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两棵红枣树

       我的老家属于溧水区晶桥镇，是一个景色秀美的山村，仅一田之隔，便是石山下度假旅游村。由于新农村建设，村村通了柏油路，从此，由于交通和信息的便利，这几年，晶桥镇的经济发展突飞猛进，许多开发项目都成了溧水区的榜样示范村。当石山下度假旅游村建成后，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游客，纷纷慕名而来，一睹度假村的秀丽风光。

       我以前住过的村庄叫井头村，是石山下的邻村，也是绿树常青，景色宜人。如今，所有的田地都被出租给承包户了，专门种植了各种风景树，比如香樟树、白玉兰、银杏树、海棠树等等，还有一些见过但叫不出名字的树木，都给度假村增添了无限风光。

       我的老家井头村，也被绿树浓荫包围其中，一年四季风景如画，就在我的屋前，依然挺立着两棵红枣树，每年八月，快到家门口时，远远的就看到两棵枣树果实累累，枝繁叶茂。那些红透的果实，一串串挂在枝头，点缀在绿色的枝叶间，泛起一阵阵金色的光芒，更诱人的是果实饱满而红润，摘下一颗，放进嘴巴，咬上一口，顿时清脆甜蜜的滋味充满了整个舌尖，如同喝下了甘甜的山泉，让人精神倍增。

       两棵红枣树，在我的童年时代，给了我无限的欢乐和食欲。在没有搬家前，我们就住在井头村，当时，门前还没有四合院，两棵枣树苗是父亲用两根油条换来的。听父亲说，那天，父亲很早就去了集镇，想在供销社买一台红灯牌收音机，父亲也不知钱带够没有，当时，还没吃早饭，看到街道上的风味小吃，顿时饥肠辘辘，再摸摸口袋里的钱，父亲便放弃了吃早点的想法。

       当供销社的上班时间一到，买商品的顾客都纷纷涌进商场。父亲直奔五金店，用手指着一台黑色的红灯牌收音机说:“同志，请把红灯牌收音机调试一下，我想购买一台。”营业员便装上两节大电池，并打开了开关，就听到中央电台的新闻节目了，而且，各大电台都能收到。父亲便再次问道:“请问同志，多少钱？”营业员回答:“三十九元一台。”要知道，当时三十九元，是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父亲把口袋里大大小小的钞票都清点了一下，正好三十九元二角，父亲想，这三十九元正好付清收音机钱，这剩余两角正好买上两根油条。

       父亲付完钱，把收音机小心翼翼放进蛇皮袋，抬头便看到门口有一个摊位，是买油条烧饼的，父亲便把剩余的两角钱买了两根油条，刚想放进嘴巴，却发现傍边有一位卖果树的农民，父亲突然看见果树中，有两株红枣树苗，树根特别粗大，树干笔直，树枝主次分明，是两株上等的枣树苗。就摸摸口袋，却两手空空，心里很想买下这两株枣树苗。这时，父亲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就询问道:“同志，我身上没带零钱，可以用我两根油条换你两棵枣树苗吗？”那时，估计老板也没吃早饭，肚子正在咕咕叫着，见父亲这么一个主意，来的正是时候，就满口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记得父亲急匆匆赶到家时，什么也没说，就在铁锅里拿了两个煮熟的红薯，先大口大口填饱了肚子，吃完红薯，父亲才对我们说:“今天，我们全家人种上两棵红枣树，希望今后，你们跟枣树一样，年年都茁壮成长。”那天，我和弟弟特别卖力，就因为父亲告我们，明年枣花一开，便会有红通通的果子了，这果子在邻居家尝过，特别清脆香甜，每次，只能吃上几颗而已，根本解决不了味口，自从那天起，父亲告诉我们，等明年结上果实，就不会羡慕人家有红枣吃了。我和弟弟栽下树苗后，天天给树苗浇水，恨不得明天就长出红枣，让我们一饱口福。

       我们知道了红枣的滋味，每年到了八月，便自然而然想起了枣树诱人的果子。第二年，我和弟弟精心培养的红枣树也开出一串串白色的花蕊，就像一串串珍珠，在阳光下，特别耀眼生辉。我们把开花的喜事告诉了父亲，父亲疼爱地看着我俩，并摸着我们的脑袋说:“幸福的滋味，是靠辛勤劳动创造的，你们为树苗付出了辛勤的汗水，所以才会结成果实回报你们。”我也是从那时起，知道了老师常说的一句话，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的道理。

       二个月后，枣花变成了一串串的果实，姿态饱满，颜色红润。每天晚上放学到家，我和弟弟第一件事，便是打枣子，打得少，我俩就生吃，打得多，就让母亲煮熟了吃。我俩有了多余的红枣，还常常送给左邻右舍的孩子分享，当我们看着其他孩子在品尝我家的枣子时，我俩特别满足和自豪，仿佛做了件好人好事似的。

       有的时候，红枣只是一种品尝的果实，但到了关键的时候，也能填饱肚子，成为人们的口粮。记得一九八六年的夏天，新桥河进入了梅雨季节，水位不断上升，当水位超过警界线时，河床突然倒塌，洪水一下子把几个村的稻田全部淹没。那一年，所有的粮食都颗粒无收，受灾的老百姓只能吃上了政府的救济粮，但是每人每天的粮食是有限度的，每天，很多人都吃不饱。没办法，实在饿的时候，有的人只能吃上各种水果，来充补身体所需的粮食。

       那时候，我们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是打枣子，把打下的枣子，可以生吃，也可以煮熟吃，还可以晒干了吃。所有的吃法，目的只有一个，都为了填饱肚子。当每天的粮食不够吃时，我们便吃上了枣子来补充，以至于，那些日子，我们呼吸出来的口气，都是枣子味。但总比吃不饱强多了，毕竟红枣的果肉很厚实，能够撑饱我们的胃，当所有新鲜枣子过了的时候，我们便吃上了晒干的红枣。直到第二年的小麦上市，我们才吃上真正的口粮，这时候，我们回过头来，才真心感谢枣子帮助我们度过了难关。我们也常常反思，如果没有枣子的帮助，我们在粮食不够的情况下，该吃什么呢？我们始终没有找到答案，但该肯定的是，感谢父亲用两根油条换来的枣树苗，这两棵枣树苗，在我和弟弟的精心培养下，成为硕果累累的参天大树，给我们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由于这件事，我们才真正懂得，只有付出才有回报的道理。

       当我们搬家的时候，我们才理解难舍难分的情意，往日，我们在枣树下乘凉、我们在枣树下荡秋千、我们在枣树下打枣子等等，这一幕幕往事，像翻看相片一样，让我们又回到了以前，和这两棵枣树的朝夕相处，我们已成了一种亲情，仿佛就是我们的兄弟或姐妹。早上，我们上学去，会道一声短暂的离别，晚上，我们放学回来，会和枣树拥抱一下，之后，在树荫下追逐嬉戏，或写字聊天，但就在我们搬空所有家俱时，看着空空的房间，看着朝夕相处的两棵红枣树，我们一阵心酸，落下两行伤心的泪水。这时候，父亲看出了我们的心事，摸摸我们的脑袋，安慰道:“没事的，想两棵枣树时，就回来看看，等枣子熟了的时候，你们依然可以回老家打枣子。”我们念念不舍坐上了货车，离开老家的时候，还多次回眸，看着两棵枣树消失在视线中。

       我们搬出老家后，都住进了集镇上的职工房，每隔两星期，我们会回去看看老家，看看朝思夜想的两棵红枣树，他们依然枝繁叶茂，他们依然挺立。这时候，为了更好的保护好两棵红枣树，父亲对我们说，会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并在门前修建一个四合院，把两棵枣树围在其中。平时，把四合院大门锁上，别人就接触不到两棵枣树了。让枣树充分享受阳光雨露，安稳地生长。

       当四合院建成后，我们再次回老家看看枣树时，枣树依然枝繁叶茂，超出了围墙的高度，远远的就看到两棵枣树的枝叶，在风中摇曳多姿。我们跳下车，首先给两棵枣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围绕着红枣树，转上几圈，观察一下枝叶，看看树枝长粗了没有？看看大树长高了没有？每次，我们都有新的发现，树枝不但长粗了，还多了些枝杈，每年树上的果实也在不断增加，我们在品尝果实的时候，觉得依然是那个味，那个让我们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味道。

       如今，我们早已成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每次，带着孩子一起回老家打枣子时，孩子们欢声笑语，追逐嬉戏，仿佛就是我们的昨天，我和弟弟再次品尝时，感觉多了几分甜蜜，却少了几分纯真，这或许就是一种成长吧。

       现在，新农村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柏油路四通八达、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集镇街道上川流不息，许多开发项目也已开始建设，新农村到处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而我家的两棵枣树依然枝繁叶茂，依然挺立，在众多的风:景树中，他们更像是百花丛中最具特色的一道风景，尽管我们工作繁忙，但还是抽出时间，带上孩子们，一起去看看两棵枣树，一起去打打红枣子。

      在我们心中， 两棵红枣树俨然成了我们看家护院的亲人，是我们一生都牵肠挂肚的兄弟或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