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龙
网站用户
一
张虎看看天色，天边的乌云翻滚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张虎不放心，拿出手机，拨通了治安主任王贵的电话，急切地说道，王主任，谷场上的稻谷收完了吗？需要派人去谷场帮忙吗？王主任回答道，已经收完入库了，不需要派人来了，张虎才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张虎刚从低保户赵强家出来，为了积极响应党中央题出精准扶贫的号召，这一天，张虎已走访了村上五个低保户。为了打赢脱贫攻坚这一决策，张虎在村干部会议上，提出一帮一的策略，每个村干部都必须帮扶一位村民脱贫，计划在三年内，把中山村的贫困帽子摘掉，实现全村百分之百的脱贫。
张虎目前是中山村的村党支部书记，在中山村村委，负责中山村的全面工作，为了脱贫攻坚，兼任了村扶贫办主任一职。在中山村，张虎已经工作了五年了，中山村的所有村民都认识了他。五年前，张虎是一位大学毕业生，应聘了中山村委会会计后，他成了中山村的一名普通村官。起初，张虎不熟悉这些村民，为了和村民打好关系，张虎经常在中山村挨家挨户去做调查工作。主要对村民的生活和工作进行走访，一来关心村民的生活条件，二来询问村民的希望和期盼，渐渐的，张虎终于融入到群众中，成了村民的朋友和亲人。
二年前，中山村委会换届选举，由于张虎和村民有着亲密的关系，以最高的票数，当选为中山村的党支部书记。上任后，张虎一心扑在工作上，中山村是个大村，有两三百户人家。张虎利用空闲时间，几乎走访了所有村民，谁家有病人，谁家刚死了亲人，谁家是困难户，谁家生活富裕，张虎摸得一清二楚。村民也愿意和张虎亲近，通过走访调查后，村民都知了，张虎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好书记，也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好干部，而张虎通过了解，也知道了各位村民的性格和脾气。
二
张虎走出赵强家大院，看到天色不对，于是才拨打了王贵的电话，通过询问，得知粮食都已入库，张虎这才放心，脸色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天气就象小孩脸，说变就变，刚刚在赵强家聊天时，还艳阳高照，现在又乌云密布了，还伴着轰隆隆的雷声，眼看一场大雨将至。这时，赵强从里屋跑出来，左手握着一把雨伞，边跑边喊，张书记，张书记，马上就下大雨了，你带把雨伞，可要防着这鬼天气。张虎听到赵强的喊声，便转身停下脚步，微笑着说道，强子，我正想回头跟你借把雨伞呢，谁知你倒送来了。赵强把雨伞递给张虎，关心地说道，张书记，不如回屋里再坐一会，等雨下完了再走。张虎接过雨伞，突然想起什么，叮嘱赵强说，强子，如果雨下大了，你得去承包的鱼塘看看，别让鱼塘的水漫过岸堤，让鱼儿都跑了，那一年来，不是白忙活了。这鱼塘是村委会的，为了脱贫攻坚，张虎想到赵强是个残疾人，从小患有小儿麻痹症，只能单腿行走，去年，一家人还吃着低保。张虎看到这一情况，通过深入了解，赵强对养殖业比较感兴趣，尤其是鱼类养殖。以前，赵强家生活艰苦，但赵强每年都有一个规矩，就是买些鱼苗，放养在门前的池塘里。平时，喂些草料，或者米糠，到了年关，赵强便把池塘水放干，那些活蹦乱跳的鱼儿，个个都体大肉肥，赵强一家都吃不完，于是，赵强和老婆把鱼儿杀掉，取出内脏，用食盐腌制，趁着晴天，阳光充足，把腌制的鱼儿都晒干，当活鱼晒成鱼干后，就把鱼干存放在阴凉通风处，到了春节期间，等亲戚朋友来拜年，便成了餐桌上不可缺少的美味。
张虎了解情况后，多次上门和赵强聊天，并鼓励着赵强说，强子，你家现在吃低保，每月才有一千多元的生活补助费，但孩子大了，要上学，上完学，要工作，工作后要买房买车，这些，你都考虑过吗？总不能一辈子吃低保吧，要想改变这困境，首先得从思想上改变，要努力把贫困的帽子摘掉，就必须付出行动和能力。我知道，你有养鱼的优势，我们村委会就有闲置的鱼塘，你可以低价承包下来，资金有村委会帮你申请一笔创业贷款，如果需要技术指导，我们就请专家为你支招，手把手教会你，等你有了收益，再把贷款还上，你看如何？
三
赵强听完张虎的肺腑之言，心里一下明白了许多，变得明亮开朗了，从内心觉得，张虎说得完全正确，自己不能一辈子吃救济款呀，得行动起来，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被别人看得起。赵强有些激动，脸上的肌肉在跳动着，赵强紧紧握住张虎的双手，用力地抖了两下，大声说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今天，我真的感受到了，谢谢你，张书记，我一定争口气，把贫困户的帽子摘掉，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这时候，赵强两眼噙着泪，仿佛一只迷路的小鹿，突然找到了回家的方向。嘴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张虎内心也激动着，为了赵强有了勇气，也为了赵强彻底改变了思想，张虎从内心由衷地为赵强高兴。
离开赵强家，不一会儿，一场倾盆大雨，在大风里呼啸着，象一颗颗冰雹，重重砸向张虎的雨伞，风雨中的伞，如同汪洋中的一只小船，仿佛随时都可能吹翻，顶着大风，张虎吃力地前进着，背后已被雨水湿透。潮湿的衬衫，粘贴在后背，感觉到阵阵凉意袭来，张虎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温度下降了很多。张虎依然冒着风雨，向中山村最西边走去，中山村最西边是石头家。石头是个孤儿，年幼时，被人贩子骗到中山村，人贩子把石头藏进地窖里，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石头咬断手腕上的麻绳，顺着扶梯爬出了地窖，趁着夜色，向有灯光的方向跑去。
石头喘着气，吓得脸色苍白，终于敲开了一扇门，是中山村的老村长家。老村长睡得迷迷糊糊，当打开门的刹那，老村长惊呆了，小石头满脸是血，还惊恐万分，眼中流着泪，哭诉道，爷爷，救救我吧，有坏人抓我，救救我吧。老村长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急忙把石头拉进屋，并重重关上门。老村长一把抱住石头，拍着石头的后背，安慰道，孩子，别怕，爷爷是村长，专门捉坏人的。你叫啥名字？家住哪里？父母叫什么？村长看着惊恐未定的石头，心想，这孩子肯定吓坏了，生怕坏人会追来，小心脏还嘣嘣跳着。老村长紧紧抱住石头，一心想着要让孩子安静下来，老村长忙着打来洗脸水，又倒了杯热水给他喝。半小时后，石头开始安静下来，这时候，老村长再亲切地问道，孩子，你家住哪里？叫啥名字？爸妈又叫啥？石头始终一言不发，当老村长问急的时候，石头就说了三个字，不知道。老村长不忍心让孩子回忆恶梦，便做了顿热饭，让石头吃，石头见一桌好吃的饭菜，便狼吞虎咽着，还用余光观察老村长的脸色。老村长一脸慈祥，安慰道，孩子，不急，慢慢吃，这些都是你的。吃饱饭，石头用手背擦擦嘴巴，这时，已是深夜。老村长便让石头跟他睡一头，生怕孩子做恶梦，就用手掌轻轻拍打着石头，慢慢哄着石头睡着了。
第二天，老村长依然没问出结果，于是，拨打了报警电话。半小时后，派出所来了俩个民警，民警了解情况后，就哄着石头说，你就住这爷爷家吧，等我们有消息了，再来领你去见你的爸妈。老村长见民警也无能为力，便暂时收留了石头，为了好记名字，中山村村口有块巨石，都说是块神石，便把孩子的名字叫石头了，于是，全村人都知道，村上来了一个孤儿，名叫石头。
四
老村长带着石头，一直生活到石头高中毕业，由于没能考上大学，石头就辍学了。回家后，老村长和老伴商量，决定去城里给石头找份工作，好让石头能养活自己。谁曾想，在去城里的路上，出了车祸，老村长和老伴都不幸遇难。二天后，石头醒来了，但永远失去了俩位亲人。老村长没有子女，没办法，出葬那天，石头披麻戴孝，成了老村长最亲的人。
自从村长去逝后，石头再也没去过城里，不知什么时候，跟一班赌徒混混好上了，天天聚在一起赌钱。嬴钱的时候，买些啤酒，卤菜回来大吃大喝，喝醉了，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输钱的时候，便游荡在村里到处借钱，借到钱后，又去赌，如今，中山村的村民没一个人同情他。偶尔，有催缴电费水费的人找他，可他整天关着门，谁也不知道石头在不在家。
张虎躲在雨伞里，慢慢靠近了石头家。这时候，雨水停止了，太阳竟跑出来了，可是，石头家的门紧紧关着。张虎收起雨伞，走到窗口，用拳头敲打着窗户，大声叫喊，石头在家吗？石头，快开门，大白天的，关门睡什么觉，快开门。张虎敲窗的声音越来越重，可是，屋内没一丝回音，张虎不死心，走到大门口，挥起拳头，对着门板砸了下去，门板被砸得嘣嘣作响。张虎又大声喊道，石头，快开门，我知道，你还睡在床上，年纪轻轻，装什么死。张虎又砸了几下，屋内才回应一声，是哪个鬼？吵得老子睡觉都不安稳。一分钟后，大门被缓缓拉开了，石头揉着疲惫的眼皮，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是谁呀？找我干啥？我又不认识你，没什么事，赶快走，别影响我睡觉。刚说完，石头展开双手，想把大门关上。张虎乘机把门推开，耐着性子说道，石头，我找你多少次了，每次来，大门紧关着。这次，别耍滑头，别想溜掉。石头一脸无奈，又坐在餐桌上，哭丧着脸问道，你找我干吗？我又不认识你，你究竟要干吗？张虎见机会来了，用激将法说道，你都三十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就不怕左邻右舍笑话你，整天把门关着，躲在家里睡大觉，这样，就能找到老婆了吗？张虎一针见血，说到了石头的痛处。石头把双手抱着脑袋，竟呜呜哭了起来，用嘶哑的喉咙说，我也想有个女朋友，可谁能看上我呀，我没房没车，没爸没妈，就是个孤苦伶仃的孤儿，哪个姑娘也不愿嫁给我呀。说完，声音越哭越大，仿佛这些年来的辛酸，都化作了泪水。
五
张虎慢慢走近石头，并弯下身体坐在石头身边，亲切地问道，石头，这么多年，你一个人生活，我知道，你心里有苦，但不能用赌钱的方式来消磨时间呀，你得振作起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石头听完张虎的劝说，心情平静了许多，便缓和着语气说道，请问大哥，你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你？这时候，张虎拍着石头的肩膀，温和地说道，石头呀，我是中山村的党支部书记，也是一位扶贫干部，我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中的领导，对你的关心还不够，我深表歉意。石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有陌生人关心他，而且是全村人的父母官。石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温暖，两眼闪着泪花，高兴地说道，谢谢张书记的关心，我会振作起来的。张虎趁热打铁道，石头，你还年轻，应该找份正规的工作，通过劳动来致富，一定会有姑娘看上你的。石头看看四周，家里没有一个象样的家俱，唯独窗台边桌子上有一台旧电视，这是石头家里唯一的电器。其实，早就坏了，根本放不出影像来。石头低垂着头，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张书记，我一没文凭，二没技术，正规公司是不会录用我的。张虎却用手掌拍拍石头的胸脯道，石头，你可别忘了，你是个男子汉，有手有脚，怎么能说泄气的话呢？前几天，我已和农民企业家刘闯打过招呼，让你去他公司上班，月薪五千，还交五险一金，工种是销售员，你年轻，脑子活，过两年，混个基层干部是不成问题的，等你工作稳定下来，我请电视媒体来给你牵线搭桥，一定会让你找到如意新娘的。
石头听完张虎的劝说，内心一阵阵喜悦，仿佛他已看到姑娘向他走来，并牵着他的手，走在婚礼的红色地毯上。石头闭上眼晴，独自享受这美好时光，不知不觉，听走了神，以至于张虎喊他的名字，石头都忘了答应了。张虎追问道，石头，你愿意进公司上班吗？你想成家立业吗？石头听完张虎给他的规划，内心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接二连三地点头道，张书记，我明天就去公司报到，堂堂正正做一名工人，争取存些钱，把老婆娶进门。
张虎觉得石头有了决心，就不愁今后娶不上老婆，于是，张虎郑重地说道，石头，你有这想法，今后肯定会有出息的，明天，你去刘闯公司报到吧，争取勤劳致富啊，别让村里人看扁了你。石头更是认真地回答道，张书记，你是一心为我好，我比谁都清楚，你是一位好干部，我决不会让你失望的。张虎真为石头高兴，这时候，张虎站起身体，决定要去下一个困难户家，临走，张虎还叮嘱石头，石头，我就看你的表现了。说完，张虎和石头道了别。
刚到王忠家的时候，正是吃午饭时间。王忠和他老婆都患有尿毒症，每星期要去医院一次，做血液透析，为了治病，俩人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如今，还欠着亲戚朋友们很多钱，为了活命，王忠和老婆起早贪黑，在学校附近摆地摊，买些学生的学习用品和零食，这种生活，夫妻俩坚持了很多年了。
六
张虎刚走进王忠家，见王忠和他老婆正在吃午饭，王忠见张虎来了，脸上堆满了笑容，急忙站起来客气道，张书记，快坐下来吃顿便饭吧。说完，向厨房走去，张虎早已饥肠辘辘，便爽快地回答道，我也饿坏了，就在你们家吃顿饭吧。不一会儿，王忠端着一碗米饭，从厨房走来，并把一碗米饭递到张虎手中。张虎看到桌子上就两盆菜，一碗咸豆腐，一碗大蒜炒肉丝，其实，大蒜里并没有几根肉丝。王忠把菜挪到张虎面前，继续客气道，张书记，你吃菜呀，别光吃饭呀。张虎大口大口咀嚼着米饭，看着热情的王忠夫妇，张虎内心感到一阵愧疚，都五年了，张虎去过王忠家很多次，和王忠面对面谈过很多知心话，但依然没能改变王忠家贫困的情况。
张虎心里一直惦记着王忠怎么脱贫，曾经组织村委会的干部开了会议，讨论怎样解决王忠家由于病重致贫的情况，党员干部纷纷出谋划策，有人说，让王忠和他老婆进福利厂工作，也有人说，让王忠依靠养殖发家致富，还有人说，让王忠开个面馆，等等，所有想出的办法都一一推敲，就是没一样能行得通。因为王忠一无资金，二无技术，每星期还得去医院做透析。象王忠这一家情况特殊，一时没有良好的办法。这时候，张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辗转反侧，忽然想到村委会有十几亩荒废的茶树，长久没人打理了，都被荒草掩盖了。为此，张虎利用空闲的时候，特意去茶叶地看过几次，尽管杂草丛生，但茶叶长势良好，枝繁叶茂。如果把杂草除掉，并施些肥料，一定能把茶叶管理好的。想到这里，张虎问王忠，忠哥，村委会有十几亩茶叶地，荒废多年，如果勤于管理，估计能培育出一片好茶树，你愿意把茶树承包下来吗？王忠听完张虎的建议，内心有些七上八下，更有些顾虑，嘴巴里吞吞吐吐道，我没栽过树，对培育茶树一窍不通，再说，荒废的茶树，得经过一两年的管理，才能有经济效益。这头两年，我是在做赔本的买卖呀，我看病的钱从哪里来呢？张虎见王忠顾虑重重，心里猜测，王忠是但心承包费用没有来源，这时候，张虎豪气地说道，忠哥，你放心，头三年，茶树承包给你，不收你一分钱，等你把茶树管理好，有了经济收入，村委会就适当的收些费用，你觉得如何？王忠见张虎把话都说透了，对承包茶树这件事，王忠感觉没有任何压力，便大声回答张虎说，张书记，我听你的，我就把茶树承包下来，一定把茶树管理好，决不会让你失望的。
张虎听完王忠的决定，便笑容满面，又鼓励着王忠说道，这才象我的大哥，有魄力，有决心，我相信你，但还有件私事，跟你商量一下。王忠见张虎还有心事，便笑着问道，张书记，只要我王忠能办的事，你尽管说吧。张虎便直言道，忠哥，我刚才在你家吃了一顿饭，就当是食堂里的工作餐，我付十元钱，你必须收下。王忠听完，一脸怒气道，张书记，你也太见外了吧，吃顿便饭，还得给钱我，这不是打我王忠的脸吗？张虎见王忠执意不肯收，便生气道，忠哥，你是不想我下次在你家吃饭吗？这十元钱必须收下，这是我们党员干部的作风。这时候，王忠见张虎一脸严肃，便顺着张虎给的台阶下来，并称赞道，张书记，中山村有你这样的书记，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你们共产党员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是共产党的优良传统，有你们党员干部在，我相信，中国梦一定会实现的。王忠边说边拉住张虎的手，俩人来了个拥抱，似乎俩颗心贴得更近了。俩人爽朗地笑着，临走，张虎告诉王忠道，忠哥，明天来村委会，把承包合同签一下，别忘了啊。王忠把张虎送出大院门外，肯定地回答道，一定去，一定去，明天就去签。
张虎从王忠家出来，天边又乌云滚滚，天色慢慢暗淡下来，估计暴雨又将来临，为了躲避这场大雨，张虎开始向家的方向一路小跑，半小时后，张虎前脚刚踏进门槛，便一阵大雨，倾盆而下，这时，听到屋内母亲的问候，虎子，没淋到雨吧？快吃晚饭吧，桌上有饭菜，是刚热过一遍了。
张虎收起伞，挂上墙，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便坐在餐桌上吃饭了。张虎边吃边问母亲，妈，明天又是你化疗的日子，明天一大早，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吧。母亲没有吱声，但能听见，内屋传来母亲的抽泣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