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还在那

七月，烈日炎炎。

然而，我竟有了这样的想法:马上就去爬山，单单喜欢那种大汗淋漓的感觉。人有了欲望，就会冲动。这样一来，爬山提上了日程。

秦皇岛一带是当年抵御达虏的关隘，因此山势雄奇之中又多了几分沧桑，但见残垣断壁——明长城，亦徒增了悲壮与苍凉。

 几次爬山的经历不能同日而语，只是山，还在那。

前几天，爬的是义院口处的山头。上午十点左右，烈日当头，顺山势而上，没走太远，脚下便是青石台阶的台基，平整且磨光，摆臂屈膝，几级台阶后，不常攀跃的我感觉两腿发软，要是能拄支山杖会好些。毅然决然而上，第一个烽火台隐没在荒草间，不忍直视它坍败颓废的样子。抚摸着断砖，发现墙体依然坚固，虽然风蚀雨打的裂洞清晰可见。岁月无情，锋利无比。九岁的小女儿，爬得最快，“妈妈，哥哥，快点啊。”我挥了挥手，汗湿透了前襟和后背，幸好，我能坚持。再上，又是一个烽火台，再上，又是一个，茕茕孑立，这之间距离也许是百米左右吧，山势回环，我还真是估量不准。来到更高处，这里规模大些，长约七八米，宽约五六米，高约五六米，门洞连环，青砖以白灰磨砌，东西南北四面各有瞭望口，叫它“观敌台”吧。一侧有青砖铺地的床，垒成的灶，难道这是游客露宿这里，为的是“铁马冰河入梦来”！从瞭望口向远处望去，碧草连天，断垒延绵，当年，纷飞的硝烟，戍边的豪迈冲冠。往下望去，苍翠萋萋，山谷幽幽。倚身青砖垛口，不禁感慨层生，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虽有残损，却雄风凛凛，岂是人力而能为之？往上看去，爬山其实也是在爬长城，山路即长城漫道，歪斜松垮，可见青砖铺砌处突兀，倒像淹没了荒草，随时都可能滑到崖下，险峻至极令人不寒而栗，女儿还要往上爬去，太冒险。我拦着她，她嘟嘟小嘴说:“妈妈，咱还没到顶儿呢。”“咱又不是冒险家！”是啊，和平年代里，不可拿生命当儿戏。儿子和小女儿翻检着断砖，硬是要带回去，说要保存。行吧，带走又不是抢劫，历史绝对需要珍藏，俩孩子知道。下山时，两旁的野青枣晒红了脸，小山花开得粲然，汗珠滚落到青石台阶上，是在装扮历史嘛。烈日翻动着山色，清幽而明朗，一切都释然。回头再望，山，还在那；长城，高远而空荡。

第一次爬山也记不得是哪一次了。也是暑假里，去乱刀峪的情形记得真切。小李“百度”，搜到奇绝的野生山景——乱刀峪，我们决定去。开始爬山，见云烟缭绕，莫非天宫？两旁巨石林立，竟生长着大树，石高三四米，石上已摩擦出脚踏手扶的印迹，哈哈，不妨，我们上去也兜兜风。脚蹬手攀，爬了上去，往下一看，几米开外是深涧，水声汩汩，不能久待，恐头晕失足，赶紧挪动着下来。往前走去，一片苹果林，高高低低，错落有序，人为栽种的吧，不过长成了野枝野杈山果。满树山果，半树玲珑，汲取了山烟云岚，摇身变成了红精灵！绿蔓横枝蒙络，纵身曲曲折折小路之上，隐秘之中自得清凉，野果山肴，野蔌清泉。前边是栗子树，栗果还未着色，真好，原味原汁。汗水打湿了衣衫，山风吹来，清清凉凉的，做个山里人悠然自在。那时女儿三四岁光景吧，我们得轮流背着她，约摸在横枝翠节间穿行了一个小时吧，到了更高处。斧削刀斫，巨石顶天，烟云葳蕤，有时见日，熠熠生辉。没有平面的开阔，只有立体的嶙峋，好个奇绝、险绝。往前再去，怪石挡路，巨石铺路，跨过去，只听泉水淙淙。智者乐山，我呢，不算智者，同样被它震撼着。这时，碰到了几个驴友，年纪都在五六十岁，据说是从山顶归来，询问之下，山顶尚远。儿子女儿一下子泄了劲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没办法爬了，毕竟他俩还小，体力不支，耐力不行。想想，在半山腰，望山、听泉、看树不也是自有一番情趣嘛！人们都想“一览众山小”，殊不知留有想象的空间，人生也许会别有洞天。山顶又没去成，也没觉得遗憾。

 驱车回去，一处景象吸引了我。山下山村，山里人家，厚石砌墙，石当桥，石是路，石是本色。石窠旁，有几个女子在捣衣洗衣，莫非是回到了唐诗里？石塘里，有几个小男孩光了身子泡在了泉水里，我想，他们会在我的散文里。这缕泉水素净而光亮，冲刷着进村的必经之路，我们走在了路上，走到了泉水里，没了脚踝的通透顿时变成了无比的幸福，这里就是真正的仙堡！不用如何如何描述，山，还在那；山水小村，怡然而自乐。

习惯了原生态，因为它野味十足，这并不影响山水成为了豢养起来的景点之后的魅力。那次去碣石山，还不就是去听听汉风，见见曹操。碣石山重岩叠嶂，峻峭奇拔，是有名的景点，所以一路上，友友们接踵擦肩。山路已被铺就了台阶，直上一段，回折一点，直上一段，又直上，直上，开始害怕，后来也就无畏了。儿子女儿更快，到了石刻“碣石山”处，人为台阶变成了山石的高层，这回真得是爬了，手揽着高处的石层，脚下蹬住下边的石层，两个石层之间二三尺左右，才走几步，冷汗直流，无法前行。这当儿，两名背着箩筐的挑山工三步并作两步跟上来了，且健步如飞，真是佩服。背上重负反而没了重量，给什么人送东西呢？难道“白云深处有人家”？我想，拍个照片留下记忆，一不小心，手机摔到了石层上，致命一击，哪敢久留，碣石山用震慑大法在恐吓游人呢，还是下山吧，游人也纷纷回转身去，怀着敬畏之心，不敢再有什么“人定胜天”的狂想。

 山顶到底是什么样的？我未曾可知，不过，我并不觉得遗憾，因为山，还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