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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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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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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情

(一)

一个人,当告别亲人,朋友,初次置于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时,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孤独与寂寞。

这是初秋了,我背上行装,踏上去成都的列车,目的是前往地震灾区一带。

一路上,群山走进我热切的望眼,画者的手笔变得很清新。

列车行至清水河畔,直觉告诉我,我即将告别家乡,踏上川西的土地,悠悠的青山携着碧碧的流水直奔眼帘,此时的心境,平静而舒缓。

我打开画夹,抒画着沿途美景,从未有过的放松,一个人从未有过的远行,伴随自己的是山川、河流,还有手中这支搁置已久的画笔,就这样,我轻轻的远离了家乡。

在通往成都的高速路上,树丛呼啦啦地往后行,车行至长江二桥时减慢了速度,此时,骄阳已偏西,在整个川西大平原上,列车、大桥,落日连同滚滚的江水构成了一线美丽的风景,风景中,有位女孩在桥头远眺落日,手里拿着一个照机,她瘦高的个子,肩上挂着旅行包,微风拂起她幽黑的长发,在落日的霞光中还有她舒展的连衣裙呈现出神话般绝妙的风韵,真想画下这美丽的图景,可我不是画者;总想写下这动人的情怀,而我不是诗人,我只有在双手触不到的记忆里铭记。

(二)迷失的画者

路程很遥远,心的距离却很近。

成都,一个古老的大都市,在清晨阳光的映照下更显出她特有的魅力。现代文明的发展,使这个大都市古老的文明散发着灿烂的光芒,历史变得更加厚重,就拿郫县的望从祠来说,那里就是祭祀古蜀国开国帝王望帝杜宇、从帝鳖灵的祠庙;还有两千多年前建成的都江堰水利工程,世世代代泽被川西;而西汉蜀郡太守文翁在成都筑石室兴学,今故址犹存;汉代司马相如,杨雄出生在成都,如今邛崃的文君井及成都的驷马桥,小船坞墨池尚有历史遗迹;三国蜀主刘备和蜀相诸葛亮等人的纪念地有汉昭烈庙、武侯祠、惠陵、衣冠庙;散花楼和杜甫草堂是赁吊诗人李白、杜甫的胜地;锦江南岸望江楼,是纪念唐代女诗人薛涛的地方。成都也与宗教结下了不解之缘,这里不仅诞生了汉代道学家严君平,大邑县的鹤鸣山,还是张道陵创立道教之处,青城山是其降魔传道的胜地,佛教传入巴蜀,曾兴盛于汉,唐代的高僧玄藏法师未去西天取经前曾在成都受戒;文殊院、昭觉寺,宝光寺禅林久负盛名。成都不仅名胜古迹等人文景观众多,而且由于地理条件优越,自然景观也遍布各郊县。文化名城成都,以其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载于史册,而成都美丽的自然景观,则以其雄奇壮美姿态、闻名中外。

我无意在成都停留。慢步在繁华的大街上,舒展着连日的疲惫,而初秋的阳光,还带着夏日的余味,整个都市像在蒸笼里,走到那里都是热烘烘的不透一点儿风,这对于一个来自高原的游子来说,还真有些不习惯。

然而,整个川西的人们,却不感觉有什么异常,祖祖辈辈几千年的定居延袭,积淀了这座华夏古汉都的文明,这点热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决不会影响他们勤劳的耕耘,更不会滞逅他们向前的发展。

傍晚时分,风依然很静,懒洋洋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我搭上去都江堰市的列车,售票员告诉我,从成都到都江堰市要行一个多小时,沿途要经过郫县,聚源等地。在高速路上,打开车窗,惬意极了。列车行至郫县稍停,上来一名乘客,她幽黑的长发,瘦高的个子灰白的连衣裙,她在我身边的空位上坐下,在与她目光交视的一瞬,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掠过我的脑际,她就是站在长江二桥桥头看落日的那位女孩,与她简短的交谈中得知,她叫舒小宁,来自广西桂林,在广西大学艺术系美术班就读已经三年了,意外的是我们的目的地都一样。谈到美术,我们聊得很投机,犹如久别重逢的好朋友,不再有陌生的感觉。

此时的天空,飘洒起了阵阵秋雨,雨伴着风儿钻进了车窗,扑打在脸上、手上,温馨又那么清凉,我不想表达内心的欣慰,这是入秋以来感触的第一场秋雨,它不像夏雨那样暴烈,也不像冬雨那样冰寒,更不像春雨那样轻浮,它带着成熟与厚重,几分浪漫与潇洒。

列车到达都江堰市,天已经黑了,意想中繁华的都江堰市呈现一片冷清,到处都是被地震破坏的建筑。

风停雨住,街上的行人很少。我替小宁背上行包,她给我带着画夹,我们默默地走在街上,迷失与傍惶卷袭着我们的心灵,折叠着层层叹息与忧伤。面临强大的自然灾害,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瞬间,一个个好端端的生命,一幢幢好端端的建筑,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而有的人却还要在短暂的生命中不把生命当回事,为物欲的、名利的相互争夺、残害,走不出自我设置的心狱,这样不满足,那样也不如意,私欲膨胀,牢骚满腹,身心煎受着痛苦,到头来,还不是灰飞烟灭,又能带走些什么?

小宁时不时的停下拍照,我们来到李冰广场,在李冰父子的塑像下稍息一会,无限的敬仰与钦佩,公元前256年,秦国蜀郡太守李冰和他的儿子,吸取前人的治水经验,率领当地人民兴建水利工程都江堰,开创了中国古代水利史上的新纪元,他们父子的这一伟大举措,殊不知在世界水利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章。时间是最公平的,它会在历史的书面上最显眼的地方留下自己的痕迹,在世界古老的著名水利工程中,古巴比伦王国建于幼发拉底河上的纳尔——汉漠拉比渠和古罗马的人工渠道都早已荒废,只有都江堰独步千古,永继利用,长盛不哀。

离开李冰广场,我们继续在街上走着,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旅馆住下,这里大部分旅馆都停止了营业,幸好营业的旅馆收费也不怎么贵。

第二天早上起来,天气悠凉悠凉的,没有昨日在成都时那样闷热。小宁来到我住的房间,她告诉我,她要去银行取钱,要我在旅馆等她回来,说着她就出去了。说实在的,昨晚初到都江堰市,看到这儿大部分房子不能住人,一片残败的景象,一个美丽的小城突然变成半个废墟,难以想像,也难以接受。房子倒了还可以重建,家园毁了还可以重修,但是,人的心灵若受到重大的创伤要什么时候才能抚平昵?要如何去抚平?那些失去亲人痛苦的人们,他们的泪水何时才能试干?

小宁去了几个小时还不见回来,我时刻从窗边遥望街上都没有她的身影,我好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中午,我收拾行李,在旅馆外面等小宁,在焦急的等待与期盼中她终于汗水满面的来了,幸好什么事也没发生,于是,我们上了去青城山的公交车。

站在青城山脚仰望,山上林木茂盛,青翠欲滴,从山门入口的建福宫沿着被杜甫称“丹梯”的石级向上攀登,道旁古树参天,浓荫蔽日,是“苔深不雨山常湿,林静无风暑自清”的避暑胜地。山上的常道观,天师洞,古银杏、掷笔槽、三皇殿、手诏碑、磨姑池等都充满种种传说。据当地的游人介绍,公元143年,道教创始人张道陵来青城山赤城崖舍,用先秦“黄老之学”创立了“五斗米道”即天师道,张道陵“羽化”山中,青城山便以道教发源地和天师道祖山、祖庭名标史册。由于历代开拓者颇为上山的人设想,在山路中,每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遇到一座小亭,略事休息。这些小亭,有的建在路旁,有的建在石桥上,与周围景色颇为协调,而且越往上,亭距越短,小宁爬得直喘气,我们在一座小亭中坐下来休息,山上的美景让小宁非常开心,在喧嚣的环境中呆久了,置身于幽静的环境,远离了世俗纷争的世界,心情特别的舒缓,安宁。

天空渐渐拉下帷幕,我们沿着来时的石阶山路返回。

(三)情系泯江河畔

泯江的水,没有澎湃的恕涛,偶尔在地势较陡处才卷起雪白的浪花。

我和小宁坐上去映秀镇的车,公路沿着泯江侧岸的山脉蜿蜒向前,从车窗往下看,是浩荡的江水;放眼沿途,一路的凄景破败得不堪入目,路旁有许多救灾账蓬,武警官兵们在抢修公路,有的地段路基全部下陷,就架临时钢桥。小宁想下车徒步,司机告诉我们,余震不断,路上随时都有乱石滚下的危险,山体极易滑坡。我们在车上神经都绷得很紧,的确,公路上随处都有乱石堆积,蹋方的地段很多,车辆只能慢慢的通行。车行至紫坪蒲大坝上方,俯视大坝,非常宽广,湖面上一桥飞架南北,那就是紫坪蒲大桥,南端和北端都是遂道,大桥的中间部分已经被拉断,车辆不能通行,多么壮观的大桥毁于瞬息,无不让人触目惊心。

车继续缓缓前行,路越来越不好行驶,原来平坦的柏油路已变得坎坷不平,车巅簸得使人难受,司机叮嘱我们扶好手柄,马上就要进入漩口,漩口属于震中地段,与映秀镇相邻,而映秀旧有娘子关,许多羌族人都认为过去映秀与漩口都是羌族分布的地方,但目前这两地的居民大多数都是汉族。在漩口的白花山脚,驻扎着成都军区的武警官兵和解放军部队,这里是重灾区,他们日夜奋战在第一前线。而从白花山山腰飞架到对面山腰的白花山大桥则是面目全非,车只能绕道行驶,路面虽然不好,但没有大的障碍。

穿过漩口,到达映秀镇的街上,我们下了车。在街上,只有几家用帐蓬搭建起经营生活日用品的小铺,显得特别冷清。而这条街只有一百米来长,不宽,在震后第一时间内铁军赶赴这里,当时正值夜晚,士兵们就躺在这条街上露宿了一夜,尔后人们就管这条街叫铁军大道。

在铁军大道的另一面,已经建了许多套活动板房,映秀小学也是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站在铁军大道上环望,映秀小镇就座落在一个盆地中,泯江从这里穿过,江水比较平缓,周围的山到处都有跨塌的迹象,山脚、江边随处都是乱石堆积,整个小镇的建筑没有一处幸存,残砖断壁一片废墟,从废墟的迹象可以看出震前这是一座美丽的小镇,面对此景,我们的心里只有默默的叹息,就像泯江的水含着无尽的哀愁默默地流淌。此时此刻,我内心的悲恸沉重得使我不敢回头,回头便生怕碰触到那帷幕里没有愈合的伤口。

我和小宁沿着泯江的堤岸思踱着,江水时而泛起回旋的白浪,顿然又匆匆向前,就像恋人欲言又止时的柔情,让对方猜踱她内心深处所要表达的意韵,而这种意韵是不需要说出来的一种心灵相通的默契。

天色渐暗,此时,我们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就是落脚点,经过寻问,一位叫杨佩玲的女士把我们带到映秀政府办公室,这里,党支部和团支部都在一间帐蓬里办公,而团支部这段时期正招募志愿者,支部给我们作了登记,在这里参加志愿工作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支部除了安置住宿,其它生活上的开支都是志愿者自行解决。

晚上,团支部召开会议,部署近期工作,主要开展调查筹备,统计本镇剩余人口的各种情况,由于我和小宁刚来,对这里地理环境不了解,为了我们的安全,支部安排我们留下专门统计和整理其他志愿者调查反馈的各种数据及情况。

会议结束,杨佩玲带着小宁去休息,我也感觉特别的累,回到安置的床位休息,因为是刚搭建的板房,房间很潮湿,被子也湿润得厉害,加上蚊子的骚扰,晚上余震又不断,我简直一夜都没入眠,要不是亲身体验,怎能让我感触灾区环境条件的恶劣与艰苦。

第二天一早起来,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没有昨日那样热,洗漱完毕,杨佩玲急匆匆的来到团支部,她说,深圳军区特警官兵们马上就要撤走了,为了给官兵们送行,她为官兵们每人煮了一个鸡蛋,时间紧,要我们去帮忙在鸡蛋上画上开心的符号和写上几个祝福的字。

一切准备完毕,在铁军大道两旁,整齐地立着成都军区送行的士兵,这样的送行仪式显得格外庄重,百姓们也聚集在路口,脸上泻满了送别时的依依之情,是失落还是留念,而此时最为可贵真实的东西都在百姓们送别时的眼中深深的流露,他们涌动的热泪充盈着对希望的渴求和对信心的期盼,他们怀着深深的感激帮助我们把鸡蛋一个一个的递给启程的特警官兵,握别的手谁也不愿松开,但特警官兵们终究是要走的,他们已光荣圆满地完成了党和政府交给的任务和使命,几十天如一日的奋战,灾区留下了他们无数辛劳的汗水和脚印,他们的精神会永远留在灾区人民的心中,他们的精神给灾区人民带来了希望、鼓舞了灾区人民一定要坚强,为灾区人民重建家园找回了信心。

中午时分,我们把从全国各地捐赠的图书和学习用具搬运到临时搭建的教室内,还有几十封全国各地小朋友们寄给灾区小朋友的信件,信件虽然很薄,但却传来了一颗颗沉甸甸的关爱的心,给灾区小朋友们送来无限的希望和鼓励。小宁说,当灾区小朋友们读到这些信件时,他们一定会感觉身处中国这样一个大家庭的温暖。是啊,中华民族是一家,灾难来临,谁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在灾难中绝望?手拉手,心连心,欢乐一同分享,苦难共同承担,这是我们华夏民族的传统美德。在灾难面前,这一美德体现得淋漓尽致,同时,这一美德已经得以传承。不是吗?全国人民齐心协力抗震救灾,小朋友们手拉手,心连心的关爱正是这一传统美德的真实写照。

时间匆匆,转眼就是一周。明天,我和小宁都要走了,趁着空闲,我提着画夹溜到江边,坐在乱石上,看着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虽然我不能完美的画下来,但我却能画下此时此刻的心情:留念、沉重、牵挂……

(四)回首的眼眸

当我正沉浸于这些天记忆里的荒凉,黄昏已静静地流淌过来像一条忧郁的河,淹没了都江堰这座城市。

我踟躇在一条街上,不是想买东西,也不是想游玩,感觉自己是否在寻找一种什么,但究竟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记得早上送小宁上车回成都的时候,小宁说她回成都后马上就要回广西桂林了,她心里很难过,舍不得离开那些失去亲人的孩子,尤其是在离别时回望着那一双双充满渴望、忧郁、失落的眼神时,在相送与回望的眼眸中都塞满了泪水。别时轻轻的挥一挥手和淡淡的一句“我会想你们的”话语都饱含着浓浓的离情别意。

城市冷清的灯火,一个一个的亮起,点染出零星孤寂的人间夜景,有灯的地方写着温暖,也写着痛苦与艰辛。人们奔忙的白日过去,清点这一天努力的伤痕,灶边有和这伤痕一起得来的饭菜和一颗苦乐交织着的、疲惫的心,与在温慰中那隐隐泛起的一丝丝疼痛,谁都会小心翼翼,生怕碰着这还未来得及愈合的伤痕,而白天的伤痕总会在睡梦中消隐,睡梦中的恐惧却难以在白天来临的时候褪去。夜色的记忆里总有许多的故事发生,所有来临的和远去的不管是灾难还是幸福,终将会在时间的洗涤中溶解或沉淀,在你回首之际,一切又都那么安宁,或许,我只有在这样的宁境中,才能梳理这些天来一路上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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