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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四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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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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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小吃

家乡的小吃有很多,大抵都吃过。除了市场上买得到的,最让人怀念的莫过于母亲用家乡的豌豆做的黄连铺油粉。对于交通不便的大山,这样的小吃便是比肉还美味的东西了,对于我们这群在大山里成长而又外出的农村娃,这样的小吃就是成长中全部的思念和乡愁。

红红的一锅油辣子,一臼白白的清水蒜泥,一罐母亲亲手做的陶醋,麻香的花椒油,荷花牌味精,油香花生末和早上地里拿回来青翠的香葱和芫荽,是这道小吃的经典调味料。干活回来,吃上一碗,爽口又解乏。

记得小的时候,只要天气热了,不下雨的日子,母亲就会早早起来,拿出一些挑选好的自家种的豌豆,细细的在手磨上,头道拉沙,二道由沙加水磨浆后过滤了,用滤下的浆水底下的芡粉,在锅里熬一锅好吃得不得了的黄连铺油粉。虽然,整个过程都要花费母亲不低于六个小时的时间,可是看一家人吃得那么香,邻居也来凑一只碗的时候,母亲脸上总是带着满足的笑。

也许是光是香香软软的油粉都吃饱了,我们从来不喝做油粉生产出来的附属品-豆浆。尽管这些豆浆比市场上卖的醇香浓郁许多,是真正的豆浆。

也只有父亲,每次吃完油粉都会用海碗喝几大碗,喝完就着草烟坐在屋角台坎上半响不起来,有时候去喊他,都闭上眼睛睡着了。

那时候家里穷,剩下的都不浪费,豆渣煮了喂小猪,余下的豆浆就分成两顿,喂了家里唯一的老母猪。

至于油粉,我们那一个村子的家庭主妇都会做它。比附近村落做的那叫一个好吃,一个村子,同一时期总有两家一到赶集便做了拿到集市上去买,只要不下雨,总是不出正午就卖光了回来。嫁出去的女儿在外面却做不出这个味道,有人说是豆子的关系,有人说是技术上的讲究,有人质疑是水的问题。我更相信是水的问题,因为我常常去村头的水井里担水,那水清澈见底,冰凉中透着清甜,仿佛就是油粉中透出来的丝滑感觉。一个村都吃这井水,包括牛马牲畜。

二十多年后,当我再次站在水井旁,我知道我再也吃不到小时候那么好吃的油粉了。砌井的大条石已经被人取走,泥巴的坑也被封起来,据说现在水质差了,水也小了,只够一家人吃,全部被路坎下的那户村民顺地势,用管子接到家里去了。

母亲老了,摇不动做油粉的木条十字架了。房子也老了,几十斤豆渣和水吊在十字木头架上,十字木头架上拴着的绳子吊在厨房木头房梁上,一摇,它就仿佛疼痛一般,吱吱嘎嘎的响了起来。母亲最后一次做完就把家什收了起来,说:“不做了,唉,做不动了,以后想吃,就去做卖的那家买来吃。”

多年后的我望着故乡,它老旧的伏在向阳的半山坡上,村子里人不多了,渐渐空去的村子零零碎碎坐着几个老人,几只乌鸦悉悉索索的飞过,这几年它一张嘴便会带走其中的一个。我提心吊胆的走在越来越细瘦的山路上,除了鸟雀,看不到一个行人,走近村子,再也吃不到故乡的名小吃,再也闻不到以前乡街上遍街的油粉香。

看到我走进村口,远远的,那几个老人便跟我打招呼:“四妹,回来了?”

我突然鼻子一酸,好几年没有回来,只记得油粉的香味,却不记得曾经抱过我的乡邻的姓名和辈份。只一刻,长途跋涉后孤独饥饿的胃,一下子涨满了对故乡无限愧疚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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