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的文化生活极度贫乏。大街上除了偶尔来个打拳卖艺的或者是敲锣耍猴的以外,其他文艺节目几乎一个也看不到。听不到唱戏的、更看不到电影,唯一有点品味的文艺节目就是打渔鼓说书的和唱花鼓的。老农民想听一场大戏或者是想看一场电影只有进城才能实现愿望。
到了七十年代中期,农村的文艺生活有了一定程度的改观,可以看到西洋景了——幻灯片。农村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公社放映队来演一场电影,那画面都是静止不动的,人也是哑巴,颜色是黑白的,没啥看头。可就是这样劣质的文艺节目还能吸引全村成百上千的人前来观看,人们都搬着小凳子,坐得整整齐齐,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有人大夸神奇。
就这样幻灯片持续了一年左右,真正的电影下放到农村,农民每隔一两个月就能欣赏到一场电影了。画面颜色尽管是黑白的,可人物是活动的,也会说话,比起幻灯片来要先进许多。人们每次看到电影来了都是欢欣鼓舞,观看时更是聚精会神。因此一场电影下来,好多人都能完整地把故事情节复述一遍。
尤其小孩子,一听说电影来了简直比过年都高兴,看完这场又巴望着看下场。每次听说放映队要来村里演电影了,还不等太阳落下就搬上小板凳早早来到放映场占好地方。还有年龄大一点的孩子更是激动,来到现场把板凳一放就给放映队帮忙,又是扛竹篙栽架子,又是帮着搬箱子、运机器、还有的孩子帮着扯电线。
当时农村没有电,放映队每去一个村庄都要带上发电机发电。发电机是用柴油机带动的,噪音特别大,工作人员为了不影响观众观看电影都会把发电机安排到比较远的地方,故此要拉扯很长一段电缆线,所以很需要孩子们帮忙的。
有一天,我村又来演电影了。我听说后早早吃了点饭便搬上凳子来到现场。这时西边的太阳还没有落山,仍然高高地挂在树顶上,左看右看就是不下沉。这时场地上已经陆续来了许多孩子,估计有二三百人之多。我们焦急地坐在板凳上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落山,忽然大队长走过来,他告诉我们,今天电影不来我们村了,临时改变主意去东村放映。要我们赶快回家睡觉去。我一听这消息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那没办法,只好搬起凳子悻悻然走回家去。
刚来到家门口,忽然看到院子了聚集了一大帮子人,他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哥哥大姐姐。很快我就知道了,这伙人是来邀请姐姐哥哥去邻村看电影的。我把凳子放到屋里赶紧跑过去拉着姐姐的手,恳请她也带上我一起去看电影。姐姐同意了。我忙拉着姐姐的手跟着他们一帮人一起走出家门。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邻村的电影也开始放映。我们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奔向放映场。来到目的地,我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可也顾不上休息了,赶紧找地方看电影。
由于我们来得太晚,场地上已经没有了合适的站位。我们围着人群转悠了两圈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观赏位置,只好选择去银幕后面观看。还好,看反影的人不多,不挤也不乱,完全可以坐在地上舒服地观看,比挤在前面人群缝隙里效果好多了。
电影放映的是《白毛女》,我这是第一次观看。电影里的故事情节很感人,我们的情绪一直很激动,没少陪着白毛女流眼泪,更没少了攥紧拳头痛骂黄世仁。电影放映了接近两个小时,到了晚上九点多钟才结束。这时候天已是完全黑透了,既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很可能是阴天了,风也开始刮起来。
今天太不巧了,由于来得匆忙,竟然忘记带手电筒。这当口野外是一片漆黑,连路都看不太清,有人开始抱怨。好在这是我们走习惯的道路,凭感觉也能走回家。再加我们人多,心里并没感觉太过紧张。我们聚拢到一块开始慢慢往前走。
就这样我们平平稳稳地走了接近二里路,很快来到乱坟岗附近。也不知为什么,我的头皮突然发麻,头发稍也立马倒竖起来,或许是条件反射吧。我加快了脚步,想着赶紧走过这是非之地。谁知刚刚越过乱坟岗,一阵狂风猛然刮起,紧接着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嚎叫。我害怕极了。人群也开始躁动不安。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有人“娘唉”一声大叫,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撒腿便跑。后面的人也不问就里紧随其后跟着奔跑。这时姐姐护着我跑在人群最后,她不停地安慰我,说我们人很多,不会出事,别害怕,任何邪魔外道都怕人,咱用不着拼命跑,那样搞不好会栽跟头的。我很听姐姐的话,紧紧牵着她的手没有跑,可头上还是冒出了许多冷汗。
回到家我浑身颤抖,心里“咚咚”狂跳不止,手脚也阵阵发凉。
我吓着了,夜里开始发高烧,睡觉不停说胡话,搅得一家人一夜都没有睡好觉。到了凌晨,天还没有亮父亲就背着我去了公社卫生院。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东村看电影,就连就近几个村演电影我也很少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