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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溪边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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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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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生灵.生活

偶翻丰子凯之《忆儿时》,他为少儿时养蚕、吃蟹、钓鱼等荼毒生灵行为而深深忏悔。作为佛学修炼之人,为早年与佛道相悖之事而忏悔,情理之中。

我非佛禅中人。大约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偕友到新津老君山抽了一签,签中有云“青灯伴黄卷”,着实咯噔了几下,莫非真有华盖罩头?僧人华盖罩头是好运,然俗人则可能是厄运。我对佛界印象素来不很好:青面獠牙的鬼怪,十八层地狱的阴森恐怖,想起来就毛骨悚然;相反黄老的道仙们天马行空、来无踪去无影、天人合一、物我两忘、恣肆自然,何其的洒脱自由,让人羡慕!

不知为啥,在行为上,还是自觉不自觉地修佛为主导,也许是受母亲影响比较大吧!

母亲是居士似的佛教徒,素不杀生,就连吃食,除偶尔食一两片猪瘦肉外,别的动物肉全不吃,若遇三六九的戒日戒月,肉煮的菜她都不吃。常去庙宇烧香磕头做义工,大字不识一字,却常嘴里念念有词。现已满93岁,若不是去年摔伤了腿,说不准现在还往返公园,上下连我们都很累的六楼哩。

大约是在6、7岁吧,我就参加了生产队的劳动为家里挣点工分。那时也兴活路计件。早晨我去独自扯一个田的胡豆。那田有5分左右,按正常情况,一个早晨扯是没问题的。我刚扯了一半多点,就看到了大大小小的黄乎乎毛绒绒的松毛虫在胡豆杆上爬上爬下的,恶心恐惧让人冒汗。想到可能仅这地有松毛虫,就走到别出去。到别出一看,哪里都有这可怕的东西在爬:四周的田都泡了水,它们也是在试图抓住这胡豆杆逃命。我吓得不得了,急忙跳上田埂回家去了。父亲收工回家问及我早晨扯了多少胡豆杆,我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个所有然,父亲就只认为我早晨偷懒撒谎了。

下午我再走那田去看时,胡豆早扯完已放水淹了田都被耕了。

我历来怕动物,尤其是昆虫类小动物,冷浸浸肉嘟嘟的,根本不敢去触摸,更不用说会去抓去捉了。就是养的蚕蛹,也不敢去触碰。

消灭水稻的病虫害,是水稻稳产增产的重要保证。严重影响水稻产量的害虫有二化螟三化螟稻苞虫等。除用喷农药外,还要组织人去人工捕捉。早晨出工时人人都拿一个装虫子的玻璃瓶,成一排,逐行逐行地去捕捉虫子。到了收工时,由生产队的作业组专门派人来点数每个人所捕捉虫子,再根据你捕捉到虫子数量来评定你的工分,这很符合多劳多得按劳分配的原则。自然我是捉的最少的。别人用手直接抓来就放在瓶里,而我看半天才发现有个虫子,又不敢直接用手抓,而是先找几片宽厚的叶子,再用手小心翼翼地把厚叶卷裹,小心翼翼地用卷裹的叶子轻轻地卷裹上虫子,再小心翼翼地让厚叶和虫子离开稻杆,还是小心翼翼地放进玻璃瓶子里。别人逮到的虫子都是塞得满满的,可我逮到仅几条,很是羞涩躺在瓶子里。诚然,他们一大早逮虫挣的工分差不多有一天或者大半天那么多,而我,则是五天还没他们一大早挣得多,谁叫我那么胆怯和懦弱窝囊呢?

至于黄鳝泥鳅,甚至水里的鱼,我是无法抓到的。小时候,父亲总是叫我和哥晚上去“照黄鳝”。在放水泡了并犁好田准备插秧时,天气只要不是特别冷,黄鳝晚上总要浮出泥面透气,这时很多人就会在夜晚凭借照明在浅水清亮的水田里去捉黄鳝。捉是用两个厚竹片,在下端削成锯齿状,然后交叉成钳状的“夹夹儿”去捉。当时手电筒之类的照明电器尚属奢侈品,人们只好用竹蔑片扎成锥形状,下端扎个能放置墨水瓶之类的固定处,墨水瓶里装半瓶煤油,墨水瓶上固定个装灯芯的灯管,讲究的就用废旧报纸把锥形的外面糊上,一般人家,就只有把写过的学生作业本或自己认为没用的废书(也许是受敬惜字纸的影响吧,当时人们对书很敬畏,不会随便乱撕书的)来糊了。只要不是风特别大,人们就点燃灯芯,背着个笆篓,拿上黄鳝夹夹儿,出去照黄鳝了。会照的,通常能捉3、5斤,特别能干的,有时,捉个7、8斤也是有的。拿到街上,卖个三五角钱一斤,一天晚上也能挣上两三元钱(当时一个身强力壮者一天评10分,也就最多5角钱,我们队没超过过4角),这算是高收入了。我家底很薄,父亲自然想叫我兄弟俩去照来补贴下家。我哥还行,可我,出去,除了浪费煤油外,几乎都是空手而回:还没等我发现水里的黄鳝,黄鳝早跑了;即使遇到了一两条呆笨反应迟顿的,我的黄鳝夹就是伸到黄鳝的脖子上了,一夹,却夹到别的地方去了,再笨的黄鳝都从夹下唆地梭开了。一天晚上我在水田里发现一条花花绿绿两三尺长的菜花死蛇,我吓得飞快跑回了家,无论父亲怎么骂我没出息,我都耷拉着脑袋不啃声,再也不出去照黄鳝了。父亲见我确实胆小懦弱,不是偷懒的孩子,也没再强迫我捉黄鳝了。

杀生,我是从来不敢的,而且看到杀生的血腥场面,几乎都是恶梦连连。

谢家的狗肉有段时间是远近驰名的。

谢家场口狗肉店看到的一幕,那残忍、那血腥,至今让我浑身颤栗而发呕:

散发浓郁腥味殷红鲜血的死狗堆上,一只被套住了嘴捆住了四肢浑身血污的狗挣扎着滚了下来,嗷嗷嗷嗷惨烈地叫着,再挣扎着滚过了三米左右的公路,公路旁边就是一米宽的水渠,渠的水已被血污染得殷红。眼看狗就要滚进水渠,狗店屠者发现了,疾步跑来,狠狠地把狗踢到死狗堆前,然后提起捆狗的绳子,扔在了死狗堆上,狗再次绝望地嗷嗷直叫。

我原本就不吃狗这类动物,以后一听别人说要去谢家去吃狗肉,那幕就在眼前闪现,胃里就一阵狂涌……

逢年过节,最怕就是有人逮鸡提鸭的来。就是拿来后,被拴绑在外面的树桩上,肥鸡鸭被拖成瘦骨嶙峋了,还在那挨冻受饿。一次,一只鸡实在看不下去了,妻就准备操刀杀了它,可她也没胆量,就让我给她壮胆,她拿刀杀,叫我逮鸡腿,我只好伸手抓住鸡的两腿,头转过一百八十度向外,结果鸡在妻的责骂声中被砍了一刀,在地上扑腾了半天,血溅了一地,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自此以后,妻再也不说杀鸡鸭鱼之类的了。

就是要吃鱼吃鸡的,也得在宰杀点去买杀好了的,从不买活的回家。

就是买了鱼之类的回来,若妻子不去宰杀,我是永远不会去杀的,哪怕直至这些生物自然结束生命。

一次妻气息不足,头晕,听说吃天麻炖鸽子很有效果。就叫我上街找宰杀肉鸽的。来到肉鸽宰杀处,老板叫我选,我在那鸽笼处愣了半天,也不敢手伸向哪只:我指向哪只,那只就必然成了刀下鬼,我也是屠杀生灵的刽子手!最后,为了交差,我眼睛一闭,手乱指一只,顷刻,那只活蹦乱跳的鸽子便在老板的水里闷死一动不动了。待鸽子的羽毛褪净,血肉模糊地交到我手里,我的心一阵抽搐……

大凡得了小鱼,无论是买或送来还是,都养一两天,再把这些小生命拿到一公里外的码头处放进了岷江河,以至于招来一些亲戚朋友的责骂:痴呆!

圣人孔子虽也远离庖厨,然他却食不厌精,而吾往往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能填饱肚子足矣!

生命之物,皆是造物主赐予自然的匆匆过客,原本平等和睦存延,无优劣之分,每个生命都是独特而唯一的,同时亦是一瞬,何苦一种生命要去欺凌虐杀另一类生命呢?况且凡是皆有因果,如今尊重与虐杀。安知而后和来时不在自己身上呈现出来,这样的事例,古今中外,还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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