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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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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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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有一盏灯为我点燃

汽车像一叶孤舟,穿行在看不到尽头的戈壁荒滩上,除了点缀在天空的几颗寒星,四周一团漆黑,看不到任何参照物。连续几天行程,翻橡皮山,过青海湖,走沼泽地,接着就是这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了,就在身心疲惫、昏昏欲睡之时,汽车拐了一个弯之后,钻出了山谷,眼前一片灯海,烂若繁星——格尔木到了。

万家灯火,似银河倾倒,满城繁星闪闪烁烁,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此时,我才明白为什么格尔木被称为“沙漠明珠”。在沙漠中长途跋涉,景色是单调乏味的,心情是寂寞无聊的,尤其是到了夜晚,沙漠就变成了死亡之海,毫无生气。看见了灯火,就看到了人家,就看到了希望。难怪同车老孙一见到格尔木的万家灯火时,欢呼雀跃,兴奋如幼童,连呼:“啊!到了,终于到了。”

灯火,在夜晚,为夜行人引路,哪怕是星星之火,也可以温暖你的整个心房,照亮你的整个行程。曾有一队旅人在沙漠中探险,一天,他们迷路了,他们在沙漠中走来走去,结果转了个圆圈,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为了保持体力,他们不再做毫无意义的尝试。天黑下来了,沙漠里寂静无声,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看,灯火。”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遥远的天幕下,几点灯火在闪烁着,忽远忽近,时有时无,有灯火的地方就有人家,看到了灯火就看到了希望,他们站起来,向着灯火闪烁的地方走去,终于走出沙漠,来到绿洲。

灯火,在夜晚,为夜行船导航,在东南沿海的渔村,夜晚,人们总习惯点燃三两堆渔火,为过往渔船引航导向。一个风急浪涌、夜色如墨的雨夜,一个名叫妈祖的渔家姑娘坐在渔灯下焦急地等待着出海未归的家人。此时,屋外正大雨倾盆,风卷怒涛,一条渔船在波峰浪谷间上下颠簸,船上的人已疲惫不堪了,但是,远处还能看到几点渔火发出微弱的光,他们相信只要沿着火光划去,就一定能够回到温暖的家,他们齐心协力,拼命地向前划着、划着……可是,那如星的渔火被雨水浇灭了,没有了渔火的引导,他们不知往哪里划才能回到家,看不见渔火就看不见回到家的路,他们泄气了,一个巨浪掀翻了小船,他们再也没有回去。从此,为了怀念自己的亲人,为了给过往的渔船引航导向,为了给那些遭遇暴风雨的渔民指引回家的路,妈祖姑娘每天晚上站在岸边,手举渔灯,春夏秋冬,风雨无阻。她站成了一尊塑像,站成了人们心中的神。

此刻,在另一座城市的万家灯火中,有一盏灯为我点燃。哪是妻子为我点燃的平安灯,西部大开发,青藏铁路上马,我将到海拔4500米以上的无人区修路架桥,一路上要翻雪山,走荒漠,行程数千里,夫行千里妻担忧,临行时,妻子为我点燃一盏平安灯,千叮万嘱:路上小心,到格尔木后,给家里打电话……

灯火,就是家,就是有人关怀,有人等待。由于工作关系,很长一段时间,我经常出差在外,四海为家。大街小巷高楼林立宾馆遍布却没有一处是我栖身的家园,车站码头拥挤着南来北往的旅客却没有一对我熟悉的眼睛。那时候,我还没有妻子家庭,只有一间单身小屋,夜晚归来,灯是熄的,水是凉的,火是灭的,小屋是漆黑的,心情是忧伤的。没有人会为我点亮一盏灯,温暖我的心,坐在灯下等我归来。那时候,我最恨路边的街灯,它孤立在寒冷的夜里,发着昏暗清冷的光,让人从头冷到脚;我最怕夜晚归来,邻家窗口透出的温暖灯光和亲情浓浓的笑语欢声,更显出我的清冷和凄凉无助。

我想有个家,我真的有了一个家。家的要素是妻子、孩子和一间能遮风蔽雨的小屋。从此,当我外出时,家依然炉火熊熊,炊烟袅袅。当我归来时,有人为我点亮灯火,当我老远就抬头望着窗口透出的灯光时,心里就升起浓浓的暖意。那一天晚上,我外出归来,夜已深,天空中飘洒如盐的雪粒,邻家灯火已灭,独有我家窗户灯火依然,我推门而进,家里一灯如炬,光线柔和而温馨,妻子还坐在灯下编织毛衣,等着我这个风雪夜归人。女儿早已睡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厨房里蒸汽氤氲,灶上妻子还给我热着饭菜,小屋温暖如春,爱意浓浓。有家真好。

夜晚,万家灯火中有一盏灯为我点燃。从此,我不再害怕走夜路,哪怕走遍天涯海角,我的心也不再寂寞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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