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泪雨
网站用户
一、年夜饭的温度
年的脚步在今天拉开了帷幕，一年的总结已写进晚餐。
崭新的对联安静地依在门窗上，红灯笼也归位。
空气中迷漫着纸火和饭菜的香味。偶尔传来孩子们的哭闹声，为年添了另一番味道。
此起彼落的鞭炮声，整天唱着欢歌，吓得狗、鸡时不时地跟着附和上几声。
手握燃着的香，满村满寨放炮的孩子，是童年的缩影。
厨房里，除了锅碗瓢盆的交响曲，还有交谈声和欢笑声。
青菜、白菜是年夜饭里缺一不可的主角，红尘陌上清白做人。
鸡、鸭、鱼是特定，年年有余（鱼）是习俗。
丰盛的菜肴，作为辛苦和鼓励的酬劳，被一一分到碗里。
家人间的祝福，在酒杯中和着饭菜一起进入了肠胃。
小侄儿。全家的开心果，满桌穿梭给我们夹他不吃的菜。小脸上的红晕比酒更红。
夜。是小家伙们的娱乐时间，等待的心情，比我们小时闻着肉香而吃不到还要逊色。
夜空绽放的烟花，是窥视黑夜的眼睛。狗却躲在屋檐下不敢露脸。
堂屋里，春晚声一浪高过一浪。满桌的瓜子、水果、糖，饮料，成了陪笑的附属品。
熬寿岁的想法挑战着眼睛的底线。
走百遍的习俗也随着脚步停在了老年。喜怒哀乐冻结在最后的钟声里。
成千上万朵盛开的烟花，瞬间的灿烂，终究是永久的寂寞。
二、初一 日子从鞭炮声里打开
一夜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把黎明叫醒，来年的日子已打开。看着樱花般的鞭炮屑，疼痛在滋生。
白糯糯的汤圆，宛若河里洗澡嬉戏的孩子，随水升腾翻动着。
贡祖的餐桌已就位，红蜡在风里流着泪。甜茶苦茶各一杯，安静地端坐桌上。祈福随香烟袅袅升起。
蜜一样的汤圆吃进嘴里，硬币悄悄躲在汤圆的肚子里不出声，谁咬到谁是最幸福的人。
东响西落的鞭炮声，比赛一般，谁家早谁家的幸福、财运就来得早。
大汤圆、小汤圆，纸钱、香纸火烧满丢满田埂，只盼来年有个好收成。
吃了早点忙早饭，吃了早饭忙收拾。一天当中只有碗筷和厨房跟自己最亲近。
趁收拾干净的功夫，带着小狗逛了圈村子附近的田地。
大片的油菜花笑得露着金黄的粉脸。大棚膜被路过的风，逗得直乐呵，急得一旁的婆婆直淌汗。
齐膝的辣椒吸吮着透过大棚膜直射下来的阳光。蒸发的水珠栖息在膜上，像极了侄儿挂在腮边还来不及淌走的泪珠。
婆婆看着三亩的大棚蔬菜说：服侍它们就像服侍你们一样。
顺眼望去，满眼的碧绿，绿得让人心疼。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一朵朵盛开的烟花绚烂即逝。而日子在辞旧迎新中循环。
三、初二 有惊无险
回家的心情搅着懒床的睡眠。天空却飘起纷纷扬扬的雨。
纷纷扬扬的雨有点让人措手不及。下雨，天留人。可回家的心却没有动摇之意。
半干半湿的路面，阻挡了灰尘的跟踪。空气中却少了烟火的味道。
逶迤的公路犹如一条巨大的蟒蛇，穿村过寨，翻山越林。
车在它的脊背上行驶。而在车顶沙沙跳舞的雨，仿佛出门前婆婆的唠叨。
我不知道，是不是婵娥的睡袍掉下人间？车窗外，五米之外一片白茫茫。
车速从80降到60，又从60降到50、40、30。雨却不愿意一下把路面的泥冲走，竟开起了玩笑。
轮胎一打滑，来了个摔尾，轮胎挂在了侧沟边。一脚把刹车踩死，而车却不听话打起转来。
一把把方向盘打往左边，打直。车回到路中滑至十米前边的障碍物上。车停，汗已湿背。
六十多公里，车难八起。侧翻、摔尾，看着腿发抖。
雨。仍然在车窗外唠叨，用龟速的态度走完，让人心惊肉跳的柯街大坡。
七拐八转的下完长坡，行到柯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得以回归原位。
雨雾轻裹的昌宁，醉得我不想抬赶路的脚步。河水清清，油菜花金黄。
小桥流水人家。白墙青瓦。青山、绿水，是谁描摹的水墨晾晒于此？
停停走走，一路的风景尽收眼底，而那一险却还心有余悸。
白雾迷漫的澜沧江，宛若仙境。雨滴荡起的水皱，如母亲的皱纹一样让人忧伤。
看着你，你很近；走近你，你却很远。
那横跨左右两岸的莽街渡大桥，是那条连着母亲和我的脐带。
翻山越林。淌江过河。穿村过寨。为的——是这一年的牵挂。
即使一路的风景美得让人窒息，还是满眼枯黄。
于回家的人，最美的风景，在回家的路上！
四、初三 火塘边的温暖
从鸡鸣狗吠声中醒来。睁眼，窗外微亮。厨房里灯亮着。
三大两小，五头牛。两大三小，五只羊。一条狗。一只猫。大小四五十只鸡。两个人。
这就是我家，想睡到自然醒，你得适应，它们的吵闹。
早饭间父亲问：还习惯吗？鸡叫，牛叫，羊叫的。
少爷边吃饭边答道：外公，我没听见它们叫啊。
到是父亲和母亲待狗和猫的爱，让少爷羡慕。在父亲眼里它们就是孩子。
围墙外的菜地成了养鸡场。建议母亲，划一小块出来种点菜，自给自足划算。
忙喂牛羊，满身沾满糠面的父亲，笑得像孩子。小羊和小牛，满院子的撒欢。
昂首挺胸。立于台阶上的狗，紧紧盯着小牛和小羊，不让它们越池半步。
在山神庙的贡台上，点蜡烛，摆上敬茶敬酒，煮好的鸡、三牲和米饭。
上香，烧纸火，虔诚地跪拜。祈盼、祝福，在香火之间。
心动神知。也就一个成语，做了心安。
清洗好的碗筷才刚歇下，山村的夜，它就来了。
满院子跑飞了的鸡，被狗追得找不到回窝的路。火塘里的炭，吐得星子乱飞。
糍粑、臭豆腐、烤肉，是小时候过年的优惠券。今晚它们却是少爷眼角眉梢的不屑。
烤肉的烟迷漫在屋子上空，在悄悄地偷听我们讲诉一年的酸甜苦辣，久久不愿离去。
火星子也听得手舞足蹈，噼哩啪啦的，吵得我们只好往后退。
渐深的夜。静得可以听见大地的喘息。冷却的炭火，却永远比不上父母给的温暖持久。
五、初四 祭拜心灵的亏欠
外公长眠山茶花林，已是四年之久。没结疤的伤口，又开始疼痛。
送丧的那天，天空飘着小雨。纷纷扬扬的雨，依然眷恋着大地的暖。
我知道，雨和泪都有不舍。可是我们都无法回到从前。活着的，终究会留有遗憾。
人性的贪婪，永远都是家人的痛，芝麻大的利益，是爱的灾难。
有人说：家里有老人，是块宝。而这话未必人人懂得。
灵柩前，母亲说：活着，多给点吃的，少说点难听的就行。死了，用不着伤心。
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只是有些熟悉已随黄土淹没。
当把糖果放在您的坟台上时，那句：明年再去看您。谁又知道一转身，即是永别。
山茶还没开。要不然，我愿意亲自摘朵，为您放在墓前。
袅袅的香烟扰着思念的涟漪。风吹叶落之轻，伸出去的手撑，注定只有空气掠过的冰凉。
风，呜咽着。随风飞舞的纸钱屑，入土并是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像及了灵柩前虚假的哀嚎。
纸火里渗着虚假的痛，冷得眼角的泪水结冰。亏欠在火光里闪烁，满山的树却默默无语。
六、初五 爱与牵挂已打包
火塘边的温暖里夹着几分离愁。一年的相聚，只有短短的几天缩写。
不管是父母，还是我们，谁的喜怒哀乐？我们都没办法认真去参与。
只是挥手告别时的心酸，依然让人热泪盈眶。
被夜包围的村庄是孤独的，除了夜的黑，就只剩寂寞。
偶尔的狗吠，只代表它还喘着气。夜莺低呤，也诱惑不回来逝去的童真。
只是日渐苍老的父母，让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夜颤抖。
父亲和母亲把爱与牵挂，用蛇皮袋、塑料罐、纸箱，打包装好。
一路上的唠叨，只是为了不孤单。或者被遗忘。晨曦却跳皮地在他们脸上撒欢。
满院的鸡吵、狗叫、牛捣、羊闹，已安静下来，而心却开始吵闹起来。
每个角落的记忆，依然鲜活如昨，遇见了，却已不是曾经的味道。
掠过眼角眉梢的微笑，冻僵了所有的想象，所有的故事也许只能在属于它的时间里才有味道。
停停走走的来过，只有最初的记忆和父母的爱，才是一尘莫变。
来来回回的走，只是不想把爱与牵挂，丢人生的岔口。只有这份爱与牵挂，才能使冷漠有暖意。
爱与牵挂已打包，它将一路陪我穿山越林，去见证一年的酸甜苦辣。
转身，只为再次相见的美好，如彼此的春暖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