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篇（组诗）

花草篇（组诗）

卞云飞

种花的过程

种花的时候不只在种花

种花的时候更多是在种心情

心情有好多名字：天竺葵、风车茉莉、铁线莲、

大花萱草、太阳神殿绣球……

她们含苞或怒放，引我去寻一世界，

赐我冥冥之欢喜，

教我参透昨夜风雨后的空……

蜀冈的梅花开了

不喜欢人群，和人群里的我

喜欢在一个写生者的画笔下

着彩色运动衣，像一只离群的蜜蜂

悄悄地来

每年以跑步形式，

来十五公里，回十五公里，

来一身汗水，回一身汗水，

以此区别于其他人见你的方式

以此感谢你为我绽放的美好，

使我忆故人，轻伤怀

这么多年，我把肉身的粗糙磨砺成

你枝干的样子，其用意

你知道

空谷幽兰

如何让一枚火山口飞出的石头

冷却下来？

如何让它焦炙的心，去接受空谷的幽静

和淙淙清流的软？

当阳光透过罅隙，些许青烟

落在它嫩黄的唇上……青苔为证，

我找到了答案

一得的兰花

聊一得的建兰时，我已醉入三盏

乌龙茶中。对于现场

忽有一种飘然远去又飘回的重复感

好心人让我吃甜品，以使血糖回升，

可我似乎享受这样的游离

他们讲的兰花我不懂，也不敢养

一些经验提示，我的笨拙可能难以调理好

它们骨子里的野性

但我相信，只有濒临绝境的生命

才能开出绝美的花

小小草

你说你叫小小草

站在这片田野上，望着蓝天下的小草

就莫名想起你

我爱这些小草芬芳如初恋，

也恨它们不顾一切占满我的伤心地

如今，时过境迁，

行走在这片田野上，

露珠绊湿脚踝，

我时不时蹲下身子来寻辨你：

这是牛筋草，那是马齿苋，灰灰菜、

蒲公英、狗尾巴、小飞蓬……

——唯不见你

小飞蓬

那亩地，闲着，不给砌房，不给停车，

不给做球场。三月喷过两次除草剂，

不给长草

被荼毒过的土地，哪怕在闹市区，

哪怕在单位后院，人们都不再对那里

抱有希望。多看一眼，也怕徒增荒凉

小飞蓬有好多名字，清热利湿，散瘀消肿

荒凉的地方啊，在一场六月的雨后

开满了荒凉的花

叶子

气温接近零度，跑完步寒气倒逼

一枚枯叶砸在肩上，接着又是一枚，

我伸手捉住它

指尖触碰处，是它背面毛茸茸的温柔，

那是它积攒了一生的阳光，

多像这些年握在手心的文字

——可御寒，可生火，可探知

春天的讯息……

冬日的月季

这是她的花园。整个早晨我将它们

逐个扶起，

并向她打听它们的名字：

艾佛的玫瑰、暮光之城、莫奈、

蜜蜂之恋、切花朱丽叶……

哦，我快记不住了

这么多盆异域的月季被一夜寒风刮倒，

剩下瘦干的枝条、坚硬的刺

——忽想到来年我们还将在这里，

手背上的划痕

就有了春天的喜悦

残荷听雨

残荷一直在拒绝着雨，

它们已在盛夏拥抱过太多热情

现在，时光老去，更安于寂静中

享受死亡

雨包裹着深深的冷，剔除凡尘喧嚣，

回归理性。它们敲击残荷，

在水面推出道道波纹，像人类

前赴后继出世入世

玉兰

一

晚清第一园的玉兰开了


我在人间等了你又一年

对于修心之人，就像孤独与失眠


总要把控好心和大脑的关系


春雷，骤雨，长跑途中的入定，


遇见寺院的欢喜，还有你翅膀


上的双眉

每想到人间疾苦，就踏过时光苔藓


去接近你

二

我自书房而来。曾经目光数年，

相隔帘席


去读花瓣上的知性



历经风雪、雾岚，摇晃中把隔世的执着


端出寺院——


有人手捏念珠，摊开掌心引路


三月太浅，浮光于世。掠影的虚空


是你我存在或呈现的方式

三

仰头间，有云飘过，你颤动起来


那时大海是你的背景



低眉时，走过繁华，僧鞋被雨水沾湿


你，被隔空的眼神沾湿



转身去，化作千只白鸽


雨水是落在纷纷羽毛上的无字箴言



——那时，寺院是你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