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幼鸟

      一

那天，你从砍倒的

高高的树杈上

不小心跌落下来

沉重地摔到荆棘里

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微弱的哀鸣

从荆棘丛里

艰难而痛苦地挤出

向冷漠的外界

发出奢望般求救的信号

怱忙的脚步

似乎被一双无形大手

紧紧拉住——脚

改变了方向

朝那无关紧要的

哀鸣深处

一路探寻

近了，扒开荆棘

我发现了一只——

翅膀还未长硬的幼鸟

浑身的创伤

祈求的眼神

我把你带回家

将你放在柔软的沙发上

两岁半的孩子

见你惨不忍睹的模样

催促道:

“爸爸，赶紧给鸟治伤啊！”

我从医药箱里

找来纱布、药棉、碘酒

对了，还有一瓶云南白药

我的孩子却找来了一把剪刀

我小心翼翼

双手把你托起

轻轻的放在腿上

孩子自发地向我传递

所需药品及医用工具

为了你，我和孩子

配合得很默契

你在恐惧中

渐渐闭上眼睛

当你苏醒时

伤口已被清洗包扎

你发出一声低鸣

柔弱，却很动听

此情此景

仿佛触动了

我妻子对你的怜惜

不知何时

买来了一个笼子

你是失去爱的孩子

将要在陌生的笼子里

接受这——

来自陌生世界的爱

妻子，孩子和我

想法——不谋而合

都盼望受伤的你

在这个陌生的新家中

休养生息

等待再次飞翔

    二

岁月如梭

你的身体

随着时光荏苒

而不断康复

在我们悉心照料下

你不再是一只幼鸟

看着你丰满的羽毛

我们为你喝彩

因为你

即将踏上新的征途

去寻找一片纯净的蓝天

这一天

是个特别的日子

我和孩子站在你面前

用手打开笼门的那一刹那

你欢快的跳出笼门

我似乎看见

孩子脸上

那一抹轻盈地

划过脸庞的依依不舍的神情

你飞走了以后

我和孩子为你祈祷

希望你能找到

失散的母亲

还有你的兄弟姐妹

              三

佛说:“救生，放生

一切皆为好事”

可是，你走了以后

我的心空落落的

这个家好像缺少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

我正伏案书写

似乎听见

“嗒嗒”地啄响

窗棂的声音

我停下手中的笔

推开窗户

你竟然夺窗而进

在我头顶

翻飞盘旋

你如此举动

我晕头转向

热泪盈眶

喜极而泣

悲喜交集

后来，你站在我肩上

用你的喙

轻轻地温柔地

啄我的耳朵

不停地发出

叽叽喳喳的啼鸣

我知道

你是在告诉我

一种好消息——

你找到了

属于自己的那一片

纯净的蓝天

还有你的父母

兄弟姐妹

也或许是你

来感谢我对你的

照护之恩，对不对

可惜，你不会说话

只给我留下

一堆难以揣测问号

你再次离去后

除了你给我留下

依依不舍的表情

以及，窗外那道

若隐若现的弧线

我的心也被你带走

于是，我陷入沉思

一只孤独的鸟

尚且能够如此

而何况是人呢

林毁鸟散

鸟灭人毁

这不可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