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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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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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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甸散记

塔甸散记

作者:柏云飞

初到塔甸时,我感到的是一种惬意,一阵畅快,似乎寻到了梦想多年的那簇野蔷薇。再去塔甸,就不那么简单了,处处都牵动着我的心和灵魂。

大西山

巍峨的大西山,虽然高耸入云,却可以驱车直达山顶。

蜿蜒向上的道路穿行于郁郁葱葱的森林中,如一条长蛇卧在坡上。路边开满了各色的杜鹃花,这里一丛,那里一簇。成群的绵羊在坡上静静地吃草,人来了也一点儿不惊慌。间或传来一两声“咩、咩”的羊叫,听起来总有一种自然纯朴之美。偶尔还会遇见一两位美丽的彝家姑娘唱着山歌在田里劳作,歌声优扬,衣带飘飘。去大西山,路上其实就是一种很不错的享受。

山顶广阔而平缓,绵长而幽远,四围的群山尽收眼底,感觉距天极近,离地却很远了。植被多是草本植物,紧贴着地面顽强地生长着,稀落的一两棵松树和玛樱花树在这里显得珍贵了许多。若不是有人开垦了几块山地,我想,这里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天然高尔夫球场。远处不断传来鸟儿们欢悦的叫声,近处却空旷而幽静,只有那一株开满了火红色花朵的玛樱花树热情地打量着这一队远道而来的客人。山顶附近,有一个村庄在云层里若隐若现,隐约传来鸡鸣狗吠之声,仿佛已是天上人间了。

山顶正中是取火台。取火台高约1.2米,底部是三块灰黄色天然椭圆形巨石,上面托着一块棕色四方体巨石。顶部正中是一长约40公分、宽约20公分的长方形凹槽。外面用小石块围成一个圆圈,用于保护取火台。传说古彝人很早就发明了钻木取火术,后人为了纪念古彝人的伟大贡献而建立了这一取火台。

说起火,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

传说很久以前,大西山上居住着一户木姓人家,有父亲、母亲和七个儿子、七个女儿。每天,父亲带着儿子们上山打猎,母亲带着女儿们采花摘果,日子过得幸福安定。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月有阴晴圆缺。

有一天,黑熊精抢走了木家的火种。从此,木家白天吃不上熟食,喝不到热水,患上了种种疾病;夜晚生不了火塘,见不到光明,寒冷整夜整夜地折磨着家人,成群的野兽在家门口虎视眈眈、咆哮不止。

为了让孩子们重新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父亲决定与黑熊精决一死战,夺回火种。战前,他用七七四十九天磨出一把削金断银的战刀,用八八六十四天赶制出一副万箭难穿的铠甲,用九九八十一天练就了一身力拔九牛、飞檐走壁的功夫。一切就绪后,他直奔黑熊精的石洞,一脚踢开石门。黑熊精提着战斧急急出来应战,象一阵黑旋风一样滚滚而来,身后扬起数丈高的尘土。二人一见面即展开了激烈的战斗,直打得天灰地暗、地动山摇。激战三百回合,仍不分胜负。此时,父亲看到黑熊精已喘息不定,决定冒死一搏。他紧握战刀,从五十米开外如出弓的箭一般射过去,刀尖直刺黑熊精的心脏,父亲同时被黑熊精的战斧拦腰砍断。黑熊精死了,我们可敬的父亲却也倒在了血泊中,永远离开了心爱的家人。

悲愤的家人将父亲的遗体抬回来,埋葬在离天最近的大西山顶,也就是现在取火台所处的位置。然后,母亲带着孩子们到黑熊精的石洞里取回火种,全家人重又过上了光明温暖的日子。

从此,大西山就有了第一个名字:火神山。

安宁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一天,七个儿子象往常一样背着弓箭、砍刀和干粮上山打猎。他们在阿波斗箐遇到了一群野鹿,便悄悄地围上去。大家还没来得及接近野鹿群,七弟就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咔嚓”的响声传遍整个山谷。野鹿群发现了七兄弟,便争先恐后地向山上逃去。七兄弟追啊追,不知不觉追到了蟒蛇精的领地。蟒蛇精象一阵龙卷风一样呼啸而来,卷走了七兄弟的魂魄,七具肉身静静地躺在山谷中。

悲愤的母亲带着女儿们将七兄弟的肉身抬回家里,然后提着竹篮、带着高香到大西山上去叫魂。她在大西山上烧起高香,摆开酒席,用七兄弟的衣服甩着叫了七天七夜的魂。七天里,母亲粒米未进、滴水未沾。最后,饥寒交迫、悲愤欲绝的母亲累倒在坡上,变成了大山的一部分。顿时,从她的体内流出一股明澈清凉的泉水,在大西山上缓缓流淌。据说,这是母亲悲愤的泪水。母亲的泪水感动了天神,他将蟒蛇精降住,打入天牢,放回了七兄弟的魂魄,使七兄弟得以重生。

于是,大西山又有了第二个名称:叫魂山。

七兄弟和七姐妹虽然失去了父母,但获得了宝贵的火种和水源,在大西山上过起了男耕女织、安乐祥和的日子。他们的后代经过数万年的发展,形成了现在的彝族人。

至今,彝族人为了纪念远古时代那对伟大的父母,还有在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日到大西山上过“火把节”的习惯。这一天,远远近近的彝族人来到大西山上,点起火把,燃起篝火,杀鸡宰牛,唱起山歌,跳起“大娱乐”,从早晨一直欢庆到午夜。

老龙洞

名叫老龙洞,其实只是在岩壁上略微向里凹陷的一个凹坑。洞口绿树成荫,杂草丛生。从观光的角度讲,这里确实是没有什么可去的。

但是,你看到了没有,那由于烟煦而变得漆黑的岩壁,它分明昭示着一个繁华的洞穴氏族生活;那深埋地下的无数古人类遗骨,它分明承载着人类发展史上一个沉痛的浩劫。我久久地徘徊于洞口,心中充满无尽的悲痛,一个悲壮的历史故事浮现在脑海中。

大约两万年前的一个炎炎夏日,一位身强体壮、力大如牛的父亲在松林里狩猎。他跑了一整天,寻遍了附近的所有山谷,都没有找到一个猎物。他又饥又渴,于是在一眼清泉旁坐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后喝口凉水。突然,他听到“嚓、嚓、嚓”的声音,便屏吸静气,侧耳倾听,多年的狩猎经验告诉他,这是一只野猪。他心底一阵狂喜,伏在树荫里静静地等待着出击的机会。不久,从丛林里露出一个野猪头,慢慢向泉水接近。当野猪来到泉水旁,低头正准备喝水时,父亲迅速举起手中的镖枪,使出全力向野猪投去。镖枪击中野猪头部,野猪应声倒下。

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条巨蟒,一口将野猪吞下,迅速向远处爬去。父亲气得头发倒竖,紧握长矛追了上去。他追啊追,追了四五里,蟒蛇跑到一个石洞里,不见了。父亲点起火把,小心翼翼地摸进洞里。洞口只有一米左右,须弓腰才能进入。里面却越来越高,进去五米已经有三米多高了。洞内宽敞而平坦,既不冷又不热,洞顶是无数奇形怪状的石钟乳,洞底和洞壁上稀稀落落地散布着石笋,真是美不胜收。摸进去约一百余米,前面的石壁上出现了一双绿色的大眼睛,父亲明白那就是巨蟒,于是使出全力挥舞长矛向那双大眼睛中间刺去。长矛刺中巨蟒的头部正中,巨蟒挣扎着从石壁上摔下来,折腾几下就死啦。

父亲仔细观察了一遍这个石洞,石洞深二百余米,宽一两米到十余米不等,高三米左右。他喜出望外,当即赶回家,将老婆孩子接到石洞里来。当晚,全家人在石洞里燃起篝火,吃了一顿美美的蟒蛇大餐。

从那以后,这一家子就把家安在石洞里,过上了幸福安宁的日子。

数千年后,这一家子发展成了一个拥有数百人口的氏族——老龙洞氏族。整个氏族团结协作,安居乐业。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有那么一年,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下了九九八十一天都没有停下来。大地上一片汪洋,危机四伏。

老龙洞氏族的头领看老龙洞随时都有被淹没的可能,就召集所有人来开会。会上,大家一致认为应该立即着手建造一艘能够逃离此绝境的方舟。祭师认为,这次水灾将使大地全部被淹没,并且三年后洪水才会退去,因此,人们必须能够在方舟上生活三年。头领清点了洞内所有的储备,发现全氏族现有的食物只够两个人食用三年。洪水正不断地上涨,老龙洞随时都有被淹没的可能,事不宜迟,必须马上作决断。全氏族的人经过紧急商议,决定建造一艘能够承载所有食物,并且在洪水里颠簸三年没有问题的方舟——古龙方舟,并挑选全氏族最勇敢、最优秀的少年、18岁的木基若和全氏族最美丽、最聪慧的姑娘、16岁的木娜登上古龙方舟逃离绝境,以保住老龙洞氏族的血脉。

决定一旦作出,整个氏族就立即行动起来,投入到紧张的制舟工程中。

男人们冒着倾盆大雨,淌着齐腰的洪水到外面去收集材料。树木、沙石和动物的尸体从四面向人们袭来,随时都有被击伤的可能;湍急的洪水随时都可能夺去人们的生命。在如此巨大的危险面前,没有人畏惧、没有人退缩。大部分树木都被冲毁,要找寻到适合制舟的材料极其困难。大家手牵着手在松林里苦苦寻觅,有的人被无情的洪水冲走了,连一声惊叫都没有留下;有的人滑到深水中,再也没有出来;有的人累倒在路上,静静地躺倒在洪水里。

女人们在洞里制作舟体,搬运粮食,大家都在默默地忙碌着,没有一个人怨天尤人、没有一个人悲伤绝望。

经过三天三夜的赶制,一艘作工精细、能够在风雨中漂浮三年的方舟——古龙方舟终于建成。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黑夜里,大家点起火把,把木基若和木娜扶上方舟,挥手告别。舟上,木基若和木娜哭成了泪人;舟下,全氏族的人们哭喊着送别自己的亲人。哭喊声惊天动地,淹没了如雷的洪水声。方舟在哭喊声中渐渐远去,只有舟尾的火把隐约可见。突然,一声巨响,洞顶的石壁崩塌而下,封住洞口,埋住了所有在洞口送行的人,大地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不久,洪水淹没了大地,吞食了大地上所有的生灵。

三年后,洪水退去,经过了千辛万苦的木基若和木娜回到老龙洞边定居下来。他们的后代生生不息,绵延千古,至今还生活在这片神密的土地上。

塔甸坡

塔甸地处大山之颠、高原之上,要去塔甸就得爬塔甸坡。

塔甸坡陡峭无比,高耸入云,从坡脚到坡顶有数千米高。

坡脚是一条狭小绵长的山谷,谷底清凉明澈的溪水中躲藏着无数小花腰。小花腰是一种鱼,酷似泥鳅,身上有花纹,尾部呈红色,外形好看,肉味鲜美。一股溪流从高处落下,在微风中左右摇摆、飘忽不定,远远望去,就如一条长长的哈达从天上翩翩而来。水借风势、风助水飘,使整条山谷充满了湿润清鲜的水气。

从谷底往上,成片的灌木长满了山坡,密密匝匝、郁郁葱葱。一条条野山药藤缠绕在树上,藤尖在风中不断地点着头,似乎在招呼远道而来的客人。野山药既是一道美味的山珍,又是一种名贵的药材。或白或红的杜鹃花点缀在林中,这里一棵,那里一株,给整片林子增添了不少生机和灵气。松鼠在树上嘻戏,鸟儿在林中觅食,胆小的穿山甲躲藏在洞中等待夜幕的降临。

灌木林再往上是松林。松林占据了塔甸坡的大部分,从灌木林以上直达坡顶。挺拔的松树一棵接着一棵,一棵高过一棵,集树成片、汇木成林,形成了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

一条柏油马路从坡脚蜿蜒而上,直达坡顶。

这条公路的大部分路段在岩石中开凿而成,全长十六公里,平均宽度为八米,有五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和上百个小弯道。

在坡脚,路面平缓地穿行于溪边的森林中,隐隐约约、影影绰绰,如一首优美的诗句,又似一支动听的歌曲。

过了第一个急转弯,路面陡然上升,开始向坡上爬去。挂着四挡驶进弯道的车,开出来时就得减到二挡、甚至一挡。公路内侧是高高的石壁,石壁上长满解放草、灌木丛和各种滕本植物。外侧是由水泥筑成的四方体防护砖,一墩墩排列起来,庄严而肃穆。公路外面,坡度极陡。如果车子不小心驶出路面,保管可以一直掉到数十米深的箐底。

再往前行,转过一个山梁,公路内侧的石壁渐渐变成了土坡,路面上下的松树渐渐多起来。无数坚实魁伟的松树层层叠叠、密密匝匝地守护在公路两侧,使人驱车行驶于数百米、甚至上千米高的陡坡之上,也觉得安全了许多。公路时而翻越于土坡之上,时而穿行于岩石之中,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一棵棵高大的松树象一名名忠诚的卫士一样坚定地挺立着。

又转过两、三个弯道,前面出现了一个陡峭的岩壁。经过岩壁的路段,内侧是垂直向上的岩石,外侧是水泥筑成的防护砖。从防护砖往下观察,你会发现路面原来是由十余米高的岩石堆砌而成。再往下,则是地势陡峭、深不见底的山箐。在这样陡峭的地方修筑如此宽敞平坦的路面,很难想象人们要花多少体力和智慧。这一路段延续数十米,一直延伸到一个相对平缓的山梁上。

从山梁往前,路面稍微平缓了一些,你可以松一口气,欣赏一下外面的风景了。苍天白云,绿树成荫,远山叠翠,深箐幽远。密密匝匝的松树在微风中摇摆着,呼唤着,发出阵阵松涛声,象是一次齐唱,又似一阵喧闹。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路面又一次陡然上升,而且上升得更为突然、坡度更大。在这里,不管你是以多快的速度驶进的弯道,出弯时一定要换到一档,新手在这里则是十有八九要熄火。路面又在岩石中艰难前行,陡峭而阴冷、蜿蜒而湿滑,内侧是高耸的岩壁,外侧是陡峭的山崖和时有时无的防护砖。为了走向外面的世界,更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宾,彝家儿女竟在石头缝里凿出了这样一段长达七、八公里的宽敞路面。这一路段一直延续到坡顶。

到达坡顶,映入眼眶的是一番别有风味的美景——陡坡上、凹地里,一块块岩石拔地而起,与松树相互交织、互相辉映,从眼前一直延伸到天际,好象无数的天兵天将突然从天而降,一时间布满了整个山顶。

突然间,你会看到横跨在公路上面那个高大的迎宾门上一幅显眼的对联:“一牛一羊一狗塔甸三大碗”、“载歌载舞煮酒欢喜迎贵客”,横披是“彝家儿女欢迎您”。于是,爬了一整天坡的那种疲惫感瞬间消失,只想尽快赶往远处隐约可见的塔甸镇,去享受一番彝家人的热情与好客。

那郁郁葱葱的林海呀

塔甸,彝语意思即“松树林”,顾名思义,塔甸到处都是森林。

去到塔甸,我时常有一种融入大自然的感觉。

视野所及的地方总是绿的,一棵棵松树挺拔直立,高昂着头守望着这片古老的土地。其间夹杂着低矮的灌木丛,刚好填补了松树间留下的空隙,显得和谐有致。或白或红的野杜鹃在林中绽放着,这里一棵、那里一株,远远望去就象在绿毯上绣了几朵美丽的鲜花。

山峦起伏,形态各异。远望去,有的象一位美丽的姑娘静静地躺在大地上,头发、鼻子、嘴巴、脖颈、胸部和腰身清晰可辨;有的象一头巨象,伸长了鼻子去钩远处的大南瓜;有的象一只野鹿,微抬着腿战战兢兢地随时准备逃跑……

偶尔有一条小溪从高处直泻而下,洁白如雪、纤细如丝,虽没有黄果树瀑布的雄伟壮丽,却也有其独特的清凉与秀美。水幕的纯白与树木的翠绿,水流的跳动与森林的静默形成鲜明的对比,分外显眼。随风飘散的水气和哗哗的水声在幽静的山谷中传播开来,使人很远就能感受到山泉的清凉。

鸟儿们欢叫着在丛林里呼朋引伴,形成了一首来自大自然的和谐的交响乐。蜂儿在花丛中飞舞,虫儿在草地上跳动,享受着大自然赐予的每一分每一秒。偶尔有一只松鼠直立在路边,好奇地观望着过往的行人。当你走近时,它便倏地钻到树丛中,逃得无影无踪。野鹿、刺猬、穿山甲、大黑蛇等较大的动物远远地躲着人们,极其罕见。

下雨时,雨滴打在树叶上,发出青脆的沙沙声;又从树叶上掉落下来,溅起一阵阵泥土的香味。当清鲜的空气夹杂着芳香的泥土味扑面而来,凉意传遍全身,便会头脑清晰,精神百倍,感觉自己已真正融入到大自然里了。雨幕铺天盖地,遮挡了人的视线,远山、田野和村庄一片模糊。偶尔,一声蛙叫或一句鸟鸣夹杂在哗哗的雨声中传来,亲切而动听。傍晚,当飞蚂蚁漫天飞舞、铺天盖地而来时,你会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舞动,一种狂喜而跃跃欲飞的冲动便会油然而生。

雨季,森林里会长出很多美味的野蘑菇,如干巴菌、鸡枞、青头菌等。清晨若能早起,到森林里转一圈,就会捡到满满一箩筐的野蘑菇,那种收获的喜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了。拿回家来洗干净,配入少许青辣椒炒吃,那种香甜可口的味道真是美不胜收。若在鸡枞或青头菌里配入少许丰收瓜,放入适量的清水中煮食,就能煮出甘甜美味的蘑菇汤。

野蘑菇不但改善了人们的生活,还提供了一项重要的经济来源。将捡到的野蘑菇拿到集市上去卖,或直接卖给到各村各寨来收购的生意人,都会获得一笔不小的收入。

每年八月份到十一月份,森林里还会生长出一种经济价值极高的野蘑菇——松茸。松茸生长在茂密的灌木丛中,而且其颜色酷似满地皆是的枯树叶,极难寻觅。但由于松茸具有高昂的价格,还是有很多人到密林里找寻。按一公斤一千元计算,捡到一朵一两的松茸就可以卖得一百元人民币。因此,只要你不空手而归,这一天的收入就很不错了。近年,很多当地人就是靠捡拾松茸富起来的。

我想,如果能在当地对野生菌进行加工,其经济价值还会成倍增长。若能研究出野生菌的人工培植法,那么,其经济效益更是无法想象。

同样潜藏着经济价值的还有野生果。

塔甸的野生果种类非常丰富,有小杨梅、大杨梅、野葡萄、橄榄等,尤其盛产小杨梅和大杨梅。

初夏,天气刚开始由暖转热,漫山遍野的小杨梅就争先恐后地红起了脸,在阳光下随风舞动,热情地招呼着过往的客人。鸟儿在枝头轻声吟唱,松鼠在树荫里尽情地美餐。

彝家的姑娘小伙们背起背箩,唱着山歌成群结队地来到杨梅树下。小伙子们为了讨好自己的心上人,争着爬到最高的树枝上去采摘最熟最甜的杨梅;姑娘们在树下一边唱歌,一边嬉戏,甜甜的笑声清脆而动听。

傍晚,夕阳印红了整条山道。姑娘小伙们背着一箩箩杨梅,迈着沉沉的步子,想着第二天如何到集市上去把杨梅卖掉,买回自己心爱的那个发夹或那双运动鞋。

盛夏,一簇簇、一片片的大杨梅也相继成熟。粉红深红的大杨梅挂满枝头,远远望去即令人垂涎欲滴。摘一颗放入口中,轻轻咬开肥美的嫩肉,那酸甜可口的梅汁便倏地溅入口中,令人从心底一直醉到发梢。

妇女们背着背箩,象一只只快乐的蝴蝶一样穿行于杨梅丛中,采得一满箩一满箩的杨梅背回家去,或泡制成陈年的杨梅酒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宾,或背到集市上去卖了贴补家用。

春节前后,结了整整一年的橄榄终于成熟了。成串成串晶莹透亮的橄榄将枝头压得低低的,就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也可以摘到。摘一颗放进嘴里,先苦后甜、先涩后润,极其美味。

在塔甸,有一种说法:一屁股坐下去就能坐到三种草药。这句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塔甸的森林里生长着丰富的中草药则是不争的事实。当地人生点感冒、腹泻、跌打肿痛之类的小毛病,一般都不会到医院里去就医,而是自己到野外去找一些中草药进行治疗。近年,有很多药商到塔甸来收购中草药,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当地药材之丰富。

郁郁葱葱的塔甸森林养育着勤劳朴实的彝家儿女,谱写着一曲动听的大自然之歌。

高原歌者

高高的山梁上,扛着犁耙、背着背箩在晨露里行色匆匆、在夕阳里唱着山歌的,那就是塔甸的庄稼人。

塔甸,一个多山的地方,一块块的梯田总是依山而开、顺坡而成,或一层连着一层从箐底延伸到山顶,或东一丘西一片地散落在森林中若隐若现。

在烈日当空的夏季,青绿色的秧苗长满了从山脚到山顶的所有梯田,象征着生命的绿色从脚边一直延伸到天际,整座山似乎穿上了一件绿色的纱衣。微风带着芳香的稻花和湿润的水气迎面扑来,使人精神一振,笑上心头。

在寒风阵阵的冬日,梯田笼罩在白茫茫的雾霭里。天空低沉而深远,大地寂辽而冷峻。松鼠在田野里觅食,鸟儿在高空中悲鸣。一切都是那么沉寂,一切都是那么静默,唯有远远传来的汽车马达声。

多年来,这里没有现代机械的用武之地,一代代彝家儿女传承着刀割火种、牛耕马驮的传统。恶劣的自然条件、艰苦的劳动生活,培养出了彝家汉子倔强的性格;火红的玛樱花、酸甜可口的杨梅果,养育出了水一样温柔的彝家姑娘。

我曾见过一群如山一样壮实的彝家汉子,在烈日下挖掘一块被晒得裂缝满地的蚕豆田。他们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田里奋力挥舞着锄把,黝黑发亮的肌肉有节奏地蠕动。一个汉子一边挥动着锄把,一边高声唱道:“干活不累,想妹累啊乖乐,白天想来嘛晚上想啊唢喏”。另一个接着唱:“白天想你想跳乐啊乖乐,晚上想你睡不着啊唢喏”。虽然已挥汗如雨,汉子们却有说有笑,全没有一丝辛苦的感觉。说笑间,一快田已悄悄挖完。

不远处,一群姑娘正割着蚕豆。她们包着厚厚的头巾,红扑扑的脸蛋如一个个熟透的苹果,结实丰满的身材显出一种无法掩饰的青春之美。她们一边忙碌地割着蚕豆,一边低声谈论昨天晚上来相亲的那个小伙子,红脸蛋于是更红了。

再远处是一群放牛娃,身上还背着书包,显然刚放学,来不及回家就到田里帮着大人放牛了。他们一边放牛,一边已经卷起裤腿在田里捉起鱼儿来,惊喜的叫声引得牛儿们忘记了吃草,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孩子们。

下雨时,汉子们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在田里静静地劳动,有的耕犁,有的除草,有的修田埂,有的往田里引水,大家分工明确而又配合默契。哗哗的雨水带着阵阵寒风吹来。不时有人冷得发抖,但人们的心里却是暖洪洪的——又是一个丰收年。一条大黑狗不断抖落身上的雨水,忠实地守候在主人的工具旁。天黑下来以后,你还能隐约听到有人吆喝着牛犁田的声音。

近年,市场上出现了小型农业机械,加上彝家人的收入也节节增高,庄稼汉们逐渐把拖拉机开到梯田里来,实行机耕机种。

农耕季节,吆喝耕牛的声音和拖拉机的马达声在田野里此起彼伏、相互交织,再加上孩子们在田边地角采摘野果时的嘻笑声和丛林里鸟儿们欢悦的歌唱声,形成了一幅传统与现代、人与自然交相辉映、和谐统一的美丽画卷。

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耕牛将从塔甸的田野里消失。然而,耕牛将永远存留在我们的心里,成为耕者一首永不磨灭的歌。

依靠着现代机械,勤劳的庄稼人逐渐显现出比以往更为加大的力量。

五月里的一个傍晚,我乘车路过塔甸。当车行至老龙洞附近,我看到一辆辆拖拉机正满载着清水在夕阳里行驶,绵长的车队前不见首、后不见尾。远处,无数庄稼人正从拖拉机里挑水到地里浇玉米和烤烟。在这样一个少雨干旱的年份,庄稼却长得茂盛而茁壮,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劳动者的勤劳,加上现代机械的力量之后,显现出了一种极为加大的生产力。

劳动的间隙,汉子们总喜欢围拢到一起来吸水烟筒,一个人吸完了递给另一个,另一个吸完了又递给下一个。一个个感人的民间故事就在这个时候悄悄传播开来,年轻的小伙子从长辈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言谈中渐渐学会了谈情说爱的技巧,村寨里一些重要的决定往往也是在此时酝酿而成。

白天,勤劳的彝家儿女在田里挥汗如雨;傍晚,能歌善舞的青年男女总喜欢相约着到村子外面,点起篝火,跳起欢快的“大娱乐”。大家又唱又跳,从傍晚一直跳到深夜。跳完“大娱乐”,小伙子总要送姑娘们回家,这个时候便是谈情说爱,互诉衷肠的好时机,无数青年男女就是在这个时候定下终生的。

能歌善舞、勤劳好客的彝家人世世代代生活在塔甸的群山之中,播种着希望,收获着喜悦,期盼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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