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陈巽之的头像

陈巽之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11/02
分享

兄弟连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战友战友,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的友谊,把我们结成一个钢铁集体……”每当我唱起这首《战友之歌》,我的心头就会升起一股暖流,眼睛也情不自禁的湿润起来。从到老连队的第一天起,我就感受到老兵们亲人般的关爱,兄弟般的情谊,连队就像一个大家庭,官兵之间亲如兄弟,我一直在感念我的兄弟连。

1、初到老连队

军用卡车拉着我们五个新兵沿着汾河岸边的公路急驰,由于没有和大部队同行,我们都有落单的感觉,一路上都很少说话。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到了老连队所在地——古东车站。顾名思义,这个车站在古交县城的东面。我们到老连队的时候己经中午,老兵们穿着黄不拉叽的棉工装,有的扛着十字镐、有的扛着铁叉子,有的挑着框子,松松散散地从工地下班回来。我一看,这那里是解放军,简直就是种地做工的农民。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铁道兵是做什么的,我想像中的解放军是身穿整洁的军装,手握钢枪在城市的大街上值勤,在边防哨所站岗,在战场上杀敌立功,保家卫国。我怎么也想不到我所在的部队是一支施工部队,一想到今后我也像眼前的老兵们一样,穿着土不拉叽的黄色工装在工地干体力活。我心里大感失望,好生后悔。但是,后悔己经晚了,就是后悔也不能让人看出来。否则,老兵会认为我是一个思想有问题的落后分子,就不待见我,那样的话,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刚从工地收工回来的“老兵”们,见到我们这些新同志,显得十分高兴和热情。这些所谓的“老兵”,其实不老,大多数刚二十出头,就比我们大两三岁,按部队的规矩,即使只比我们多当一天兵也是老兵,看见来了新战友,他们都很高兴,一个个笑呵呵的同我们打招呼:来了,欢迎你们。连队有三个排,一排、三排跟随大部队转场到新的建设工地去了,只留下二排在这里。排长冯永宇点着名,把我们分到班里。熊海金到五班,我分到六班,白万虎分到七班,陈祖波分到八班,孙成华分到炊事班。排长分配完,六班长赶忙安排老兵拿上我们的行李,把我们领到班里,为我们铺好床铺。

下午,老兵们去工地干活,班长李振忠对我说:小陈,你下午就不去工地了,在家写写家信,洗洗衣服,先熟悉一下班排周围的环境。我问清楚通信地址和邮政编码,从行李包里找出纸和笔,爬在床上给父母亲写信。离开家的几个月,我长大了,知道该给父母写些什么,不该写什么。我在信中说我己分到老连队,身体很好,长高了,长结实了。部队的条件很好,饿不着也冻不着,首长和战友们都关心我们,请二老放心。写着写着,思乡之情油然而生,真想爸爸妈妈,想弟弟妹妹,也想我们家的大花狗了,在家时我从地里干活回来,听到我的说声,它老远就跑过来,亲亲我的手,嗅嗅我的脚,摇着尾巴跟上我回家……距离产生美,远离了家乡,才觉得水还是家乡的甜,人还是家乡的亲。

写好家信后,我和熊海金、白万虎等约好一起到河对岸的河口镇邮政所去发信,我们沿小路下到河岸上,走过一座只有一米宽的木桥,河对岸是一片开阔的麦地,麦苗即将返青,农民们正忙着给麦苗浇水,泥土里己经能闻到春的气息。一条水渠把麦田划分成两片,一边的田埂上长着挺拔的白杨树,一边成了人行小道,我们沿着水渠边的小道走过麦田,六、七个女孩子正在水渠边的菜地里劳动,红的衣服、红的头巾,点缀在碧绿的麦田里,就像几株早放的桃花,鲜艳夺目,给人一种“万绿丛中数点红”的温暖。这时节,我的家乡该做什么了,哦,该翻耕水田,育苗插秧了。

“嘻嘻——”“哈哈——”。一阵哄笑声把我的思绪拉回来。原来是地里干活的那几个女孩子,干活干累了,想找点什么事来取乐,她们看到田埂上走过来几个小兵,不知是谁出了馊主意,决定拿我们这两个小兵来取乐。她们这个喊“齐步走”、那个喊“一二一”,另一个又喊“向左转”,边喊边笑,边起哄。把我们和熊海搞了个大红脸,我们站不是、走不是,恼也不是,只好飞快的跑远了。

从邮政所回到宿舍,我推门一看。噫,不对啊。我的被子哪儿去了?我走出宿舍,看到同班的老兵朱桂红正在水池那里洗衣服。我走过去很不好意思的说:老朱,我的被子放在床上好好的,我去邮电所寄了封家信,回来一看不知道哪儿去了。他笑呵呵地说:你的被子嘛,在那儿,你去看看。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凉衣绳上晒着几件床单、被罩和棉絮。他说:我洗衣服,顺便帮你把被子洗了,关心爱护新同志是我们部队的传统,没有什么奇怪的。我心里非常感激,又感到不好意思。我是新同志,没有想到帮老同志做事,反到让老同志帮我洗被子,只好一个劲的道谢。朱桂红说:这是举手之劳,有什么好谢的,在我们部队这种互相帮助的事多着呢。这是我下老连队第一天,老同志用行动为我上的生动的一课:同志之间,要互相帮助。

2、留守古东站

古东车站是新修建的太古岚铁路的一个小站,位于古交县城东面的河口镇,汾河蜿蜓而来,在这里拐了个湾,山势也向两岸闪宽了一些,河水冲积出了一块肥沃平地,人们依河而居,形成人口密集的村镇,近年又新建了大型的刚铁厂,水泥厂等工厂,太古岚铁路就是为适应太原——古交——岚县一带经济发展而修建的。

部队的营房是新落成的车站职工的宿舍,相比住军用帐篷,舒适多了。我们连队是施工连队,干的是体力活。此时,铁路己经修建完工,只待收尾移交。我们承担的便是修修补补的收尾工作,并不十分累,比在老家干农活轻松多了。主要是维修古东车站的线路,每天的工作是起道、落道、上道碴、捣固,将损坏的水沟盖板和水泥轨枕换新。一根水泥轨枕有400多斤重,要4个人合力才能换下来,老兵们看我个矮体单,生怕我抬不动,就让我干一些不需要太大力气的轻松活,重体力活由他们去干。尽管老兵们爱护我,我还是尽量多地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换水沟盖板,我能搬动水泥板,我就抢着搬,上道碴,我拿起扠子不停息,尤其是下班回来,扫地担水、整理内务,我就抢着干,我是一个刚下老连队的新兵,我没有任何资源和特长,我时刻记得奶奶说过的话:“人勤三分好”,尽量多干活。

春天到了,汾河里的冰开始解冻了,岸上的柳树发出了嫩绿的新芽,随着一阵春雷响起,第一场春雨在夜色中轻轻地打湿了人们的春梦,早晨起床推开窗,春风拂面而来,空气像水洗过那样清新。我站在营房门口向河川望去,整个汾河湾一片鹅黄。一滴、两滴的春雨飘落在脸上,舒服得人真想大叫几声。啊!春风、春雨、春色,多么美好的画卷,多么美好的生活啊。我情不自禁的朗颂起了唐人王维的诗:“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一天中午下班回来,邮递员送来了报纸和信件,这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虽然说不上“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但一个人离家在外,能收到家书和朋友的信件,那是多么的快乐和幸福啊。我也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想看一看有没有我的来信。文书李楠柱签收了报纸和信件,就喊着信封上的名字。听到喊自己的名字,战士们忙答应着把信接过来。唱着欢快的唱着歌儿,跑回宿舍,工装也不换,脸也不洗,先忙着读家信。我听着文书喊我的名字,赶忙答应:来了。跑过去接过信来,我一看信封上熟悉的字体,就知道是王文军写给我的信,仔细看寄信地址,是从湖南湘潭寄来的信。我好生奇怪:文军跑到湖南湘潭干什么?

读了信后,我才知道部队安排文军去湖南湘潭的一所学校培训通讯技术,要学习三个月,还有其他几个战友也一同去学习。文军还说去了长沙登临橘子洲头,凭吊伟人的圣迹。虽然没有亲自到湘江里游泳,但是,飞舟横渡了湘江……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中,让人凭添了一腔的豪迈。文军在信中不无遗憾的写道:要是你也在这里就好了,我们又有了说完的话题,你肯定会写出几首好诗来。最后,文军在信中告诉我,要把工作干好,要勤快不要愉懒,表现好了就有机会学一门技术,“家有千金,不如薄技在身”,我们家乡缺的是有技术的人才,只要学到一门技术,将来退伍回到家乡也一定会有用武之地。文军的来信让我深受鼓舞。

早晨,部队照例出操,排长带领我们沿着河堤跑步。春天的汾河湾真是个好地方,一湾河水清彻透亮,“哗哗”地流趟,垂柳在春风的吹佛下着摆动着枝条,那鹅黄的新叶柔嫩得让人心尖尖发痛。老人孩子都来到沙滩上,有的拿着书本朗读背颂,有的在跑步跳操,有的在打太极、练气功,每个人都被春天焕发出青春的活力,都在积极进取、努力向上,追求更好的人生目标。那么,我的人生目标呢,我离开家乡来到部队,不只是为了穿一身好看的绿军装,更不是在部队服完三年兵役后回家去“修地球”,我应该有更高的人生目标。像我这样一个云贵高原的大山里走出来的傻小子,起点低、基础差、脑子笨,更应该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有可能不被别人挤出跑道。我给文军写了封回信。

文军你好。

来信收阅,非常高兴,你的信给我很大鼓舞。虽然我们分开还不到两个月,但我感觉像分开两年一样漫长。经历了北方寒冷而漫长的冬天,我终于盼到了春天的来临,你的第一封信,就是报春的燕子,他把我带进了温暖的春天。

刚下连队的时候,汾河还像一条冬眠的长蛇,静静地僵卧在河滩里,看到老兵们身穿油迹斑斑的工作服,在工地挖土抬石,想到自己在部队的三年也像他们一样,干三年活、尽三年义务,就打起背包复员回去,我的心就像掉进了冰窟里一样寒冷,当时心里非常苦闷。通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对部队的情况有了较为全面的把握。铁道兵是个技术性很强的兵种,只要愿意,在部队能学到许多知识和技术。即使是在技术含量相对较低的施工连队,也有电工、木工、钢筋工、线路工等,只要我们自己想学,就可以学到很多技术。这可比在野战部队站几年岗,放几年哨强多了。

你现在正在军校学习通讯技术,机会太好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加倍珍惜,努力学习的。

现在,部队不从士兵中提干部了,但我们可以报考军校,考上军校学习回来就是干部了。战士和干部,身份不同,命运也大不一样。我们从大山里走出来,就是想找机会改变自己命运,对任何机会我们都不能放弃。

军校每年都要招生,你的文化基础扎实,尤其是数理化学得好,铁道兵的两所军校都只招考理科生,正对了你的路子。请早做准备,抓时间复习,争取考上军校。尽管我在高中偏科,数学和物理没学好,但我也不想放弃机会,打算认真补习一下,同你一起参加军校招生考试。

知识就是力量,让我们共同努力吧!

……

星期天,我请了假到城里的新华书店,用三个月的津贴费买了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回来,发奋学习,我怕影响到班里其他人的休息,悄悄的给李班长打声招呼,就爬到营房后面的小山上,坐在枣树下背定理、看例题、做习题,抓紧时间给自己“充电”。为了打消别人认为我不安心工作、想远走高飞的想法,我每天都主动把班里的卫生打扫得干净净,几次内务卫生检查,我们班都是第一名,流动红旗一直挂在李班长的床头,李班长高兴的合不拢嘴。班务会上,李班长表扬了我。几个老兵也勉励我:小陈干得不错,工作积极,继续努力吧,多为我们班争光。

3、转场归建制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从冬天走到了夏天。我们完成了在古东车站的留守任务,铁路移交给了地方的铁路局,我们二排这支小分队从古交转场晋中,和大部队汇合了。

前几天排长就作了交待,各班作好准备,该收拾的东西及早收拾好,等连队派来的车到了,马上装车启程。当兵的身无余财,除了两身换洗衣服,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可收拾,背包一打、衣服往提包里一塞,即可轻装启程。要花一点时间收拾的只工地上用剩余的材料。我们花了几天时间将还有用的材料收拢,分类堆好。我的心情暗自高兴着,天天在昐望着连队的车早一天到来。一天早晨,伴随着初升的太阳几辆军用卡车开到了我们的营区,我们抓紧时间把材料集中装在几辆车上,然后各自回宿舍,收拾行李、打背包。大家的心情都很高兴,马上就要同大部队汇合,就要见到许多熟悉战友了,谁能不高兴呢?

大家都上车了,冯排长让各班班长再清点一遍人员,各班长清点人数,报告给冯排长后,冯排长下令:出发!我们的车队缓缓驶出了营区。我们依然用背包当凳子坐在车上,我抬头看了看身后的营房、旁边的山头和山头上那几棵小树,工余和假日,我曾坐在树荫下读小说,学习数理化。还有这个不大的车站,我曾经在这里挥洒过汗水,这是我青春的驿站,虽然短暂、但是意义重大。尤其是汾河湾里那一川杨柳,我亲眼看着她从冬天苏醒过来,从黑铁色变在嫩绿色,从零星的鹅黄变成一片深绿,郁郁葱葱。她将我从失望的泥潭拉出来,给我希望的春天。我曾经在日记本里写下两句话给自己打气:一句是“庭前杨柳,珍重待春风”,一句是“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一直记得那个春天的早晨,一阵啼鸟声将我叫醒,这是久违的声音,报晓的声音,我急迫的走出宿舍,放眼朝汾河湾里看去,哦,那一河湾的杨柳,被春雨洗涤得干净碧绿,直绿得人心尖子打颤,生出许多欣喜和感动来。

离别在即,回望一方热土,惟有心怀感激。

车队沿着公路奔驰,先是在河谷中蜿蜓穿行,出了河谷后地形逐渐变平坦了,继续前行就是一马平川的晋中平原了,老兵告诉我,再行驶一会就到清徐县城了。车上几位一九七九年入伍的老兵,新兵连就在清徐训练的,由于新兵连住房有限,有的新兵分住在老百姓家里,三个月下来,他们同房东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他们一直记得房东大爷大娘对他们的好,山东老兵刘仁云说:他们新训结束的时候,房东大娘舍不得他们走,都流泪了。这次要不是集体行动,真想拐到房东大娘家去看看。浙江老兵朱桂红看着地里的葡萄架,不无遗憾的说:清徐的葡萄最有名气,可惜我们在清徐训练的时候是冬天,只见过房东院里的葡萄架,没有吃过清徐的葡萄到底有多甜。老兵们尽情的发着感慨,听得我满心的羡慕。将我的思绪拉回到了古交的新兵连,拉回到了曾经练习射击、投弹的汾河滩……

军车继续往前行进,经过了太谷、祁县、平遥、介休……公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小米长势喜人,绿浪滚滚,把天都染绿了,果树上挂满了青涩的果实,有的树枝好像力不负重,开始弯弯下垂,尤其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向日葵,黄花初开,向着太阳绽开了笑脸……我被眼前的美景所陶醉,正在构思一篇散文。汽车拐下一级公路,在坑坑洼洼的乡村道上行驶了一段路程后,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片绿色的军用帐篷,不知谁喊了一声:连队到了。汽车开进了连队,在操场上停了下来——我们回到老连队了。

连队驻扎的地方是一个叫冷泉的小村子,地处灵石,介休两县交界处,村子修在山峦上,有关隘要塞的陈迹。后来查资料我才知道:冷泉村在悠久的历史上占有重要的军事地位,因其地处晋中盆地南端,是灵石县雀鼠谷的北口,三晋腹地之咽喉,扼南北交通之要冲。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南北有秦晋古驿道相通。古往今来是秦晋通商必经之路,兵家军事之要塞。素有三晋雄关,河东重镇之称。历代诗人多有题咏,清代诗人王士祯有《冷泉关道中》:“南经雀鼠谷,崎岖殊未休。路随千嶂转,峡束一川流……”

我们连队就驻在村子下面的缓坡地里,左枕同浦铁路,右旁汾河,连部住的是干打垒砌墙,油沫毡盖顶的平房,班排一律住帐篷。部队一直践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传统,我们刚从古交来到冷泉村,也要自己搭建帐篷,帐篷未搭建起来之前,我们暂时住在连队的“三用堂”里,所谓“三用堂”就是一间房子三种功用,既是食堂,又是会议室,还是教室。回到老连队,我又见到了分别几个月的同乡战友张帮国、舒应祥等,我们都开心极了。

连队承担南同浦铁路复线的建设任务,连首长安排二排在邻近铁路的地方搭帐篷、建营房,我们先将地基平整夯实,然后搭帐篷,帐篷分三个功能区,一进门是工具间,便于上下班存取劳动工具,中间一大间是宿舍,两边放床铺,中间打了地火龙,以备冬天取暖,后面一间是小包房,放个人物件。我们只用了四天时间就把帐篷搭建好,搬进帐篷的第一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因为帐篷离铁路就十来米,晚上列车“轰隆隆”的驶过,床铺都在震动,一晚上要通过几十列火车,当然无法安睡,其他人也直嚷嚷没睡好。李班长安慰大家:时间长了就习惯了。没过了几天,还没有等到我习惯,我就被调到营部测量班去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