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戴河看海
曹济南
北戴河看海,是我第一次看海。好像第一次相亲,那么动情,那么美好,那么难忘。
二十多年前,也就是1996年暑假,我们全家搞了一次温馨的旅游。行程是:北京——秦皇岛——大连——沈阳——北京。
我们观赏完北京的天安门、故宫、颐和园、圆明园、八达岭长城、十三陵水库等名胜景观之后,就去秦皇岛著名的避暑胜地北戴河,就去北戴河的海滨浴场游泳看海。
我的家乡在湖南湘中山区,那儿没有海。我想要看大海的美梦,做了半个世纪了!现在这个梦就要实现了!当旅游大巴在北戴河海滨浴场外停下来的时候,我知道我立刻就要看到大海了,就要到大海中去游泳了!
我抑制住心跳,一下车,便迫不及待地向大海冲去。站在海边,我惊呆了:海天一色!蓝天与大海融合在一起,我无法分辨海与天的分界线,仿佛把我带进了一幅名家的海景图中,我仿佛置身于仙境。夏日的海风是那么凉爽,还有海水的腥味、咸味,柔情地吹动我的头发和衣服,深情地吻在我的脸上、额上、身上,感觉那么柔和,那么亲切,那么心动!远远地望过去,海浪一波一波地翻滚过来,卷起千堆雪,越来越近……
我们在更衣室换上了泳装。我张开双手,奔向大海。我赤着脚,踩着细细的柔柔的海沙(我从没见过这么多沙子,这么多一样细小的沙子),脚有痒痒的感觉。我第一次踩在海边的沙滩上,感觉像置身在一片沙漠之中。沙滩上人山人海,穿着五彩缤纷的泳装,使单调的沙滩变得色彩缤纷、生机勃勃,令人兴奋。
我踩到海水了,凉凉的。海底坡度很小,走了几十米,海水才漫到腰部。于是我蹲下去,将身体浸泡在海水里,我被大海拥抱着了!我张开双手划着海水,我也热烈地拥抱着大海了!
啊,我终于和大海最亲密地接触了!我用嘴去尝海水,与海水亲吻在一起了!曾经听人说过,海水是咸的,果然,好咸好咸啊!但我把它含在口里,久久地含着,像婴儿含着母亲的乳汁!
泡着海水,含着海水,吻着海水,望着无边无际的碧玉般的海水,远处有许多轮船在破浪航行,像一座座漂亮的别墅在海上飘流;蓝天白云之下,浩淼碧波之上,有无数的海鸟在飞,时而贴近海浪,时而腾空高翔……
有一种海的味道,让我刻骨铭心;有一种海的感动,让我销魂欲仙……
我在海水里游玩着,嬉戏着,品味着。当我休憩时,如诗胜画的海景扑入眼帘,让我赞叹不已。只见左边一抹青山,连绵延伸,如波涛澎湃;沿海的山坡上,亭台楼阁,洋楼别墅,鳞次栉比,绿树掩映,各逞风流,彰显这里的繁华、这里的美好;眼前一汪海湾,万人嘻游,如一片彩色的海鸟在浮游,在觅食,在梳羽,在追逐……
这时,远处的云雾仿佛给大海披上了一层薄纱,使大海增添了无穷的神秘色彩。中午的北戴河更是别有一番景象: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朵淡淡的彩云,碧波荡漾的大海在火辣辣的太阳下,金光闪耀,变得更加妖艳,更加成熟了。远处,点点白帆,在云雾中飘来飘去;近处,穿着各种泳衣的人们在大海的温暖怀抱中尽情的游乐:有的人用海水打水战,有的在举行游泳比赛,还有的人玩累了,索性躺在浅水里闭目养神; 那欢笑声,海风声,海浪声,仿佛是一个个琴键,奏出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名曲……整个大海都洋溢着无比的美好、无限的生机、无穷的欢乐!
你看,苍翠的青山和浩瀚的大海相映,精致的别墅与葱郁的林海交融。海岸漫长曲折,海湾和岬角,依次排开。特别是那些礁石奇特的造型,引起你无限遐想……
有一处岬角拔地而起,那是曹操《观沧海》的碣石吗?忽然,曹操的沧桑吟唱响在耳边:“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忽然,只见一代伟人毛泽东站在那突兀的巨石上,面对大海,挥手举在空中,即兴豪吟《浪淘沙•北戴河》(一九五四年夏),独特的湘潭口音隆隆震响: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是啊,换了人间,中国才这样的美好!
晚上,我们有幸住在一家临海的酒店里,我拉开窗帘就可以看到海。于是我细细地品味海,品味海的自由自在,品味海的生机无限,品味海的博大胸怀,品味万家灯火倒入海中的迷离斑斓!高楼之上看海,没有了白天在海滨浴场的喧闹,显得静美,可以清晰地听到海浪的轻吟、海风的絮语,像母亲唱给婴儿的摇篮曲……
我想起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中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诗情画意;想起元稹《离思五首•其四》中“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深邃哲理;想起张九龄《望月怀远》中“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美好愿景……
我又想:大海能纳百川,不是启发我们要广泛地吸收知识吗?大海创造了数不尽的神奇风景,不是激励我们要不断追求理想吗?大海的宽广博大,不是教给我们要心怀宽广吗?大海是我们的朋友,大海是我们的老师。人类来自大海,大海是人类永远的故乡……
从此,我的心遗落在北戴河,遗落在祖国的大海,至今20多年了,还没有打捞回来啊……
2019年9月于株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