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提到唐诗时,首先想到的是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还有诗佛王维、诗鬼李贺等一众大家。
李白是浪漫主义者,杜甫是现实主义者;王维参禅做了佛,李贺孤冷成了鬼。唐朝国运三百年,在此不谈朝代的兴衰更替,仅凭诗家手中的笔,就写出了大唐的岁月流年。不信,且听来:
孟浩然寄情山水田园,写“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岑参遥望边塞,作“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浪漫的李白仗剑出蜀,感慨“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现实的杜甫仰天悲歌,痛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大唐有初盛中晚唐之分,先有初唐的陈子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开启了唐诗的万千气象;再有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后人以“孤篇盖全唐”誉之。盛唐不说了,不论是五言七言,还是律诗绝句,其时的王昌龄、王之涣、高适、崔颢,都是诗作名家。到了中唐,除了韦应物的“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和刘长卿的“溪花与禅意,相对亦忘言……”之外,还有刘禹锡和柳宗元两人,一个积极乐观,写有“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一个是悲戚孤绝,作有“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最后的晚唐有李商隐和杜牧,李商隐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给自己悲壮不得志的人生作了注脚,被后人以“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评之;杜牧则用一句“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记录了大唐最后的悲凉,成为一朝盛世衰亡的咏史绝响。
铺垫过了,跑题了,言归正传。
在上面提到的全唐诗家名录中,有两个人不在其中,他们是白居易和元稹。白居易被称为“诗魔”,元稹没有别号,这里姑且称作“诗弟”——元稹比白居易小了七岁。
之所以把他俩单独拉出来,一个是因为他们发起了新乐府运动,倡导自创新题,咏写时事。两人的诗风还有“元轻白俗”之说,意思是前者的诗浅近平易,如“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后者的通俗易懂,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关于他俩的关系,到底是知音,还是……千百年来成就一段传奇——“通江唱和”,也作“梁州梦契”。
唱和,指酬唱应和。《诗·郑风·萚兮》说,“叔兮伯兮,倡予和女”。“倡予和女”也作“歌予和汝”。浅近通俗地说,就是你酬我应、你唱我和——你赠诗一首予我,我和诗一首给你。有记载,元稹和白居易同科及第,终生挚友,被称“元白同体”,一生唱和的作品达两百首。
白居易游曲江,写“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同一晚,行至梁州的元稹写“梦君同绕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院游。亭吏呼人排去马,忽惊身在古梁州”。
两个人虽一时两地,又山高水长,但彼此心灵相通、思绪相连,仿佛时空交错一般,让后人不禁叹之奇缘,称为“梁州梦契”。
后元稹贬通州,白居易谪江州,两人依旧你唱我和,日夜赋诗,竹筒邮驿,其情其意似江水东流,滔滔不绝。
元稹写“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白居易作“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秋风我去时。每到驿亭先下马,循墙绕柱觅君诗”。
元稹写“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白居易作“把君诗卷灯前读,诗尽灯残天未明。眼痛灭灯犹暗坐,逆风吹浪打船声”。
你酬我应,不眠不休。
白居易曾说,他和元稹是“文友诗敌”,这显然是摆在台面上的话,说给他人听的。私下里两个人以薄衣绢丝互赠,这事除了自解是灵魂伴侣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情愫呢!
最后想说的是,除了元稹和白居易,李白和杜甫也是有深情的,杜甫那句“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就是证明。
所以,世上最难说清的无非感情二字,与是男是女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