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父亲整理屋子,连同把锁在抽屉里的一些证件、票据等翻出来晒晒,正要把几张过时没用的票据丢进垃圾桶,我留意,那是父亲的税票。
一张是一九九四至一九九五年年猪税收定额完税证,税额为叁圆;一张是二零零二年农业税完税证,税额为壹佰陆拾伍元壹角壹分。完税人是父亲的名字,完税时间没用逾期。
“那些年杀猪都要交税。”父亲笑着对我说:“不管收成好坏,每年还要交公余粮和农业税。”
在我的记忆里,那些年,每年秋收完毕,就得把玉米、大豆、麦子等粮食晒干,把颗粒饱满的筛出来,备足公粮背到离家十几里远的集镇粮食部门上交。公粮都是义务上交,余粮倒还有一点点的报酬。
那时的耕种,土地广种薄收。
家里人口多,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父亲每年还要租别人家几亩地种苞谷、洋芋,并把自家地边地角闲置的山地开垦出来种上杂粮。虽然种得多,在禾苗生长的时节,家里没钱买多的肥料,施肥不足,收获少,每年基本没有余粮。尤其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就没粮食了,父亲只有向有结余的人家借点苞谷维持一段时间,等到地里种的洋芋半成熟,就用洋芋代替苞谷充饥,直到地里的苞谷成熟。
祖祖辈辈居住在“高山”,气候条件不适合种稻谷,穷人家想吃上一两顿大米,除非“矮处”有亲戚,过年的时候,“矮处”的亲戚便会送上十来斤大米作为过年的礼物。那年头,“矮处”的姑娘们都不愿嫁往“高山”,“高山”的姑娘们能在“矮处”找到一个婆家是一件很荣幸的事;“高山”的小伙要想娶到“矮处”的姑娘,除非他家是当地的“万元户”,有大米吃。说起“万元户”,并非家里有上万元的存款,在一个寨子里有户把能有三五千元存款就很不错了,人们就称之为“万元户”,乡邻们大多数都很贫穷,相互接济过日子。
卖粮食,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虽然每年家里也养了一两头猪,但一年下来,只能长一百来斤重,年关交了屠宰税后,就可以揪一头杀来过年,另一头变卖,猪价便宜,卖不了几许钱,所得的钱还不够买来年庄稼的肥料。为了补贴家用,需要用钱的时候,不管粮食缺口多大,还只得拿出来卖。
逐渐,我们去外地求学,每年家里的花费增多,紧靠卖点粮食远远不够开支。不管天晴下雨、严寒酷暑,父亲都不辞辛劳做工,哪怕一天只能赚三五块钱,都要把屠宰税和农业税交上,都要让我们能读上书。
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逐渐好转。农闲时节,壮丁都出去打工,大多数人家都能买上大米吃。家里留下老的老,小的小,每家种点地,收点粮养头肥肥的年猪。
“现在好了,不再上交屠宰税和农业税。”父亲说:“国家不仅把农业税返给农民,还给予各种扶持。”
是啊,随着新时代社会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正向着小康迈进。看着父亲满脸幸福、慈祥的笑容,看着父亲手里已经发黄的税票,真想,时光从此定格,父亲不再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