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春是越来越近了。尽管现在是大雪节气刚过,严冬一步步逼近的时候。不是有人这么说么:冬天来到了,春天还会远么?
我是极喜欢春天的。眼里头看着,心里头盼着,情感里面渴望着。四季里头,我最喜好的是春天,不光因为它居于一年中的季首,像家中领头的老大那样,也不仅仅止于,春光无限,山花烂漫那点视觉里的美好感觉。更在于那种相比较以后,心理上的认可,情感上的融洽融入。我是怕冷,怕热,怕蚊子叮咬的。唯春秋两季,才有我这般诉求上的满足,唯春秋两季,才带给人体表上和情理上的双重好感受。细细比较那春秋两季,我又将偏好给了春天。因为,秋天虽然代表成就和收获,毕竟离萧瑟与衰败的冬近了些。就像人走近了残秋暮月。这就让人兴奋于收获后的满足里,还耽了些隐隐的难过。那就是一年又熬到了尽头,冬马上就到了。就如夕阳无限好,那是宽慰老年人的说词。我还由不得赞美青春年少。毕竟余数不多,时月见少。许多心里头的所愿所求,没多少时间去奋斗了。
春天,像时间悬给这人世间的四扇屏。往复循环,岁岁年年与人相伴相守。我曾经想知道:春始于何地,秋又归于何处。于此不甚了了中,便无端的认为,春始于我的故园南山一头,那个封堵我向南远眺的沟掌那至深处。而秋呢,就在面北那绵延起伏的山梁之后静静地蹲守。为什么?因为课本上说,春风吹过江南,染绿了塞北的。及至后来,有了些关于南北回归线,太阳直射的纬度常识,以及四季成因之后,我才用科学的方式,理解了自己的最初猜想,竟也对头,也算用科学解释,给了春更靠得住的理论佐证吧。
现在想来,四季的来去出没。只是视觉上的不得。情理上,它并不曾走远了的。就像隔离了人的视线,暂且躲在山那头一样。只等时间传递来了信号,才可循着贯常的序数推进到人的面前。就像古镇那街道,平日的街上无人,那是不逢集头的缘故。一到集日,山南的,塬北的,川面上的,沟道里住的,该来的就都涌涌不退地都来了。春又何不于街同景同情呢!
古人惜春爱春,钟情于春天的感触感受,往往凝就心底,诉诸于笔端,留下了许多让今人目不瑕接,数不胜数的诗词文赋,我是无法尽阅尽说了。我也不想卖弄什么,只在心里头如过电影一般,思想那春闺里怨女的幽叹,想象那羽纶锦扇,后生正要独过桥边时。猛听得那远处桃林里面,一阵裙釵环佩响动处,有人桃花映红了玉脸,落英搭上鬓角的画面,那是多么引人爱恋的场景啊!我这样想时,真有恨不生当初的遗憾了。
读红楼梦时年少,不解处甚多。只把那大观园里,油彩粉面的女子名儿记了不少,也玩味了不少。不愧人家乃大户也大雅人家。取个名都那么好听,耐人寻味。就说有关春天的,就有迎春,探春与惜春什么的。这让我联想到我们村前村后,那些平常农户给娃儿起名字,虽欠于大雅,也不碍他们对春的喜欢,对娃儿长大的欲求和期待,也隐于其中。我们那儿,会起名的,就叫春风,春迎,春花春草的,不会起的,就叫了春生,春娃,春年春圪瘩的。不过,哪一个名字都于春有关系,哪一个名字呼出去,就有对应的一个人,被人一声唤了出来。
小时候看春天,恋那春天,其实是在恋感觉,倾向于喜好。阳圪崂里撬那些啊窝,至今不能忘却。啊窝是粪爬牛滚大,经岁月压挤干了的土蛋蛋。形如乒乓,内空而外实。再就是细土土里捉倒退。要不就是踩那软乎乎的泥塘,扭那柳稍做的咪咪。无论踩那泥塘,还是吹那咪咪。都是会产生快乐的,那里常笑声不断,歌声不绝。戴上个柳条编的草帽,吹着柳枝儿做的咪咪。满河滩的跑啊跑。引得那路边上的蝴蝶们,也穿行于草林花间,狂欢不已的样。等到长大了一些,性情变了,喜好也就跟着变了。感性的东西少了时,理性的东西就多了起来。当我不在爱着鸟雀,走走路路,瞅那鸟窝以后,我的爱好与欲求就凑近现实一点了。
那时,正逢日子过得苦焦。大人急躁春荒难度时,我们也熬煎挨饿的难受。大了的我,不再走走路路瞅那瞎狯掏的洞里,住了雀儿没有,石圪啦里有没雏鸟在一声一声叫食,更多的关注点在:那里有野菜没有。一旦放学路上,看到一片野菜,那比看到什么都要重要些。书包一丢下,就挎了笼子寻那野菜去了。毕竟菜比糠要好咽些。有时,菜筐满了,就看豌豆地里开花没有。或者,凑近麦子地边,捏那抽了穗的麦子穗儿胖肚肚,看它们稠水了没有。肚子饿,不好过啊!
成年后的我,把对春天的喜爱,转化成了对春的谋划和诉求。春在向前迈步时,人在延着春脚寻找心的诉求,那些活儿该做也能做了,那些地块要种些什么。总是有序推进,逐项安排的。毕竟有老有小一大家子,吃饭要紧。
说实在的话,进入老年的我,没有了年轻人的浪漫,没有了对花啊草啊的那份痴情。更多的体会是,春天比较于冬日,白天日子长一些,做的营生要多一些,春天比夏天感觉舒心些,一不怕蚊子咬,二不怕太阳晒。干着活儿,美气一些。
我常常会在农历上翻看,在节气里寻找,在不断推进的时间里巴望。我在期待,期待又一个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