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是个永恒的主题,中国人对“吃”的考究是出了名 的,对“吃”的重视程度当属世界第一。喜事,吃;丧事,亦 吃。你可以“吃香喝辣”,“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 可以“吃 里扒外”,“吃软怕硬”; 有的“吃一堑”还能“长一智”, 有的 “吃不了”便“兜着走”。就连我们平时见面打招呼的方式也是 “吃了没有”。朋友在一起就得设法“搓”一顿,吃既是表达友 谊的需要,也是彼此增加了解的途径。不吃,则会被看作寒酸, 且有不通世务之嫌,将为小圈子所弃。 中国人赋予“吃”许多文化内容,其内涵已经远远超过了 充饥饱腹的重要。特别是笔者在《汕尾日报·海陆风》上拜读了 石嘉先生的专栏“美食佳味”之后,更是感慨于“吃”的学问 之大。读着读着,那一道道精美的菜肴似乎就浮现在眼前,令 人垂涎欲滴。我想,这也可以称得上是文学对“吃”的“亲密 接触”。
从《食蛇漫话》开始,我就深深地被这一美食文化专栏所吸 引,而后的《夜寒粥更香》《善吃黄鳝》《闲话甲鱼》《狗肉飘 香》《我爱豆芽菜》《清白豆腐》等,我一期不落,乐颠颠地跟随着一个现世的美食导游,很惬意地过了一把美食瘾。 市场上从不缺精美的菜肴和技艺超群的大厨,但如此文化 如此从容地大话美食,却又确实让人看得津津有味且淋漓酣畅。 读石嘉先生的这些美食文章,你有时恨不能把他从文字背后揪出 来狠狠揍一顿:他的笔墨恰似邻家飘出的菜香,在你饿着肚子的 时候钻进你的鼻子,一点一点折磨着你的胃,口水欲滴却不能充 饥,那种无处着力的感觉,让人又恨又急,又同时你又不能不叹 服于他如此系统如此渊博的学识素养。而这又是口舌之外的感 觉了。 “煮饭时将黄鳝放血、剔骨、取肉、切丝,血和肉加猪板 油混在一起放高压锅里煲,少倾即可上桌,油香扑鼻,拌上些葱 花,吃来更是香滑爽口,令人精神大振。”(《善吃黄鳝》) “放姜丝蒜头一起用油局过的蛇碌,外焦内嫩,一段段油香 扑鼻,吃起来加倍的有咬口。夹上几筷炸得酥黄的姜丝、蒜头和 蛇皮,慢咬细嚼,满嘴生香。”(《食蛇漫话》) 就是这样,轻描淡写,随手拈来,却调动起读者的所有感 官。你不光唇齿生津,还得跟他一块儿遥想人生情怀……
石嘉的美食品评,秉承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古代思 想,他熟知道普通的菜肴如豆芽、豆腐、米粥等的起始源流,熟 知各种民间美味如狗肉、蛇肉、甲鱼等的掌故趣闻,深谙各款菜 式的色香味形,知道哪一种食法才会舒服顺畅……这真正是吃出 了品味,吃出了灿烂的文化。其文风仿佛“庖丁解牛”般的快畅 随意,又仿佛曲径通幽般的引人入胜,活色活香而又轻谐深寓, 深人浅出。这是一个学者型的食家,他善于引经据典,使人从中 收获了平日闻所未闻的许多知识。在侃侃清谈中,又嵌托着许多 妙趣横生的轶闻故事,如张春桥吃鳖壮阳、金圣叹临终遗言、刘统勋巡视粥棚、王朝云误吃蛇羹等,直显得文气迭宕而水到渠 成,雅俗咸宜。
更难能可贵的是,石嘉不但善吃,而且还身体力行,兴致来 时,亲自下厨,做几样精致的小菜丰富自己的餐桌,营造一种氛 围,给心情一份恬淡。 “用二至三匙猪板油,下锅烧热加二匙特级酱油,加热烧至 冒烟,然后倒入沥干了水份的黄豆芽,不断翻炒洒少许鸡粉,约 四十秒到五十秒左右即可起镬装盘,味道干、香、脆、甜,送酒 下饭均佳。”(《我爱豆芽菜》)
石嘉的“美食小品”,呈现的已不再仅仅是满足口腹需要的 生物行为和形式主义了,他实际上是将其上升为一个人的志趣甚 至信仰了,他对吃的感悟,往往有不可言说之妙。看来,这小小 的“吃”字后面,值得我们琢磨的东西可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