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友慰夕阳

菜友慰夕阳

 曹济南

一、南瓜花没来

当天刚刚睁开灰蒙蒙的眼睛时，郝老师已经来到了菜园，准备给菜园里的蔬菜都浇一次水，因为现在正是入秋三伏季节，“秋老虎”发飙，白天气温高达四十多度。菜地每天被火辣辣的太阳烤得焦头烂额，绿油油的叶子都晒蔫了，每天都焦急地等待着主人的“甘霖”。所以郝老师每天得趁清晨凉快一点，赶在天刚亮就来到菜园，去给可爱的蔬菜浇救命之水。

给蔬菜浇水并不容易，因为菜园里并没有水池水井，需要到一公里外的下水道竖井里吊水。竖井深有二三十米，郝老师用一个铁皮桶缠牢一根三十多米的绳索，在桶口的一边吊一个半斤重的铁砣，这样铁桶到达水面就会侧身沉入水中，然后一桶一桶地往上吊水。

当郝老师第一个到达竖井开始往井里打水以后，便陆陆续续有几个老头老太婆挑着桶子来到井边。来的人都热情亲切地叫一声：“群主，早上好！”“大家早上好！” 郝老师也热情亲切地回答大家。大家把桶子紧紧地围着井口周围摆着，等着郝老师从井里吊上水来。水桶很沉，手臂费劲。女的吃不消，郝老师是男的，虽然年过古稀，但身板仍然硬朗，从井里吊水虽有点吃力，但来挑水的都是力气不如他的老头和老女人，所以黄牛当马骑，郝老师就自告奋勇学雷锋，为菜友们从井里打水。当然菜友们会都会说声“谢谢”，女的还会送他一个暖心的微笑，还有人夸他：“群主，你的劲真大，怎么不找个老婆？”开玩笑的女人网名叫白菜花。“白菜花，我找你，你愿意吗？” 郝老师一边冲着那对他开玩笑的白菜花喊，一边浑身使劲地往上吊水。白菜花说：“别找我，找南瓜花！” 郝老师干劲十足地将水提上来，然后倒在摆好的桶子里，每倒满两个桶子后，就有人把那担水挑到菜地里去浇菜。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大家有说有笑，快乐染红了东边天际的彩云。

数一数，今早来了七男七女。还有一个女的，网名叫南瓜花的没有来。这群种菜的男女，年龄都不少了，最小的六十来岁，最大的八十多岁。他们都来自周围不同的小区，不过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来自乡下，都是来到儿女家中帮着带孙子孙女和帮着做饭菜做家务的，但他们还不知苦不知累，还要想尽办法找工地上暂时未开发的地方挖土种菜。本来天各一方，素昧平生，但因为在同一处工地的荒土上种菜，他们便都成了菜友，都成了郝老师的菜友群的群友。菜友群共有十五个人，七男八女，男女比列十分和谐。每个人都取了一个网名，而且大家都习惯亲切地叫网名。郝老师是群主，大家便亲切地叫他“群主”，叫得他心里直舒服得不得了。

抗旱浇菜水，菜友群团结得像一个大家庭。群主负责从井里吊水，几个相对身体较强壮的负责挑水，几个身体老弱有病的负责浇水。在每天早晨浇菜水时，大家不分彼此，不论菜地多还是菜地少，也不论菜地远还是菜地近，都按统一标准统一浇水。如果有人没有来，他们也会帮着浇水。今天早上，南瓜花人没来，大家也把她的菜地浇好了。

当群主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把大家的菜水吊完，菜友们把水挑完浇完，各自回到自己的菜园去打理、去摘菜以后，群主仍然没有看到南瓜花的身影。

群主比南瓜花大五岁，群主年届古稀，南瓜花花甲有五。平日他们好像是约定，几乎是刚天亮的时候，他们同时最先来到菜园，同时挑着桶子去竖井打水。南瓜花力气少，井太深，一桶三四十斤的水提不上来。她送给群主一个温暖的微笑说，剥削你的力气，帮我打水！群主说，没关系！将吊桶放入井里，显出劲头十足、力气蛮大的样子，以最快的速度把满满的一桶水吊上来，然后倒入她的空桶中。打满两桶后，南瓜花连声说着“谢谢”，挑起水就往菜地走。

这时，其他菜友才陆续前来挑水。男的，女的，有说，有笑，扁担，水桶，吊水，挑水，浇水，在晨曦中构成一道特殊的风景。

平日里，群主和南瓜花一起浇完菜水，然后摘一些当天要吃的蔬菜，便一起回家，来到要分开的路口，互相说声“明天见”，便转身走向相邻的小区，当然群主还会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一眼她的背影，很暖，很美，心湖中有几圈情感涟漪。

整个夏秋的绝大多数早晨就是这样互相帮忙挑水浇菜。也有不浇菜的时候，他们就在各自的菜园打理蔬菜。他们的菜园相邻，虽有自造的简易篱笆隔开，但可以人声相闻，可以目光相望，可以移足来往。

今天群主给菜友们打完了水，所有的菜地都浇完了，但她还没有来。于是群主在自己菜园的简易工具房门口坐了下来。掏出手机，打开南瓜花的私微，给南瓜花发了一条微信：@南瓜花，今天早晨怎么没有来呀？我现在还在菜园等你，盼告知。你的菜地已浇水。

他瞪着眼睛盯着微信，希望马上跳出她的回复。可是时间快十点了，看见的仍然是失望。俗话说，夏天太阳不要躲，秋天太阳秋老虎。时令初秋，正是秋老虎猖狂的时节，十点的太阳便像一盆通红的火，将周围的高楼大厦烧得发烫，将菜园和他的身体烧得滚热，热得他受不了，他只好走上发烫的柏油路，迎着火辣辣的太阳回家去。

他老在想，她为什么今天早晨没有来？是病了吗？是家里有事吗？还是她的孙子出了什么状况？

他突然感到像丢失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发慌，魂不守舍地胡思乱想起来了。他不知不觉来到了她的小区门口，才突然意识到他走错了，他应该回家去解决肚子的抗议了。他沮丧地向自家走去，而与她交往的情景，像电影般在眼前放映。

二、意外惊喜

   郝老师的儿子小明在滨江市一家公司打工，打工多年，便在滨江市买了房子车子，当然要搞三十年按揭才能还清债务，他心甘情愿地加入了房奴车奴的行列。因为有了车子房子以后，很快便有了妻子，很快便有了孩子。小明享受着提前消费的苦与乐。

几年前，郝老师从乡下一所学校退休了。郝老师如释重负，顿觉轻松，他感觉到了获得了身心解放的愉悦，获得了我的退休生活我做主的自由和权力。郝老师不喜欢打牌搓麻将，不喜欢钓鱼侃大山，却喜欢住在老家种点疏菜，喝点米酒，享着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的清闲，当然郝老师还有一个令人称赞的业余爱好，就是喜欢写点文章或诗词，发到微信，发到网上，或发到报刊上，他做着作家梦。功夫不负有心人，日积月累，文章质量越来越高，发表的文章越发越多，有的还上了国家级文学杂志，有的还在全国性大赛中得了一等奖。他被吸收为中国散文学会、中国作家网会员。他玩文字的劲头越来越大，每天孤芳自赏，乐此不疲。

正当他乐此不疲的时候，老婆却被万恶的乳腺癌吞噬了她的生命，丢下了郝老师，于是郝老师在孤单和寂寞中更加爱玩文字了。

如今的年轻人对婚姻很随意，可以闪婚，也可以闪离，跟过家家一般。郝老师儿子与儿媳因性格不合，一夜之间，小明气壮山河，净身出户，豪迈慷慨地搬进了出租屋。小明离婚，财产可以不要，但儿子不可不要，那是他血脉传承的希望，而且读小学了，扶起篱笆就是墙。小明希望郝老师能帮他照看儿子。郝老师心里有点不乐意，因为一是他不喜欢进城，进城就不能种蔬菜了；二是怕影响他写作，带孙子、辅导孙子，总会要耽误他的时间。但口里还是答应了，于是郝老师带着沉重的乡愁地来到了滨江市，来到了儿子居住的温馨华庭小区。开始了照顾孙子的苦乐生活。

郝老师每当去超市或农贸市场买蔬菜的时候，便会触景生情地想，蔬菜价格不菲，而且可能买到的是农药、激素泡出来的，花钱买的是担心蔬菜，如果能在城里有一块菜地，自己耕耘，吃上自己种的放心生态蔬菜，那该是件多么称心如意的事情呢？

可滨江市是一座繁华的中型城市，城里高楼大厦林立，柏油大道和街巷纵横，除了楼房、店铺和道路，便是人行道、绿化带和花坛，哪里有种菜的地方呢？

有一天，郝老师带着孙子去湘江风光带玩，在路上看见一个满脸沧桑的妇女提着一袋白菜迎面走过来，郝老师好奇地问：你买了白菜？她说，不是买的，是我自己种的！自己种的？郝老师来了兴趣。她说，五桥那边好多人自己种了菜。

听她的口音像攸县话，马老师便问她是不是攸县的，她说是的。再一细问，竟然是郝老师老家的邻村人！

亲不亲，故乡人！在这远方陌生的城市里，郝老师竟然碰到了家乡人，一下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于是开始了亲切的交谈……

交谈后知道她叫杨芳，大家都叫她芳姐。芳姐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操持家务的好手。她老公早几年去世了，女儿怕她一个人住在乡下孤独，便接她进了城。她女儿住的小区与郝老师住的小区只隔一条马路。她的女儿离婚了，有个外孙上幼儿园，女儿便要她来带外孙。郝老师突然想到他们竟同是天涯带孙人。

两年前，芳姐发现有人在湘江五桥那边种菜，便跟着去种，如今种出了一个四季蔬菜芬芳的菜园。

郝老师感觉芳姐很健谈，很直爽，很热情。于是他们互相加了电话和微信。

第二天，芳姐便邀郝老师一起去种菜。

她带郝老师来到一处建筑工地，有一片地方正在建楼房，没建楼房的地方，变成了万国旗般杂乱无章的菜地，是不同小区里爱种菜的人各自占据的领地。她告诉郝老师，开发商征收了这一大片土地，分期分批开发，这地盘十年还开发不完，那些还没来得及建房子的地方，就被小区里爱种菜的人把它开发成了菜园。芳姐说郝老师来迟了，基本上能挖菜地的地方全被人挖去了，只有一些望而生畏的地方没人敢下手了。

芳姐把郝老师带到她的菜地边，指着她的菜地边的一块坑坑洼洼的荒地说，这个地方你想不想挖？郝老师一看，乱石砖头堆成山，杂草荆棘长成林，周围开菜土的人，都把石头砖头丢到了这里，有些大石头，几百斤一个呢。不过郝老师心里在想，石头荆棘杂草虽多，如果有与地奋斗的精神和气概，就可以开成一个面积不少的菜园。于是郝老师对芳姐说，我是农民出身的，曾经模锄头把十多年，我不怕！芳姐说，这地方只有你们男子汉吃得消！她又带郝老师看一块已除去杂草的地方，她说，这是我占的一块地方，还没来得及挖好，我让给你去挖吧！郝老师一看，地盘还不少呢，可以看出花了很大力气才清理成现在的样子。郝老师说，你留着自己种吧！郝老师，我一个女同志种不了多少，这块地正好与你的石头山相连，你一起挖吧，谁叫我们是家乡人呢，谁叫我们在这里相遇呢！郝老师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嘛！那我谢谢你！芳姐说，不用谢！

郝老师惊喜不已，于是见机而动，火速去日杂店买了两把新锄头——一把宽板锄和一把羊角锄，宽板锄用于挖土、整土，羊角锄用于挖石头、撬石头；买了几双纱布手套；买了一个草帽。于是兴致勃勃来到石头山，挥舞锄头，劈草斩棘，搬石挖土。马老师在开挖的时候，芳姐一边帮着他捡石头，一边笑盈盈地跟他聊天，让郝老师忘记了劳累，忘记了时间。

几天汗流浃背的劳累之后，石头被郝老师砌成了一道石头墙，成了菜园的石墙篱笆，荆棘杂草全被埋在那些低洼的坑里，整个地面被整成了平平整整的一席一席的黄色菜土，像一本一本的黄色封面的大型图书摆放在地面上，散发着泥土的芳香，洋溢着诗情画意。一种成就感，一种自豪感，荡漾在郝老师的心中。

芳姐见了，大赞：你真行！挖土技术真牛！别人的杂乱无章，你的有条不紊；别人的高高低低，你的平平整整！你的菜园最大气、最规范、最漂亮！

谢谢芳姐！郝老师充满感激地说，给她送上感激的目光。

芳姐见郝老师整好了菜土，便说，你正好赶上了种春夏蔬菜的好季节，我还有辣椒、黄瓜、丝瓜秧子，你去拔一些来栽上吧！郝老师跟着芳姐来到她的菜园。她的菜园里生机勃勃，菜香扑鼻，冬季种的白菜、萝卜、莴笋仍然生长旺盛，绿油油的，向主人大献殷勤。

自从有了菜园，郝老师便成了菜农，真有点像陶渊明那种“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劲头，不误农时，春夏季节少不了种辣椒、黄瓜、豆角、丝瓜、茄子、西葫芦、南瓜、冬瓜、西红柿、蕹菜、苋菜等等，秋冬季节少不了种萝卜、白菜、快菜、莴笋、芥菜、红菜苔、芥蓝头、黄泥白、上海青、油麦菜、包心菜、西兰花等等，除了种蔬菜，还种红薯、花生、黄豆、黑豆、芝麻、玉米、油菜等杂粮，从此，郝老师与超市和农贸市场的蔬菜绝交了，因为一年到头，自己种的蔬菜和杂粮吃不完呢。每当吃不完时，郝老师就送芳姐、其他菜友和邻居。

意外遇到了老乡，意外开辟了一个菜园，是老天眷顾郝老师，还是生活本来就这么奇妙有趣？

三、成立菜友群

正当郝老师沉浸在菜园的自豪和希望的愉悦快乐中的时候，有一天早晨，他来到菜园时，眼前的情景让他目瞪口呆，菜园已经被几台挖土机全部挖掉了，挖出了一个大坑，大坑旁边形成了一座土山。原来昨天晚上，这里突然施工，清理土方。

种菜的人陆陆续续来到了菜园，发现眼前的惨状，气得七窍生烟，心脏滴血。于是大家愤愤然大喊大叫，为什么不出安民告示，为什么把业主种的蔬菜如此糟蹋？于是大家愤然围住了挖土机，要求施工方赔偿青苗费。挖土司机一看，立刻停止挖土，打电话叫刘总到现场来。

很快刘总开小车过来了。大家七嘴八舌质问刘总，为什么不出安民告示，让大家把蔬菜处理好后再挖？刘总说，我只负责清土方。这块地是开发商老板已征收了的，已经出了征收费，老板说叫我们马上动工，我们就动工了。你们要赔青苗费，必须找开发房产的老板。

我们去哪儿找？我们只找你！你不给我们找来，就别想施工！

刘总说，这样吧，你们推个代表，跟我去找老板好不好？

大家一听，有点犯难了，谁能当他们的代表呢？种菜的来自不同小区，彼此没有联系，互不熟悉，只是表面认识而已。

正在大家犹豫的时候，芳姐说，我们让郝老师当代表吧，郝老师有文化，是个作家，人品又好，他的菜土最多，大家说好不好？好！于是郝老师被推为代表，坐上刘总的车去见老板。于是大家都在工地等郝老师回来。

刘总带郝老师来到工程部找到了老板。郝老师说，我们都是周围小区的业主，我们在荒地上种点菜不容易，要劳力要成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菜才能长大，你们要施工，我们不反对，但你们至少要提早半个月出一个安民告示，让我们把蔬菜处理好。你们突然施工，我们要求赔点青苗费，让我们心里平衡一点。  老板听了后，对刘总说，这样吧，你先给他们登记好名字，每户补偿两百元吧，我们就不分菜土多少了，还有，钱要到月底才能兑现。然后对郝老师说，我以前也是农民，我也喜欢种菜。种菜确是不容易，特别是在城里种点菜不容易。又对刘总说，我们为他们做点好事，你把堆起来的那座土山，给他们推平整，让他们去种菜，因为那块地方将来是建城市小公园，要待其他地方的房产都开发以后，那儿才会动工。至少四五年之后。刘总说，好。

一个小时后，刘总便把郝老师送回来了。郝老师向大家宣布了两个好消息：一是不分菜土多少，每户可赔偿青苗费两百元，不过要过20天，也就是要到月底才能兑现；二是老板是个佛菩萨，要刘总帮忙把那座土山推平，给我们做菜园，那儿将来是建公园，至少要四五年之后。

大家像注入了兴奋剂，欢呼雀跃。

芳姐说，趁现在人都到齐了，我建议我们建一个菜友微信群，选一个群主，为我们大家作主：一是大家要等青苗费，方便发布消息和联系；二是新的菜园由群主按原来菜土的多少进行分配，分土的次序可以抓阄，保障大家都有菜土；三是互相交流种菜经验，互相帮助，互通有无。

芳姐还没有说完，大家立即响应，推举郝老师当群主。郝老师谦让了一番，推不掉，便掏出手机建群。想不到连八十多岁的周娭毑也会用智能手机，也会玩微信。群名由郝老师定。郝老师说，我们都是种菜的老人，都是从乡下进城带孙子的孙子，我们种菜是一种心灵的安慰，我们能成为菜友是一种缘分，我们要互相帮助，互相关心，互相关爱，所以群名叫做“菜友慰夕阳”吧？

好，真好，郝老师不愧是个教书的，这个网名取得有文化有水平！有几个人伸出大拇指点赞。

郝老师建议大家取个网名，既然是个菜友群，那么男的都用一种蔬菜命名，女的都用蔬菜花为名，网名后加括号注明实名，这样好不好？大家都说好。郝老师说，女士优先，先请女同志取网名吧。杨芳抢先说，我叫南瓜花，我最喜欢南瓜花，又大又黄，结出的南瓜又大又粉又甜；我叫丝瓜花，李艳说，我最喜欢丝瓜花，又多又黄，结出的丝瓜又多又长，最好吃……于是八朵菜花在群里互竞芬芳：南瓜花（杨芳）、丝瓜花（刘香）、冬瓜花（陈美）、白菜花（周艳）、西蓝花（许靓）、辣椒花（蔡丽）、豆角花（柳娇）、韭菜花（张媚）；七种蔬菜朴实可爱：萝卜（马胜）、土豆（牛利）、黄瓜（黄依）、莴笋（高靠）、包菜（王团）、大蒜（郝结）、洋葱（魏来）。

于是世界上一个最具特色的菜友群面世了。郝老师当了群主以后，立刻感觉自己有了一种责任，如何利用微信群给大家带来快乐，带来帮助，带来友谊，带来团结，像一个家一样温馨呢？

于是他坚持每天早上在六点左右给大家问候“早上好”，他不用现成的图片，而是自己撰写问候语，举几例吧——

第一天：人生茫茫各自走，有缘才能做菜友。无论多少春和秋，菜园知已最难求。愿我们满园蔬菜绿油油，让我们身体健康乐悠悠。大家早上好！

第二天：菜园很美，那是劳动的安慰；菜友很美，那是友情的回馈。相遇不易，真情难得，在生命中相遇的菜友，都是这一生的财富。祝菜友们新的一天开心快乐，平安吉祥！

第三天：东方天边才发亮，起床就把菜歌唱。

青青蒜苔细又长，黄瓜穿着绿衣裳。

　      菠菜根红叶儿绿，花菜花密白又亮。

弯弯扁豆像月牙，上细下粗葫芦黄。

绿叶白菜雪白帮，卷心菜穿千层装。

    白色萝卜水灵灵，绿色冬瓜大又长。

    南瓜熟了皮儿红，芹菜杆叶全身香。

    红头萝卜绿尾巴，黄花开后丝瓜胖。

    皱着脸皮是苦瓜，像根草绳豆角长。

    又圆又红西红柿，叶青茎白葱儿香。

    小花芸豆像把刀，茄子身穿紫衣裳。

    莴笋苗条个子高，土豆像蛋皮金黄。

    尖尖辣椒真可爱，有绿有红俏模样。

    时鲜蔬菜四季有，天天殷勤让我尝。

人老童心在，处处充满爱。欢歌伴笑语，保持好心态。每天心情好，生活就自在。种菜是锻炼，福寿自然来。菜友们早上好！

群主每天早上问好，大家争相回复，各种点赞图片、问好图片和表情图片，如花绽放，大家在群里收获幸福温馨、美好芬芳！

郝老师不愧是个爱写作的老师，他觉得自己在城里种菜，成了“城市农夫”了。他把在城里种菜的一些特殊的感觉写成了一篇散文——《城里种菜的感觉》，投给了《文学》杂志，《文学》把他的文章发表了。

郝老师把《文学》发表的散文转发在群里，菜友们津津有味地欣赏郝老师的美文——

城里种菜与农村种菜的感觉不一样。

第一，特有自豪感。

因为能在城里种菜的人很稀少，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我想人以稀为豪吧，自己荣幸成为城里种菜的，感到很高兴很自豪。自从有了几块菜地，感觉好像那些土地就是自己的，“我是地主啦！”我来往在种菜的路上时，特别有精神，我穿着粘着泥巴的种菜的工作服，标准的打苦工的样子，也许行人对我投来的是鄙夷不屑的冷眼，但我昂头挺胸地走着，有时吹着《我们走在大路上》的口哨，有时哼着《打靶归来》的歌曲。边走边哼，南腔北调，摇头晃脑，别人看来神经兮兮，但自己心里直嘚瑟，说实在的，这是让种菜的自豪感闹的呢。

俗话说：“菜园菜园，每天都要沿。”自从有了自己的菜园，种了各种应时的蔬菜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就像上班一样，每天按时都要到菜园里去上班，或挖土，或播种、或栽秧，或施肥，或浇水、或治虫、或拔草，总要找点事做，而且也总有做不完的事，即使菜园没有事做，即使雨雪天不能做事，也要去菜园转悠一圈，观赏一遍，才能把菜园吸去的魂儿收回来，真的。

因为有自豪感，春季不怕花粉纷飞皮肤那个痒；夏季不怕酷暑炎热蚊虫那个咬；秋季不怕冷雨飘洒身上那个湿；冬季不怕雨雪冰霜北风那个吹。用句时髦话说，叫累并自豪着。

第二，特有希望感。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这句诗生动地说明春天播种少量的种子，到秋天可以收获大量的果实。所以播种以后，播种的人便生活在如何获得丰收的希望里。生活在希望里的人，才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产生生活的激情，享受生活的获得感和幸福感。我觉得我每种下一粒蔬菜的种子，便种下了一串希望，希望便在我的辛勤耕耘和期盼里发芽、生根、成长、开花、结果。我每栽下一棵蔬菜秧子，便栽下了一棵希望之苗，希望之苗便在我的细心照料下，便在我的殷殷目光中一点点长大、长高，一两个月之后，便可采摘希望，品尝让口舌生香的希望的美味了。

有位名人说过：“生活在前进。它之所以前进，是因为有希望在；没有了希望，绝望就会把生命毁掉。”种菜不仅是一种理想的劳动锻炼，让我能强筋壮骨，健身延寿，而且能调节我的心理状态，无论春夏秋冬，阴晴圆缺，都让我生活在种菜的希望之中，每一棵蔬菜的生长过程，便是我的希望的实现过程，每个希望的实现，都会使我的生命得到充实。我虽然年逾古稀，但我一到自己的菜园，就忘记了年龄，就脑中无杂念，心中无块垒，便将注意力集中在菜园里，集中在绿油油的叶上、娇滴滴的花上、顶呱呱的果上，不仅观察它们，欣赏它们，还要根据它们的生长情况去呵护它们，或除草，或施肥，或松土，或治病虫，让它们健康而旺盛地生长，让我的美好的希望变作看得见、摸得着、吃得到的活鲜鲜的蔬菜，香甜可口的美味佳肴。

我一到菜园里，就忘了时间，几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天就不知不觉完了。希望是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支撑着我战胜辛苦和疲劳，战胜雨雪风霜。希望是我醒着时的美梦，让我忘掉烦恼和忧愁，忘掉名利和荣辱，我的心里只有我的菜园，只有“爱你没商量”的蔬菜。

第三，特有成就感。

黑不溜秋的泥土，我种上菜以后，便一天天变绿，变美，变得生机勃勃，芳香扑鼻，望而生津。看着蔬菜一天天长大，我的心几乎天天浸在成就感形成的温泉里。

原本是杂草丛生、荆棘林立、乱石成堆的荒地，我挥舞银锄，横扫杂草荆棘，搬开乱石砖头，挖出金黄的泥土，整理成一块块像书本一样美观的菜地，叫我怎能不油然而生成就感？

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是挖土种菜的高手，我的童年是在父亲挖土种菜的童话里度过的。也许遗传了父亲的基因，我也特别会挖土种菜。不吹牛皮，我种菜的水平堪比菜农。无论是辣椒还是茄子，是丝瓜还是南瓜，是豆角还是蕹菜，我种的都比其他菜友的长得快，长得大，长得美，四五斤一蔸的白菜，七八斤一个的萝卜，是我的常态化产品；结果类蔬菜果实结得多、长得快、长得大，五十多斤一个的冬瓜，二十多斤一个的南瓜，十多斤一个的白薯，六七斤一个的红薯，四五斤一条的丝瓜，一米多长一根的豆角，每一届都有。实话实说，我的心里装满了成就感。在菜友们夸奖我时，我满脸春风，禁不住骄傲洋溢；当菜友们向我请教经验时，我先是谦虚一番，然后便是子丑寅卯说得头头是道，毫不吝啬地传经送宝。我有什么好种子、好秧子，尽量与他们分享。有人向我提议建一个菜友微信群，不仅方便大家联系和交流，而且加深了解增进友谊，一致推举我当群主。我不但结交了十多个知心菜友，而且还成了他们喜欢的群主，怎能不叫我有成就感呢？

有人说种菜能锻炼身体，以前，我不太信，现在，我信了。我患有椎间盘突出的毛病。记得没种菜的时候，总是腰酸背痛腿发麻，经常痛得受不了，便用拳头击打那些痛点。自从种菜以后，就感觉没这么痛了，有时感觉很轻松了。种菜能健身，这也让我产生了成就感。

二零一七年八月，《湘潭晚报》一位记者看到了我参加全国散文大赛的一篇获奖散文，于是便采访了我，以《变身网络作家和“城市农夫”》为题，报道了我的退休晚年生活。其中“城市农夫”说的就是我在城里种菜的故事，并配发了我在菜园种菜的照片。想不到我在城里种菜还上了报纸，这种载入“史册”的成就感，足以温馨到我停止呼吸的那一天啊！

第四，特有愉悦感。

自己种的蔬菜，不但不要花钱去买，而且是绿色生态的放心蔬菜，吃起来总比超市里买的蔬菜味道好，口感爽，特别新鲜香甜。比如辣椒吧，超市买的不但不辣不香还有股沤馊味，甚至腐烂味；但吃自己种的辣椒，感觉又辣又香又提神，口感大不一样；比如萝卜吧，超市里的萝卜没有什么水分，煮熟后硬硬的，吃在口里干硬寡味，自己种的萝卜又白又嫩，里面水灵灵的，煮熟后软软的，吃在口里又软又甜还有萝卜特有的清香。反正吃自己种的菜，吃的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味道就是不一样，总感觉特别鲜，特别有味。这种不一样的美味感，使我的整个身心产生了微微酒醉般的愉悦感。

有时候，我种的蔬菜，自己吃不完，就送给别人吃。别人说句感谢的话，我的心里也会产生愉悦感，也许这就是分享的快乐。

我种菜的时候，忘记了功名利禄，忘记了荣辱沉浮，眼里心里只有我的菜儿长了没有，生虫了没有，生病了没有？

我想到陶渊明为什么喜欢田园生活。因为他“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他“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希。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可见他沉浸在田园生活的乐趣中。我也沉浸在菜园的乐趣中，不知老之已至。

说实在的，我种的菜地多，种菜不苦不累是假的，三伏酷暑骄阳炙身，挖土挑水，汗水淋漓；数九寒冬冰雪刺骨，摘菜施肥，北风呼呼。但是自豪感、希望感、成就感、愉悦感驱走了苦累感，于是苦变为甜、累变为乐了。因为対种菜的心态好，所以种菜过程中的感觉都很好，所以，一个人是否快乐和幸福，主要决定于他的心态。这也算是我种菜的一点体会吧。

总之，城里种菜的感觉就像“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那般柔情，就像“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那般销魂，就像“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那般豪放，就像“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那般壮美……

那篇文章的前面有郝老师的照片和文字简介，菜友们知道群主是作家以后，都在群里祝贺和夸奖，菜友们众星捧月般地围着群主，说群主既是种菜的高手，也是写文章的高手，真是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自此以后，群主在菜友群里或在菜园地里，就像有一股温馨的春风吹拂着郝老师，郝老师真有点“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感觉了。

四、卖菜情谊

快十点了，群主终于看到了南瓜花的回复：群主，谢谢你，我现在滨江市中医伤科医院住院。我昨天下午去接孙子，横过街道的时候，被汽车撞了，右脚小腿胫骨受损，左手腕脱臼，全身多处受伤，昨晚手术，刚才已复查完，手术很成功。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很快康复的……

群主大吃一惊，怎么会是这样啊？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芳姐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眼里噙满了泪水，回复安慰道：@南瓜花，千万别急，安心养伤！菜园我会给你照顾好的，盼你早日康复！

回复后，群主仍然魂不守舍，心里直发慌。他想，我应该去医院看看她，一是作为家乡人，该去；二是作为菜友，该去；三是作为群主，代表全群，该去。

于是他换上自己最满意的衣服出了门，到小区门口叫了的士。十多分钟后就到了滨江市中医伤科医院，他微信扫码付了钱。下车后进了医院外的水果店，那店是专做看望病人生意的，用一个特制大花篮装着几种时髦水果，水果上还有包扎好的一大捆鲜花，送人很体面，很温馨。群主还没站稳，青春袭人的女店主便甜腻腻地叫了一声，大哥，来一篮？多少钱？不贵，三百元。三百元不贵？大哥，你是去看病人吗？三百元舍不得掏？一大篮水果，一大捆鲜花，多有面子啊！好，来一篮！

群主提着篮抱着花进了医院，找到了住院部，拨通了南瓜花的电话，问了病室和病房号。五分钟后，他进了南瓜花的病房。南瓜花躺在病床上，正在输液。南瓜花看见群主左手抱着一捆鲜花，右手提着一篮水果，立刻感动了，哽咽着说，群主，你怎么来了？眼泪就溜出来了。群主把水果放进床头柜里，把鲜花摆到床头柜上。便问南瓜花的伤情，南瓜花一一告诉他。他问肇事司机的情况。她说，肇事司机是乡下一个低保户农民，村里扶贫给他贷款买了辆农用运输车，他好不容易找关系，承包运输三个小区的垃圾，第一天，他就出事了……现在我自己垫钱，用自己的医保治疗，想要索赔，恐怕希望不大……

群主说，你的伤养好之后，相信交管部门会有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你现在的任务是养伤，其他什么都别管。你的伤比较严重，伤筋动骨一百天，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康复。如果你缺钱，我给你想办法。

不缺钱，也不用你费心，我和女儿暂时还有。现在女儿小兰在照顾我，很细心。我很庆幸，这点皮肉骨头伤，算不了什么。

谢谢郝老师，女儿小兰说。

郝老师对小兰说，你上班怎么办？

没关系，我跟老板说明了情况，老板说给我三个月假，每月给我基本工资。

郝老师说，老板蛮有人情味。

南瓜花说，世上好人多。

群主正要走的时后，突然门口有人喊：群主！

群主一看，竟是白菜花！

白菜花进了病室，看见床上躺着的竟是南瓜花！

南瓜花把受汽车撞伤的大致经过说完后，问白菜花怎么来了？白菜花说，昨晚带孙子，五岁的孙子好动好跳，从沙发上跳下来，结果把右脚的大脚趾折断了。白菜花説时表情很伤感，很自责，觉得儿子儿媳都在怪罪她。

群主立刻安慰白菜花，并要白菜花带他去看她的孙子。群主与南瓜花告辞，来到白菜花孙子的病房，白菜花孙子的右脚掌用板固定打了绑，孩子妈抱着他在输液。白菜花向儿子儿媳介绍了郝老师，说郝老师是菜友群的群主，是个作家，今天来医院看望一个被汽车撞伤的菜友。白菜花的儿子儿媳说，能这样关心菜友的群主，除了郝老师，恐怕难找第二个。郝老师夸夸小孩后，把白菜花的儿子叫到病房外说，你妈妈带孙子很不容易，很辛苦，带了五年了，吃了多少苦？孩子脚受伤千万别责怪母亲，别让母亲有心理负担。你们向母亲表明态度，没有半点责怪母亲的意思。儿子说，我们没怪母亲，我们自己带，也可能发生意外情况。谢谢郝老师的关心。

群主从医院出来，他想，南瓜花确实遇到困难了，该怎么帮她呢？

第二天天刚亮，群主照例来到菜园，照例给菜友们丛竖井里吊水，大家照例把需要浇水的菜地浇完。群主来到自己的菜园，拿条竹扁担放地上，一屁股坐在扁担上，望望自己的菜园，又望望南瓜花的菜园，突然看见南瓜花正向他走来，他立刻喊了一声“南瓜花”，站起来朝她走去。“群主！你还有包菜秧子吗？”“有！”群主定睛一看，走来的竟是丝瓜花！群主拔了包菜秧给丝瓜花，丝瓜花连声说着“谢谢”走了。

群主情不自禁地来到南瓜花的菜园，用目光到处扫寻，没有发现南瓜花的身影，看到的是满园的失落、郁闷、沉寂和无聊。他突然感到平时与南瓜花种菜简直是一种幸福，虽然每天种菜很辛苦，但每当看见南瓜花来到菜园后，郝老师便忘掉了辛苦，她好像是兴奋剂，郝老师本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见了南瓜花，话便多起来；她好像是开心果，见了她，什么烦恼的事情都忘掉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郝老师常常主动去给她帮忙。郝老师的蔬菜需要治病虫害的时候，他就会顺便帮她的也治一遍；豆角需要插领子的时候，他知道她没这么大的力气，就会主动去帮她插好；看到她的丝瓜和冬瓜需要搭棚了，郝老师就会及时给她去搭好瓜棚。因为丝瓜、冬瓜是必须搭瓜棚的，而搭瓜棚既要技术，又要力气，一般女同志是搭不好的，所以他便帮她去搭，如果瓜棚料少了，他便会送瓜棚料给她，搭成漂漂亮亮的瓜棚以后，她要说好多遍“谢谢郝老师”。

下午，郝老师又来到了菜园，看到自己和南瓜花的菜园里辣椒树生机勃勃，树上挂着许多青辣椒和红辣椒，调皮可爱；绿油油的藤菜、蕹菜、红薯叶等长势喜人；丝瓜棚上吊着一条条胖嘟嘟的白丝瓜，再不摘掉就会老了；冬瓜棚上有几个三四十斤的青皮冬瓜，向主人奉献殷勤……

群主望着满园的蔬菜，突然来了灵感：南瓜花几个月都来不了菜园，何不帮她把菜种好的同时，去摆个菜摊，将她的菜和自己多余的菜都去卖掉，每天卖菜的收入给她，多少也能帮她缓解经济上的困难。

菜友中有丝瓜花、冬瓜花、西蓝花等是摆摊卖菜的，他便与她们商量如何帮南瓜花卖菜。大家一听南瓜花的情况，都乐意帮她。她们说给她卖菜这个办法好，每天能卖一百多元。不过卖菜比种菜更辛苦、更麻烦，她们提醒群主卖菜要过“五关”。

第一，要过起早备菜关。天还没有亮就要赶到菜园里准备要卖的菜，因为现摘现卖，菜才新鲜。所以赶早去菜园摘好菜，该洗的洗好，所有菜扎好把，扎把不仅要整齐漂亮，而且要大小适中。一般要准备几个菜。把准备好的菜装在箢箕里，然后挑到小区门口去买。这个备菜的事情只能辛苦群主去完成。群主说，好，好，这个我包了。

第二，要过抢占摊位关。卖菜的选择在人气最旺的小区大门口的人行道的两旁摆摊，但离出口近的摊位最吃香，因为出进的人都会对菜摊瞧上一眼，被瞧上的机率就大些，生意会格外好些。而去小区门口摆摊的人很多，所以无形中形成一个抢占有利摊位的激烈竞争，这是没有硝烟的争夺战。当然谁去得最早谁就能占到最好的摊位，所以越早去占摊位越有利。有的人天未亮就在那儿选一个好地方摊一块塑料布，就算是他（她）的摊位了。当然我们可以尽量帮南瓜花也占个好摊位，跟我们的摆到一起，我们可以帮着买。

第三，要过时间久、天气坏的关。摆摊卖菜的时间难料，如果你的菜走俏，一般也要一个上午；如果你的菜不走俏，那么一天到晚还卖不完。一要有舍得花时间的决心，二要经得起时间久的磨练，要有信念，有意志力。上午天亮到上班前是卖菜的大高峰，下午五六点钟下班时段是卖菜的小高峰。所以卖菜的人一般从早上六点天亮开始，坚持到下午六点下班以后，十多个小时坚守摊位，赚得几十元或百多元。

第四，要过放下自尊关。摆地摊卖菜，首先就要放下自尊，承认自己只是一个摆地摊卖小菜的可怜虫，没有身份和地位可言。事实上，你对每一个从你菜摊前经过的人，都会投去乞求的目光，有时甚至会发出乞求的声音：先甜甜的称呼一声大叔、大婶，或大哥、大嫂，或美女、帅哥，您买菜吗？我的菜又嫩又新鲜又便宜，来一把吧？有的人甚至一天到晚地叫唤。群主，你是退休老师，又是作家，你能放得下身份吗？群主想了想说，我能！不过我不会叫卖，你们帮我叫卖吧！

第五，要过城管折腾关。小区门口，不是菜市场，也不是农贸市场，是种菜的人为了方便卖菜和买菜，未经城管部门批准的摆摊点，在城管看来这是非法摆摊设点，严重影响市容，属于取缔范围。还有幸，芳姐小区门口的，还接地气，当然平日里，城管也说关心民生，睁一眼闭一只眼，任摊贩逍遥泛滥。但是隔三差五就有上级来视察啦，来参加社区活动啦，来检查城市卫生啦，一有“上级”要来，菜摊就倒霉。因为城管就会来几个人，开着摩托和皮卡车（收缴摊贩的摆摊设备和物资），气势汹汹地进行驱赶清场，于是菜贩们作鸟兽散。遇到这种时候，群主你就要迅速把菜担挑进小区里面去，摆到哪些隐蔽的楼道下面去。

丝瓜花说，群主，这五关你过得了吗？

群主说，应该可以过吧？只要过五关不要斩六将！渴时一滴如甘露，济人需济急时无。南瓜花正在困难头上，能帮一点就尽力帮一点吧！

群主好样的！大家伸出拇指齐点赞！

第三天晚上，群主给南瓜花的私微里发了一个一百五十元的红包。另外发了一段文字：@南瓜花，请收下上面的红包，这是今天丝瓜花、冬瓜花、西蓝花帮你卖掉你菜园里的蔬菜的收入。以后，我会把你的菜园种好，她们每天会给你把菜卖掉，每晚我会把卖菜的钱发红包给你。

群主，真心地谢谢你和丝瓜花、冬瓜花、西蓝花等菜友的爱心支持，辛苦付出……我太感动了，让我唱一首《感恩的心》，以表达我的感恩之情吧：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

有谁看出我的脆弱

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

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

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

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

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

感恩的心感谢命运

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

五、诉说苦情

群主每晚给南瓜花发红包的时候，都能读到南瓜花写给他的婚史故事。

她读高中的时候，喜欢上了班上的一个男孩子。男孩不仅英俊高大、潇洒倜傥，一表人才，而且天赋聪颖，成绩优秀，文理俱佳；文娱才能出众，吹拉弹唱都会。她也喜欢唱歌跳舞，他们一起参加了学校的文艺宣传队。她唱歌，他为她伴奏。那时的高中学生是严禁谈恋爱的，一经发现，便要开除学籍。但风华正茂的高中生，情窦已开，禁令再严也阻障不了爱河在地下流动。她爱上了他，但他的家庭出身是工商业兼地主，这在当时是一顶戴在他头上的可怕的政治高帽，让她望而生畏。到毕业的时候，她把情书悄悄地塞在他的书本里，她回到乡下去了。

回到乡下以后，担任大队会计的父亲，为了讨好大队书记，将她嫁给了大队书记的儿子。他与大队书记的儿子结婚以后，才知道他弱智，在新婚之夜居然不会做爱，对她傻傻地笑，问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与她睡觉。她却不嫌弃他，认为既然成了他的妻子，就是一种天意，一种缘分，她就有义务照顾她治疗她。她去县城新华书店买了治疗智障的医疗书籍，她学会了穴位按摩，学会了用偏方治疗，教会他做健脑运动。在她的精心治疗和照顾下，几年后，丈夫的智障基本治愈了。她有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正当她感激上天对她的眷顾的时候，老公三十五岁那一年，意外发现他患上了一种怪病——肌肉渐冻症，成了渐冻人。到四十岁的时候，他便瘫痪在床，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随着病情的加重，完全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直到六十五岁去世，她精心照料三十年。

她不幸的婚姻故事，让群主唏嘘不已，像天方夜谭一样令人难以置信。他强烈地感受到了她的心灵的美好，她的心理承受力之强大。莫怪她被汽车撞伤后，表现那样坚强，那样淡定，看不到她脸上的痛苦，看到的是灿烂的笑容。

她说她的女儿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女婿是中国农业银行某支行的行长，朋友邀他去了澳门，拉他进了赌场，结果一次就输了几百万，他只好利用职权，挪用公款堵了黑洞；但他不甘心，总想去赢回来，结果第二次，第三次，越输越多，输了几千万，他只好又拿银行的公款去堵黑洞，终于东窗事发，把自己送进去了，于是主动提出与女儿离婚……

她说，女儿小兰，是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是我人生的安慰，人生的希望，女儿很孝顺，是我的贴身小棉袄。女儿有了孩子以后，便叫我进城带外孙子。我本不想进城，我在农村生活惯了。但女儿的要求，我没法拒绝。这样我就来到了女儿家里……

来而不往非礼也，群主不仅每天早上向她问好，而且有空就会与她聊天，聊他的人生经历，他告诉她，他是一九六六届的高中毕业生，他回乡十二年，在江西流浪了十年，挖过煤炭，伐过木材，锯过枕木，放过松油，做过砖瓦，建过房屋，修过桥梁，钻过隧道……什么苦活都干过。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他有幸考取了大学，大学毕业后成了教师……

他们有说不完的话语，他们都渴望找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双方都感觉到了，他们都找到了心中的那个人。

正当群主和南瓜花网聊火热的时候，群主的儿子小明与一个网名叫春天的女士的网恋也进入了高潮。一天晚上，小明带春天到家里来玩。小明对爸爸说，这是我在网上认识的朋友叫春天，我邀她来家里看看。

郝老师不看则已，一看便大吃一惊：这不就是南瓜花的女儿小兰吗？

    您是郝老师？

你是小兰？

小明感到奇怪，说，你们认识？

郝老师说，小兰妈与我是老乡，又是一起种菜的菜友，她妈被汽车撞伤了，住在伤科医院，我去看了，在病房见到过小兰。

这么巧啊？小明既意外又惊喜。

    当又一个春节来临的前夕，群主和南瓜花、小明和春天，喊来了婚纱摄影师，以他们的菜园为背景，分别拍了两张婚纱照……

    群主把两张婚纱照发在菜友群里，菜友群沸腾了，幸福的花儿绽放了……

2021年8月于株洲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