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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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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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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

黄雀
短篇小说
曹廓

元旦刚过,地处华北平原的西历县正值隆冬季节。刚退下来的楚良智县长,早饭后像往常一样拎起公文包去县政府上班,到院大门口猛地停下身来,狠狠拍下后脑勺:“退休了,还上什么班!”

他进卧室躺一会,然后又走进书房,心里不可抑止地生出一阵冻雪般的冰冷。他坐沙发上,开始认真盘算如何打发退休后的日子。近一周县政府的工作都由代县长安排了,甚至他的办公室三天都无人打扫。他坐县长办公室里无工作安排,无人请示,无谁回报,无事务检查,明显就是聋子的耳朵。昨天是在任的最后一天,他想检查一下自己直接负责的重点项目。司机小马说代县长用车,电视台新闻记者说有别的采访任务。人们都很忙,忙得没功夫睬他。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通知他,可自己乘私家车以私人身份下去。他知道自己被冷落了,冷落的原因,心里明镜一般。这几年他一直与县委姜书记不和,姜书记不止一次在县委常委会上讲,你若下套,就会被更大的套子套住。天地良心,他从来没给人下过套,可自己常钻进别人设下的套中。

现在的重要问题是如何打发眼下的时间。原来楚县长一直埋怨属于自己的时间少得可怜,开会、学习、布置、检查、迎接上级领导、会见重要来宾、躲避私人来访,事情多得像丰收后的葡萄,成嘟噜成串的。现在一下子闲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反而感觉空荡荡的,仿佛进了一望无际的北极圈地带,荒寂而寒冷。他离开沙发坐到书桌后面的转椅上,想看看书。书橱里满满的,《政治经济学》《时事摘要》......都引不起他多大兴趣。报纸已是上周的了,没有文件可批阅。他又踱到客厅,客厅的沙发,绿叶盆景,高低桌椅,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他感觉仿佛进了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家,坐站不是。这时他很盼望有人来访。不久前自己家还门庭若市,可如今门可罗雀了。他给同时退下来的第一副县长老纪打个电话:“老伙计,在哪?你到我这来,咱下盘棋吧!”电话里传来个粗嗓门:“昨晚到济南儿子家了。”“行动够快的!”“省得让人烦!根据您的指示,我要好好的整理一下那人的材料!”

楚县长知道老纪说的“那人”是谁,他是书记,管方向,管人事;自己是县长负责具体工作,可一直童养媳似的没一点自主权。自己提前下来,被人冷落,都是那人一手操纵的。

粗嗓门说:“老楚啊!寂寞了可到干部活动中心去,好多老伙计都在那儿。”

楚良智决定到老干部活动中心去一趟。他想给司机小马打个电话,立刻又停了手。自己走出家门,徒步通过甬道,心想:步行正好锻炼身体。

县委家属大院很靜,残雪未融,几只黄雀在路上东张西望地觅食。他走出院大门,蓝制服保安,连眼皮都没抬,甚至没给他开起拦路的红白杠。

曙光大道,车流如梭。楚良智很快打了退堂鼓。以前出门,专车接送,专职新闻记者陪同,下属紧随其后。可如今,他极力想找个形容词来形容,是落地的凤凰、下川的老虎——失势,冷落,空虚。他突然来了个180度的转弯,折了回来。电话响了,他一看是在青岛工作的女儿楚宛打来的:“爸,妈说这两天你就退了,来青岛住吧,这里很美的!” 楚良智说:“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再说吧!”其实他不想去青岛,原因不好给女儿讲明。

他回到家,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

如何打发退休的日子成了一座横亘在他眼前的高山,他必须翻过去。今年夏天看望一位退休的老领导时,他说:退休后就得远离自己风光过的环境,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做一个普通公民。

到什么陌生的地方去呢?他先想到老家,那是个大平原上的普通乡村。可父母几年前已经仙逝,有两个堂叔,来往很少。回到老家,很多事情不好处理,吃住都是问题。并且从根本上讲,老家也不是无人认识的地方。他想过去女儿所在的青岛,女儿细心温和,所住环境清新优美,可已经退休与他暗地离婚的妻子两年前就去那了。前年,妻子见到了他与女下属的不检点,在财局工作一丝不茍的她,没多说一句话就与他拜拜了。自己如果去女儿家,与那个泾渭分明的她,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确实是很难和谐相处的。他知道,只要与原妻认个错,说几句好话,复婚还是很有可能的。只是他不想复婚,那女人不是不美,水平不是不高,只是会计师所固有的刻板认真的性格实在让他受不了。他又想到了玩世不恭的儿子楚强,在深圳开了个什么狗屁公司,娶了个做外文翻译的妻子。虽然对去他那十二分的不情愿,但总比去一个毫无瓜葛的城市强吧!有个头疼脑热的,无人照管咋行!于是,他打通了儿子的电话,说明了去意。儿子似乎有几分得意:“楚县长啊,早该歇歇了。到我这儿正好发挥你的强项,好好地教育一下你的孙子,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半小时后,儿子来了电话说给他定好了明晚八点去深圳的软卧。

北方还是隆冬,深圳却像是中春的天气了。道旁榕树蔚然深秀,园中菩提碧绿苍翠,真的可以用万木葱茏形容。到深圳新鲜了两天,他才知道来这里犯了个不小的错误。首先辨不清方向,他总感觉太阳是从南边升起在北方落下的,整日像生活在闷葫芦里。问问路,这里知道方向的人少得可怜,总是听到上颚音很重的答复“前走——左拐——右拐的了!” 每天都洗澡,进门换拖鞋,醒鼻涕用纸捂住,说话放低音,这些都是他以前所提倡的,并没什么不适。关键是饭菜不合口味,无论是青菜还是肉食,都淡而无味。再一个就是无事可做,孤独,空虚。儿媳上午八点半上班,晚上十一点后回家。儿子有时彻夜不归,来家也是睡懒觉。楚县长在任上的时候,也常常半夜回家。可现在无人请他吃饭,无工作餐,无招待宴,早早地呆在卧室里很是寂寞无聊。听到儿子儿媳下班回来,便到客厅想与他们聊几句。儿子却不解地问:“爸,怎么又起来了,有事?”有什么事,有事还用得着请示你们!更让他郁闷的是,与孙子也处不到一块。孙子七点半去全托幼儿园,他想去送孙子,可龟孙子偏偏让保姆送。他想陪着走走,孙子嚷着:“不让爷爷跟着,爷爷有异味!”这极大地伤了他的自尊。在任上时,就连最年青干凈的女干部也没谁说过他有异味嘛!下午五点,孙子回到家,他想给他讲点什么,让他提高觉悟,增长智力。可孙子说:“爷爷说话听不懂!”他自己打游戏,垒积木,玩得不亦乐乎。楚良智凑过去,孙子厌烦地推开他,不准爷爷乱摸,小心弄坏了!

为了排解寂寞,他去做健身活动。儿子家有健身房,有草坪。可一人独享,索然无味,就像打篮球有人争抢才有乐趣。

这天,他出了儿子家的别墅院,过了铁路桥与老街地铁站口,到了游乐场。陌生的环境就是好,无人知道他曾经任过县长。年轻人带着孩子的,男女成双成对的,乘登月船的,玩碰碰车的,好不热闹。水边花亭里坐几个悠闲的老人,他凑过去想与他们聊聊,几个人说话都听不懂。有一个人是北方口音,一问他竟是西历县的。那人虽然言语有点俗气,可乡音仍感亲切。他高声粗气地说:“我们县当官的,天天在电视上喊口号,可多少年了我们那还是欠发达地区!”楚良智脸一红,急忙假装接电话离幵了。他很是疑心,那汉子是不是在电视认识他才有意嘲讽的 。他暗自叹息,当过名人,过隐居生活绝非易事!

老纪打来了电话:“老楚吗?我把你的信给了老领导,他让形成文字材料,我已经联系了几个人。” 楚良智说:“老伙计,保重身体!”

好容易熬到了周末,儿子早说过到周末一家人去深圳民俗文化村逛逛,让他放松一下。是的,他确实需要放松了。退休了,可他胸口始终像压个秤砣。说不清是心里还是后脑勺,还有一张弓,弓弦绷得紧紧的。

民俗文化村确实让他耳目一新。系着红丝彩带的拉祜族民居,别致的壮族秀坊,花草映衬的傣族土楼,建在溪流上长廊似的侗族风雨桥,仿真的彝族瀑布,让他流连忘返,顿时有了“宠辱偕忘”的感觉。可没到几个景点,他发现自己不是任县长时的情形了。那时他走在前面,一帮人紧随其后。如今,孙子与保姆看溪水里的金鱼,儿子一边走一边看手机,儿媳“哈罗哈罗” 地打电话。

女儿来了电话:“爸,你与妈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昨夜她无缘无故哭一宿!” 楚良智说:“你还不知道她,小性子呗!多哄她,多陪她。过一段我再去你家。”

楚良智重重地叹了口气,游兴尽失。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要过好退休生活确实没那么简单。他决定采取一个开拓性的行动,去过自己全新的生活。

什么才是全新生活呢?他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在深圳別处弄套房,再找个“另一半"。没女人的生活真的不叫生活。

一夜失眠,上午昏睡,午饭后他头昏脑胀地出了别墅院门。像小青年那样谈情说爱的浪漫时代早过去了,他打算通过婚介所牵线搭桥。至于婚介所在哪他可以去找,反正没人认识他,只要记住来回的路,也不至于把一个曾任过县长的大活人给丢了吧!

他顺着写有桂圆路牌的大道往前走,走走问问,问问走走,一共过了三个红绿灯十字街口,先左拐两个弯再右拐一个路口,终于找到了一家“鸿雁家政公司”。他填了一张表格,姓名性别,年龄栏少填十岁。需求对象栏填写:十八——四十岁大专文凭的中国女性。留了联糸方式。

这家公司办事效率还蛮高的,第二天上午九点便来了电话:“楚良智吗?给你物色个对象,女方有意,你俩谈谈。” 楚良智急忙对镜打扮一番,很快到了那家公司。礼仪小姐领他进了八号会客厅,倒上茶退去。沙发上坐一个挎包女人,她扬扬描黑的眉毛笑笑。楚良智仔细打量这个女人,她涂着口红,估计不准年龄;由于坐着,看不出身高;圆四方脸,谈不上俊也说不上丑。“大哥的公司很有名气的哟!” 楚良智暗自笑笑,其实他填表时写的是儿子的公司,于是淡淡地说:“还行吧。”“大哥几套房哟?” 楚良智说“有两套,我不愿意与儿子住一块啦,打算再买一套。”她马上眉开眼笑了,笑得眼角起满了折子。说,她就是卖房子的,可帮他买一套称心如意的房子。好像他们不是来谈婚姻的,而是专门谈房产生意的。谈了一个小时,“结婚后你得给我公司的十个股份哟!” 这句话让楚良智彻底失去了与她继续谈下去的兴致。不仅仅因为她别扭的口音,更主要是从言谈举止中,发现了她的粗俗浅薄,让他根本不屑一顾:两人原本不是一个层次。楚良智看看腕上的手表:“县政——不,公司还有个会议,咱们以后再联系!” 他礼貌地伸出手,她站起身朝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大哥,我好好喜欢你哟!”

他让工作人员继续操心。工作人员说这个女的,是目前求婚登计中愿意与他谈的条件最好的一个了。这个要不行,只能给他介绍一个外籍女性。楚良智说,如果是朝鲜越南会讲普通话也可以谈谈。

离开家政公司,楚良智沿途查看了两处别墅小区,大体确定了买房地点。心想,只要那一半基本确定下来便马上购房,然后再给儿子、女儿摊牌。

楚良智午觉睡得很踏实,直到下午四点才被两个电话吵醒。一个是女儿楚宛从青岛打来的,大意是说让他快到青岛住,妈妈听说他来青岛已经为他晒了两次被褥。楚良智回话说,先在深圳住一段再去青岛。第二个电话是老纪的,说已经把他们几个联名写的材料递给了相关部门,引起了省领导高度重视,调查组不日就赶往西历县。楚良智知道自己安排的套子已经向索定的对象张开。他不便说什么,把话题差到他深圳阳光普照、繁花似锦的亚热带海洋气候特点。

第二天早饭后,家政公司来了电话。儿子刚要出门,回头笑笑:“楚县长到深圳了还有人追着请示工作啊!” 楚良智狠狠瞪他一眼,回到卧室关上门:“喂,我是楚良智。”“一个外国女性看中了你的条件,正等着见你呢!”

楚良智忙不迭地梳发,洗脸,出门。他边走边想,开开洋荤,也许会是个意外的惊喜。还是在八号会客厅。他一进门,沙发上站起一个身穿黑色吊带裙的青春女子。“你吼?”她用穿长袖的左手叉腰,伸出裸臂的右手与他握手。楚良智接住了手,软软的,温温的!

楚良智坐下,望着她那张被黄发衬托得很美的笑脸,心里有种异样的喜欢。她挺着高直的鼻梁,闪动着活泼旳蓝眼睛,叽哩呱啦地说着很动听的话,可他半句都听不懂。他到服务台找来个翻译员陈述了她话的大意:她是个热情善良的女孩,她仰慕中国的富强美丽,愿意嫁一个中国男人。她看上了他的条件,只要一次性付给她二十万人民帀,她愿意嫁给他,并愿意年薪十万到他公司上班。

楚良智邀请她吃午饭,她笑着点头应允。他领他去了一家鲁菜餐馆,进了个包间。他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在缠绵的乐声中她吃得津津有味。分别时他礼貌地伸出手,她热情大方地抱住了他,吻了他的前额。他也抱住了她吻了她的脸颊,她柔软的身子让他着迷,要不是担心会引起“国际纠纷”,他真想马上与她开房……

他兴味未尽地送她回到家政公司。回到儿子家的晚上,鸿雁家政来电话问他感觉如何,楚良智思忖再三后,觉得这个外国女人虽然美丽,但与他第一次见那个女人一样,骨子里都存有-种让他说不出来的别扭味。他迟迟回道:“语言不通,怕日后生活多有不便……还是找个中国女人好!”

楚良智一晚上没睡好。早饭后,他步行到布吉河木桥上坐坐,感觉很无聊。折回来躺床上想心事,眼前总是出现那张高鼻梁蓝眼睛的青春面孔。保姆敲敲门进了屋,操着浓重的广东腔说:“大哥不换拖鞋进屋是很不卫生的哟!” 楚良智这才发现自己进屋忘了换拖鞋,虽知不对,但保姆随意批评他的生活小节还是让他很不舒服。正好手机响了,他对她摇手示意让她出去。在任上时,凡是不愿听对方意见他都会装作接听电话把身子扭向旁处。这次是真的来了电话,一个女中音:“请问你是楚县长吗?”“哪位?”“我是你以前的部下,听说您来了深圳,想见见您。”“贵姓?”“见了就知道了。”“地点?”“深圳老街口地铁站口,我在那等你。”“好!”,上次去游乐场玩时见过老街地铁站口,他翻身起床出了院门。他有些好奇,这个女人会是谁呢?如果不是在深圳寂寞,原来在任上他决不会随便去见一个不速之客的。

楚良智到了老街地铁站口,一个挎红包的女人向他招招手。楚良智走过去,她跑过来亲热地握住他的手:“楚县长您好!”“你好?”楚良智仔细打量她,四十来岁,长披肩发瀑布似的飘在身后,椭圆形脸蛋双颊饱满,明亮的眼睛流露着热情明亮的光波,这面孔有几分熟悉却又几许陌生。 “我原来是西历县县委宣传部的,大前年是你签的字我才调到了深圳!”“ 哦!想起来了!你叫江小莉?”“是啊!是啊!” 楚良智再次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很热情,大有他乡遇故知的兴奋!

她拉着他穿过喧闹的广场,到一个很静的湖边,在一棵大榕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来。他们谈西历县的经济,西历县的文化,西历县的美食,好像欠发达的县城比一线大城市深圳还美。他们由房地产开发谈到“几的皮”,从政府工作谈到个人生活。江小莉说她前年调到了深圳市罗湖区任办事员,开网络公司的丈夫移情别恋。她一怒之下与他离了婚,现在非常孤独。楚良智谈了自己的情况,老伴固执粗俗,长期感情不合,两年前就离了婚。江小莉靠向了他的肩,抓住了他的手:“我就喜欢像你这样成熟的男人!” 楚良智看看四周,远处坐几个悠闲的钓鱼人,近处的花亭上站一对背着他俩相拥的情人。楚良智激动地抱住了她叹口气说:“只是我比你年龄大!” 江小莉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二十八岁的女大学生不是嫁给了八十二岁教授了吗!只要感情相合,年龄不是问题!” 楚良智抱紧了她,深深地吻了她。

晩饭时,两人到中华美食城共进了晩餐。亲密的谈话,缠绵的感情,可口的美食,像包间响着的乐曲,余味无穷。分别时他们又吻了好长时间,恋恋不舍。

回到儿子家,他很兴奋,感觉已经看到了理想退休生活的曙光。这一晚他睡得很香,还做了个抱美晚归的佳梦。

第二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分外明亮。

手机响了,他一看是老纪的:“老纪你好?” 粗嗓门朗朗地笑着:“你好啊楚县长!告诉你个大快人心的消息,那个人进去了!见面咱们得好好地喝两杯!”“好!好!酒是一定要喝的!” 楚良智心里豁然开朗,他走到院里迎着太阳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对着手机大声喊:“老伙计,深圳美着呢!欢迎你来做客,我要好好招待你!什么?我的退休生活吗——幸福得很呢!”

他挂了让他兴奋的电话,在赏心悦目满是花草树木的院中来回踱步,甚至想啍两句流行歌曲。

“生活就是一团麻,那也是麻绳拧成的花。”手机响了,是老领导市纪委张书记的电话:“楚良智啊楚良智,刚退休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看看这些天你做了什么?网上你可出大名了!市委要求你立即回来做出深刻的检查!”

楚良智打开微信,上面有张书记发来的一组彩照,是他与外国女郎与江小莉在一起吃饭拥抱亲吻的一大串图片。

“扑啦啦”他身后榕树上落下一只黄雀。楚良智头嗡的一声,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原发表于2019年9期《当代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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