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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溪边石的头像

醉卧溪边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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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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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

  遗憾

人生最大的纠结莫过于遗憾。根据字的构造,遗憾者,此乃丢失最宝贵之物而又无法复得之内心万分纠结之谓也。人一旦有了遗憾,往往就心如毒蛇般蜇噬,内心至此就平静不在,安宁不复。

父亲就这样走了。悄然无声,正如他悄然无声地来到这世界。除开他自己的父母和亲人友邻而外,外界的反应几乎为零。自然那些伟人豪杰英雄不在此列。他们是轰轰烈烈地来,死了也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崩”“薨”等词,就是明证。自然,数以百万亿计的黎民百姓与此等词的毫不沾边的。

农历8月17早晨8点40分,燃烧了89年的父亲生命之火,在寒烈秋风中使劲摇晃了几下,熄灭了。

中秋那些天,上苍或许有些感应,把原本皎洁的圆月也藏得深深的,淅淅沥沥的小雨和夹着乍暖还寒的秋风,肆意而轻佻地拥抱着高楼倚窗而盼月的人们。树叶也很难承受瑟瑟秋风的摧残撕裂,无助无奈地离开籍以生存生长的枝干,簌簌地坠了一地。平时异常活跃的飞鸟禽兽们,也不得不蜷着身子,在树巢,在洞穴躲了起来。真是秋风秋雨愁煞人,万物萧疏尽凋零!

父亲先是在谢家医院治疗。开始,父亲很伤感地对我说:“下月我恐怕就不到你那去了,你那6楼我再也上不去了。“我对他说:”没啥,你自己爬不上去,我背你上楼就是了"他笑了"我还是不去!"刚到医院的第三天,父亲就嚷着要出院回家,叫我们快去把账结了。我和哥、母亲好说歹说,他才勉强同意待明天抽血复查看结果后再说。输液之后,病情似乎有些好转,能够吃东西了,面色也有些健康的红润。刚拔了针头,就坚持叫我和哥哥带他到新街头彭谢路边上本家那理发铺去理发。他下床拿起拐杖,自己走出医院门口,身子就柱在拐杖上喘着粗气说:"恐怕走不到理发那地方了。"乡镇没三轮和的车,我哥只得推出摩托车,把父亲扶上车,带到理发处。父亲是从来不搭摩托之类的机动车的。尽管他视力和听力都很不好,但他还是坚持自己骑人力三轮。为此。为安全起见,我们多次劝诫他不独自骑三轮,但还是无果。实在不行,宁愿自己走路,也不愿意被别人捎他。这次真是例外又例外。

待父亲理完发,就到对面的餐馆吃罢饭。父亲吃了碗稀饭,我们再把他带回医院。看到父亲没什么大碍,想到明天是高中毕业40周年的同学会,而我又是组委会成员之一,有些事务需要处理安排,明天就由妹妹来陪护父亲了。我写了自己的电话留给母亲,叫她有啥情况就随便找人电话联系我,就回到了城里。

下午5点左右,我和另一同学正赶往同学会聚集处天香苑送会标,急促的电话音乐响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你是某某的家属吗?”待确定后,对方口气非常急迫地说“你父亲休克了,情形非常严重,是你回来把他送到县医院去,还是我们直接找120的车送过来?”我的头像被电棒击了一下,想也没想就道:“直接找120送过来吧,谢谢!”

我急忙告知妹妹和哥哥。哥哥在伟业超市那上班,那信号很差,电话打不进去,我只得让同学直接把我送到伟业那,连声谢谢都来不及说,就奔到哥那去了。

急救车到医院门口时,暮色已经降临。随着重症监护室的门咣当一声关闭,医护人员伸手把我们拦在了外面。我、妹、哥及所有家人,都焦急而无奈地坐在监护室冰凉而坚硬的椅子上等待着。时间凝固了一般,监护室的大门紧闭得透不过点风,冰冷的蓝色在白剌剌的灯光下,似乎看到了死神正伸出魔爪狂笑乱舞。没一点声息,窒息如地狱。

侧门移开了,门中出来一高大魁梧的万姓白大褂招呼我们到他那去,他向我们简单询问了父亲的病历之后,就直接告诉说:“你父亲病情很严重,必须在这重症监护室里观察治疗!”随即拿出一大叠印刷好的协议之类的文档叫我们填写签名,诸如病危通知,抢救措施、住院治疗规则等等,那些专业型很强的术语文字——如创性抢救是电击灼伤,人工挤压踩压不惜压断肋骨抢救等等,除极少数通过询问清楚外,其余都是一头的雾水。在医生刺刀般目光的严威下,我代表家属按要求填写签了字,(只不同意创性抢救)留下了电话。再后,医生告诉我们得准备的物价、费用,这里对病人进行全程监护,家属不得干扰及送饭送物的方式时间,并告诫说每天下午3点半到4点可以仅两人探视,且中途不得换人。走出万医生和我们谈话的屋子,看了看四周,从这屋子进病室得七弯八拐的。大门依旧紧闭,想到探视的时间和种种严格的规定,一种有如探监的感觉从心底悄然涌出。

按要求,女儿去超市买了所需物资交给了监护室,所有人就各自回到了自己家。

这天是农历的八月十三。

第二天一早,按要求给父亲送了稀饭早餐。旋即,兄及妹儿家人相继来医院向医生打探病情。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主要有两点,一是把病危的父亲完全交给陌生的医务人员护理,心里不是很踏实的。病人清醒时看到的全是陌生者,自己的亲人无一在身边,孤独悲凉之感分外强烈,这只会加剧病情恶化。进一步说。医生也不能够保证在这就可以不出现意外,万一出现父亲是裹着白布出监护室时,所有亲人都不在身边,那是何等的残酷和凄惨啊!其次,正值中秋国庆大假期间,大家都已放假回来,如果不是在重症监护,正好守在床前陪伴尽孝。当然也不完全排除没经济开支庞大的考虑。待医生上班时,我们把这想法给医生进行了交流,医生也很尊重我们的意见,同意父亲转到普通病室。经过一系列的纷繁的手续和交涉,把父亲转到普通病房时,已经是下午4点过了。父亲看到我们都出现在他眼前,眼睛里重新闪出兴奋的光亮,很是激动地说:“记得我在谢家,怎么醒来就发现你们不在了,全是认不到的在眼前晃动,现在总算看到你们了!”于是,我们才告诉了他昨天及今天发生的一切。他又问:“还上去不?“

”不了。”

不久,同学会派代表来探望他。一比较懂医学的同学看了张贴在床头的父亲病情资料后说:”看来呼吸心跳血压等指标都还比较正常,主要是体内的抗体免疫差了点,我给你建议,去买点人体白血球蛋白输进去,配合治疗,一星期的样子就算康复了。“这话说得大家的愁云顿消。就是父亲的眼里脸上,也溢满了生命活力的光泽。

夜晚,妹夫在那陪护。

第二天6点过,我熬好稀粥,就送到医院,换妹夫去回家歇歇。

因晚上得我在医院陪护父亲,所以大家建议我回家先睡好觉,我就回家休息去了。午饭后,我骑着自行车赶到医院,母亲在那对我说:“你老汉儿刚才解手把床单弄脏了,护士说等下再换。”

大约3点,护士来换床单,把父亲翻动时,情形开始危机:脸蜡黄,喘不过气,简测仪器上的心律曲线忽而高,忽而低,甚至出现或高或低的平线,甚至不动,这吓得人把嗓子提到了嗓门,情不自禁地去摸父亲的脉搏。护士和医生也都开始急起来,急忙停止了翻动,建议再次送进重症监护室。我们一家人再次聚在一起,商量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最后决定,还是先进重症监护室观察治疗两天再说。哪怕就是多花几千万把块钱,尽力了,就是出现万一,我们也少些遗憾和愧疚。联系了监护室的医生,表达了我们的意愿,又是填写相关资料协议。做好一切工作后,大家又各自回到家,如嫌犯回到监室,等待法官来宣判判决似的。我戏言说,如果医院给我电话,或我通知大家,通常都不是好事!

这天正是千里共婵娟的中秋节。回到家,凝视窗外,阴沉的天空,嗖嗖的冷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了,伤感包围了我,悲由心出,打开微信,乱写了起来:

望月不得

高楼倚窗凝天外,

厚厚云层星已眠,

露寒秋深飘薄雾,

庭封榭锁传箫远

孤灯摇影杯盏斜,

细雨润衾枫叶残

东方既白晨曦出,

圆月无盼人难圆。

中秋三题---为家父病情又恶化而作

(一)

青天何处无明月?

圆月何时不清澄?

月华洒江江流水,

江流带走不眠人。

(二)

明月难知世情难,

三五之夜总是圆。

满地清辉寂无语,

竹影恋轩谁不眠?

(三)

淅淅小雨夜清冷,

月隐云黑风更沉。

小酌举杯邀残影,

一地枯叶是回声。

等到了八月十六的下午探视的时间,我和嫂嫂各自代表家人去看父亲。换好医院规定的防护衣鞋,通过狭长的通道,这才拐进了重症监护室。见到父母的脸更加蜡黄,鼻孔戴着吸氧管,心里不禁一阵的抽搐,酸楚再次翻涌,眼睛泛出潮润。父亲见是我们,开始激动而兴奋,护士给他取下吸氧器,父亲鼻梁、下颚,现出一圈大而深的勒痕。我们招呼问候了父亲,父亲的嗓门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无论如何,我得回家!如果不把我弄回去,我死了都不甘心,我都要咒你!”我尽量弯下身子,同样大声答应道:“好好,听你的,听你的”但随即又说,“在这很好的,条件那么好,有那么好的护士医生照顾你,护理你,比我们当儿女的照顾得还周到,还细心!”他一听,更急了,又把嗓门提高了许多:“别说那些,我要回去,我一定回去,我没回去,死了我都要咒你的!”我试图转换话题,想和他说点别的什么,但父亲就一直说这话,反复说这话,别的什么也不说,也不想和我们说,对我如此,对嫂嫂也是如此!话是说不下去了,我们只好准备离开,护士好心提示说,时间还很多,可以再多陪老人家说说话。我们转过去再次和父亲说时,父亲尽管吃力,但还是空前激动地重复这“我要回去!”的话。我们退出监护室,找到医生,把父亲的意愿向医生说了。医生也无奈,说:“尊重你们的意见吧。”

办理了相关的手续,找了车,天色近晚,回到了老家。当时我们想,也许父亲再也挺不过了,说不准经不起路上颠簸和拔吸氧管了。哪知在回家的路上,父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也不停地转悠着,生怕我们不是把送回家,而是别的什么地方。把他安顿在床铺上,他似乎很满意,我陪他说了会儿话,他说:“去找乡村医生来给我检查下,拿点药,打下针。”我只得到附近村找医生,给医生说明情况,医生给了点药,说打针就没必要了(一般乡村医生都不愿给高龄老人治疗,怕出现意外而承担责任)。

我回到家,把药交给家人,告诉了服药的方法剂量。又进去陪父亲说了回话。并说,医生说,服药就行了,不用打针。这时我才忽然想起还放在医院空坝里的自行车。这肯定得回去把车处理好,不然…….我折回父亲的屋子,见父亲已睡着了。想到反正明天由我来陪护照顾他,就不忍心叫醒他,我就独自搭车回城来了。谁知这竟是和父亲的永别——再也听不到父亲的话了,听不到他那熟悉充满柔情而夹着威严的话语了!

早晨6点,按照习惯,我就起了床,哥给我来了电话,说是今天由他去陪护照顾父亲,我说好吧,我去医院把账结了就回来。

我跑完操回来,发现手机没电了,就到寝室把电充上,冲澡去了。冲完澡,时间已经近9点,妻正在楼上通着话,妹妹告诉说,给我电话一直未接,老汉儿已经去了!

这一消息,似乎意料之内,但又在意料之外,平静得如一潭死水而又头脑空白。连忙和女儿女婿妻子,风速火速地赶回家,料理父亲的后事。

这天正是农历八月十七,中秋节的第三天。

据母亲和妹妹说,整个晚上都由母亲妹妹妹夫陪同着父亲,早晨母亲给父亲洗脸擦身,父亲的身体手异常主动配合,甚至还主动指引母亲去擦拭胸肋背部。擦拭完后,母亲端了饭守在父亲床前,待还有半碗饭时,母亲就出来离父亲那三米的屋外喝汤,随即就在外面把饭吃完再进去,这才发现父亲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也许父亲怕亲人看到他被无常叫走时被折磨的痛苦表情被吓住,也许是他觉得现在得和自己心爱久别的父母团聚时原本就是幸福和快乐的事,也许是他乘驾的仙鹤催得太紧,没给留向亲人道别的时间……总之,父亲是在没任何亲人陪伴的情形下走的!父亲的后事一切按时俗进行.

那晚上,我2点过了起床最后陪父亲一程了。人们陆续去睡觉了。我独自跪在父亲灵前,给他老人家焚纸添香换烛。妻怕我害怕,就找个椅子坐下陪同,但实在熬不了疲倦的袭击,就蜷缩着身子斜依着椅,蒙头而睡。昏黄的焚烧纸钱火焰忽高忽低忽明忽暗,冷白的灯光在无声无息的墙壁上肆意掠舔,死样的静寂是这晚的笙箫,四角的天空如地狱般的厚重坚硬冰冷。没点星光,没点声响,身穿寿衣的父亲就被这汹涌而坚厚的静寂拥抱着,压迫着,凶残地撕裂着。为给自己壮壮胆,我独自在院坝踱步,听自己的心跳,想自己的呼吸。时间依然凝固,时间慢慢地凝成坚冰。又打开微信,写下了以下文字:

吊唁

家父驾鹤已西去,

沉沉碧海闪微光。

仙乐齐起迎引童,

圣花忽绽献琼浆。

艰辛苦难浩如水,

养育恩德绵似疆。

音容笑貌恒梦来,

泪透衣襟长悲怆。

看着燃烧着的飘忽不定纸钱火光,父亲的音容笑貌也随之浮现跳跃。

父亲三岁时,我祖母就弃他而去。七岁时,祖父也撒手人寰。家住公义的父亲姨妈只得将其收养。后被拉壮丁,还没到前线,就值解放,投诚回到山区老家邓庙。后和母亲成家,有了哥、我,原本共俩妹妹,一妹妹在现在这妹妹没出生时被病魔夺取了生命。父亲年轻时积极肯干,任过几任民兵队长,大炼钢铁时,到峨眉钢铁厂献过火热的青春。任贫协代表时,参加过宪法的讨论和修改,这在他一生中,算是人生坐标曲线之巅。说起这来,手舞足蹈,宛如自己就是国家主席或中了状元披红打马游街时的得意和幸福!社会时代及种种原因,家一直被贫困所困扰,一家子生计折磨使得他的身板不再那么的挺拔,无情的沧桑岁月渐渐夺走了他那激情四溅的光华。我们长大成人成家,父亲一直辛勤地劳碌着,一直最大可能张开有限的羽翼,尽力地呵护这他的后辈。年老了,也尽力不给我们增添负担,不给我们添麻烦。

我曾经在学校开过店铺,每到开学时,父亲问:“有钱取货没?”若见我沉默不语,便掏出子女们孝敬他的一大堆元票、十元票,凑成一整数交给我:“还是先把生意做起走。”见我久了没回家拿菜,他就蹬着人力三轮,20多里的颠簸,送到学校,或交给门卫,或被门卫叫下我来交到我手,水也不喝一口,楼也不上就又颠簸着回去了。他每年,最多到我住的地方来两次,一是年前的所谓团年,再是年后亲戚拜年时的聚会。每次都是吃了午饭,立马回去,说在我那,人生地不熟的,找个说话的人的没。更不用说在我家住上几天了。就是我闺女出阁那天,他都没来参加自己亲孙女的婚礼。他是怕给我增添麻烦!这一直到今年7月,他总算来我这和我们一家生活一个月了。

每到他老人家生日,他总是力求俭省,总说在家随便弄点吃的有那意思就算了。在85岁生日时,想到父亲为我们操劳付出太多,老在家操办显得过寒碜,就打算在城里办得稍微风光体面些,他听说后,坚决不同意,要不是哥拦着,他就连夜赶到彭山,说干脆不办!好说歹说,他才没来,但得转告我,最多只能在老家随便聚聚就行了。所以,他的生日,仅局限于我们三兄妹及家人在家相聚,从不麻烦别的人。

他有小酌一杯的嗜好外,几乎没任何不良嗜好。记忆中,从未对我们兄妹动过粗,更不要说打骂了。遇到生活不怎么如他的意,生活的压力曲折,他就或者闷酒,或者絮叨,借此来发泄心中的苦恼烦闷,释放心灵深处的重荷。也许是生活压力过沉,酒精已非常严重地摧残了他的肌体,后来几乎有点嗜酒成性了,上街怀里总是揣个酒壶,总要灌得满满的才肯回家。有事没事的,总要掏出酒来,小抿一口,不管有无下酒的菜物。母亲和我们都劝说他少喝点,但毫无成效。一次我说:“爸,为你身体健康,你不喝酒,多吃点别的有营养的行不?”他笑了笑,说:“唉,没办法,我就喜欢这嘛。”他还对劝他戒酒的孙儿说:“不喝?不喝我早死了!”以至于在今年初,由于母亲不慎摔了一跤,手臂骨折,母亲只得由妹妹照顾。父亲独自一人在家生活。尽管我每周都买点他喜欢吃的诸如猪后腿、枸杞子、银耳,大红枣之类的,叫他炖得软烂地吃,他只是点头应允,但多数时候他就喝点酒,有时拿两块饼干吞下就是了。而那些买回去的东西,往往是发臭、生霉、烂掉,最后只有丢掉。回家看到他的案板上总算积满尘垢,酒杯也沾满尘土,边给他清洗擦拭,边心里就如打翻无味瓶似的。

看着父亲日渐垮掉的身子,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管了,决定父母随我们兄妹过日子。这还没过几月,父亲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还有什么比这更悲痛更为遗憾的呢?

八月十八那天,送父亲到眉山殡仪馆火化。殡仪馆四周都充溢着死亡的宁静而静穆的气息。面无表情工作人员的礼仪和庄重,对死者送别的仪式和鼓萧,震耳的祈祷和礼炮,更凸显出这里死神的狂傲与放荡。死者家属的悲切失声的痛哭,让空气中弥漫着生命比纸还薄的脆弱和生命眼眼睁睁被死神掠走的无奈。该父亲进三号炉火化了,程式化的工作人员叫我们再最后看下老人家的遗容,我在父亲的头部拉开尸袋的拉链,他的脸更蜡黄,完全睡着了的样子,似乎很平静安详,紧紧闭住双眼....妹儿失声痛哭起来,我急忙拉上尸链,任凭工作人员把父亲从我们身边推到火炉前,我们在火炉前站成一排,庄严而肃穆,又是眼睁睁地看到父亲被推进火炉,随着火炉门哐当一声的一关闭,我的泪肆意地决堤了!这是真正的和父亲从此阴阳相隔了!父亲是真正的和我,和他的亲人,和这个多美丽而多灾多难,及给他快乐和幸福,又给他无穷的烦恼和痛苦的世界永别了!再也见不到我那给我生命、给我呵护、给我教育、在困苦灾难甚至死神面前用他的身躯给我抵挡的父亲了!我急忙地把头使劲埋下,竭力不让人看到自己内心的脆弱和感情的外泄,接着又将头仰了起来,望着天花板,好容易没让自己发出悲泣的声响。在等待骨灰期间,送父亲的人都在休息室里去了,我独自倚在门外的柱子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过了一会儿,再转到花园的小径,看到暗血红的塔形小叶榕树叶上,凝聚着满满的晶莹剔透的露珠,莫名的感慨油然而生:

哐当一声门已关,

阴阳至此九重天。

凝叶露珠似晶莹,

风来叶抖顷不现。

八月二十那天送父亲到老家山上安葬。那也是老人家的心愿。这样他就可以和他分别八十多年的父母朝夕相处了。那墓地背靠青山,绵长山梁被葱茏的树木掩映着,正前方有个开阔的山凹,山梁两侧是或高或矮的山坡,坡的远处,散落几户人家。安葬父亲那风水先生说那个墓地是个好地方。据他说,父亲因生前有数不清的善举,去世时就已被迎进佛界。风水先生说的或许是真的。送父亲上山时,早晨八点过,那时红红的太阳和银盘似的月亮同挂在湛蓝湛蓝的太空,久雨放晴的天空似乎是被海水冲洗过一般,真是万里再无尘埃。山脚下,响起了几枚鞭炮,白色烟雾腾空飘起,在山岚翠绿的竹林树木中飘然而升腾旋绕,行进在队列中抱着祭烛的女儿大声说:“看,老爷现在已羽化升仙了!”

此情此景,一些文字又涌了出来:

日月同辉瑞气蒸,

雾烟袅袅黛树深。

焚香红烛纸幡舞,

念念有词祝祷声。

阴阳隔,

泣难已,

有谁尽知养育恩?

在生难尽床前孝,

倒海翻江泪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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