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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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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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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香一瓣寄父亲

我是懂我父亲的,我时常这样想。懂他在寒风中的坚毅,也懂他默默无言时的深情。父亲在时,我没有直接表达对父亲的爱,那是遗憾。

时间追溯到2008年夏。去田头给庄稼放水的父亲不小心摔了一跤,脑溢血后永远离开了我们。推着父亲出急诊室时,父亲就像睡着了一般静静躺着,面色红润,身体也暖。我们轻轻地将父亲抬上车,都很默契,仿佛稍用力就会弄疼弄醒了他。

上了车,弟在前面领路,我和母亲陪在父亲身旁,车内有点窒息,路面有点颠簸,母亲时而呢喃,时而和父亲说着话,不时扶正因为颠簸而倒向一边的父亲的头。“你看,你爸流泪了……”突然,母亲推搡了我一下,我的视线立马凝固在父亲脸上。

这是一张俊朗的脸,颧骨高耸,额头宽阔,眉宇间透着智慧与才气。皮肤略显黝黑,日积月累的太阳曝晒让色素暗沉了局部,这是岁月磨砺留下的痕迹。头发微卷,是父亲特有的标志。眼角噙着泪珠,或许那一刻他还是有听觉的,我们所有的话,包括医生的话他都听着,只是不会表达,不能动弹。

父亲摔倒送医院的事情已经传遍鲫鱼桥的家家户户,大家都在焦急等着消息,看到陌生车开到我家大门口,邻居们纷纷围拢过来。得知噩耗,大伙儿帮忙整理了屋子,又帮忙把父亲抬进里屋。

我帮父亲擦了身子,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小心翼翼地擦着,嘴里反复说着:“爸,您起来,起来自己擦啊!……”此时真的好希望父亲突然坐起来,说:“我自己来吧!”真的好希望!

闻讯赶来的乡邻越来越多,“大阿哥是好人!那么好的一个人!唉!”“怎么就突然走了呢?”“好侄儿,你还这么年轻,就不该轮到你呀!”“……”几位八九十岁的爷爷奶奶从人群里踉跄走来,他们站在父亲遗体前,断断续续哭喊着“好侄儿”,所有的不舍,所有的情感,全化作了泪水与呼唤。

为父亲料理后事的那几天,是忙碌的,悲痛的,也是和乡邻交流最多的几天,从乡亲们的口中知道了父亲更多的故事。

父亲的青少年时期是苦难的,他深知一个家庭处于困境时的不安与辛酸。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虽然我们家手头也拮据,但是父亲好几次将积攒的不多的钱无偿借给急需的乡邻,温暖了坊间好多人家。

盲爷爷是村上的孤寡老人,因为年轻时落下的眼疾,眼睛近乎看不见,父亲便与其结成了终生“盟友”,如上街赶集,总会询问老人有啥要带,也总会不计得失地帮老人一件件完成。平日里老人没地方去,就敲着盲棒到我家,和父亲“促膝长谈”。他们俩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听广播,一台小小的收音机不离左右,所以他们聊的话题自然是广播里听到的多一点。他们聊时事,聊人生,也聊居家琐事。

平日里父亲对我们的话语并不多,却用行动教育着我们,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去帮助关爱需要帮助的人。在父亲引领下,我们全家人都对盲爷爷抱以尊重。妈妈闲暇时会帮盲爷爷缝缝补补,还自学当了盲爷爷的托尼老师。几年后我接手了帮盲爷爷理发的活,直到盲爷爷离世。

父亲的好太多太多,数也数不完。他的离开,是我们的损失,也是邻里的损失。不光我们做子女的有问题请教父亲,乡亲们有事也会问他们的“大阿哥”。最远一个是桐乡一所学校的老师(慕名来拜访了父亲几次)。年长的是父亲的叔叔婶婶辈们,他们也总爱来找父亲讨教一二。

父亲是好儿子、好丈夫,也是好父亲,他给我们、给母亲的是满满的安全感。父亲从来不和母亲吵架,也不大声呵斥我们。生活带给他的伤,他选择在黑夜一个人慢慢舔舐,而他总想方设法尽可能地每天带给我们灿烂和阳光。

记得初二那年我得了重感冒,十六天没有去学校,天天打针、吃药,让我身心憔悴,躺在床上呻吟。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不知从哪买来《封神演义》和《三国志》等连环画册放在我的床头。没有鼓励和爱的话语,但时时处处都显爱。

都说孩子是父母心头的肉,反过来父母也是儿女一辈子的挂牵。父亲离去这么多年,我心头的伤没有痊愈过,一旦碰触,便心痛得难以呼吸。

感谢父亲,人生的前半段路程有他参与,每一次大的决定他又都很支持。后半程,遵循父亲遗训,用笔追寻父亲的踪迹,让心灵依旧和父亲在一起,把父亲的故事一个个讲给他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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