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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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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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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响的哨子

断响的哨子

◎文曹廓

从事教育工作后,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上一把手,成为一名正科级中学校长。用爱妻的话评价,说我是走火入魔般的喜欢上了一个哨子,死心眼,一根筋。

产生这个愿望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是我认为,经过二十多年教学生涯的磨练,自己像长江里的石头——经过风浪的人,已经具备了当好一把手的才能与资格。我教的语文课学生满意,竞赛成绩名列前茅;最关键的是我先任教研组长,后任教务主任,又任副校长,算是一路坦途;由中教二级,到一级,再到中教高级,可谓顺风顺水。我经历了十一个一把手,他们施政的得失我明净于心。对于治好一个学校,不谦虚地说我早就胸有成竹。我做梦都企盼能得到一个独当一面施展才能的机会。

在翘足引领的期望中,一个提拔的契机如期而至了。那年冬月,校一把手告诉我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县里要选聘几个初中校长。他问我是否有意。他分析:你应下初中当个鸡头,不该留高中做个凤尾。与其在高中担副职,不如去初中任正职。并说我有治理好一个县直中学的能力。

直白地说吧,在十一个一把手中,无论从哪方面比照,我最不服的就是伊人。由于正副差别,还不得不听命于他。他从政府部门调来,才三十多岁,“聪明绝顶”脑袋上的几根疏发,真有点凤毛麟角般的珍贵。他干教育外行,玩权术内行,校内大事小事都爱指手画脚的。同事知道,我这人是“老别筋”,曾“顶”过他两次。对他的话,我常常怀疑是给我挖的陷阱。我仔细审视一下他的表情,感觉从他眼镜片里射来的是诚恳的光波。对他刚才的话我还是比较受用的,说句心里话,我也是认为自己当中学一把手的能力早就绰绰有余。在这-点上,俺俩意见比较-致,算是英雄所见略同吧!

这消息让我内心翻江倒海:他比我年轻十多岁,想熬过他当上正职,就像高树下面的小树一样难以抬头。到初中当个一把手,能施展我的才能,又能摆脱他的控制,何乐而不为呢!但外表上还得装出一幅波澜不惊的大将风度:“多谢领导的信任,请允许我与贱内商量一下。”对外人措辞还是要讲究的,只能说商量,总不能傻帽样的说请示吧!不怕你笑话,诚恳地讲,我这人还真有点惧内。但我并不认为怕媳妇是什么可耻的事!刚结婚时,我一点也不怕她,俺俩天天磨牙。不怕归不怕,可诸如刷锅洗尿布之类的家务天天归我干。后来“怕”了她,每天她给我端着吃。傻帽呀?搁你,你也怕。惧内咋了?惧内自有惧内的理由,惧内有饭吃呗!

下了晚自习,我回到家,给“另一半”使个眼色,把她叫到书房里。她不满地白瞪我一眼:“我还得辅导孩子学习呢!你着的哪门子急!这屋里又冷……”我摆摆手表示不是那个意思,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把令我欣喜若狂的消息告诉了亲爱的她。爱妻教化学,是在分子原子层面上研究物质组成的。平时,她处事的理念更注重事物的自然属性,绝不像我教语文爱海阔天空的幻想。她冷靜地说:“我看你是饭后溜大圈——撑的了!咱俩在一个单位工作有利于培养后代,现在不挺好吗?没必要再加什么催化剂了吧!”想当一把手对我来说是原则问题,我做人也是有底线的:原则问题决不让步,宁肯我的屁股再被拧青一回!见笑了,我敢举起右手发誓:她拧青我屁股的事,绝非是家常便饭,家丑不能外扬哈!我讨好地望着她,仍坚持自己的意见。像古代的谏臣那样理直气壮,如千仞之瀑势不可遏地慷慨陈词……她狠狠剜我一眼:“既然你的决定不可改变,那就鼓捣呗!”我知道她爱把化学实验说成鼓捣,意思是批准我试验一下。我不失时机地亲了她一小口:“谢谢爱妻的理解!”真没想到,热脸却凑个冷屁股,被她狠狠推开了,可我一点都没敢表现出丝毫不满,习惯成自然了呗!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到一把手办公室回报了我最新思想动向:经过一夜思考,认为领导睿智多识,自已愿意一试。他坐转椅上转一圈,从后书橱里拿出招聘文件让我看,映着窗户光亮的镜片一明一明地当场表态:大力支持我,批给我一周假,学校的什么工作都不让做,叫我靜心复习。最后拍拍我肩膀:曹副校长定能如愿以偿,大展宏图。他的话语就像墙角空调吹来的热风,让我心里暖洋洋的。出了他办公室的门,迎面碰见来一把手办公室的几位主任,他们纷纷说,选聘一把手老曹副校长是最佳人选……我感觉室外的冷风仿佛变了,心里充满和煦的温暖。

我把自己关进书房里,不顾天寒地冻,手捧爱妻送来的热水袋,查阅资料,认真备考。其实对于《教育学》《心理学》《管理学》这些教育界招聘必考的科目,我大可不必郑重其事。上大学时我都熟记于心;任校领导后,我又不断研究,用于实践。这样大言不惭地对你说吧,就连书本上没有的关于“仁治”与“法治”管理的“黄金比例分割”问题,我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招聘考试那天,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县城的建筑物与风景树全在冬天里耸肩缩颈,瑟瑟发抖。

人事局大会议室里,热气腾腾。好多名符合条件的“校长坯子”,由于拉开距离考试,连主席台上都坐得满满的。教育局、人事局领导佩戴监场证,如临大敌,十分警惕地来回巡视。整个考场鸦雀无声,比高考考场气氛还严肃许多。我考试状态良好,看题、分析、回忆、判断,笔答,简直可以用挥洒自如形容。出了考场,几个熟人唏嘘不已。我咽了口冷风,表面上附和着装出一幅苦瓜脸,连连报怨试题太难。其实心里偷着乐个不停,暗暗嘲笑他们,过了这个季节,恐怕连喝西北风的机会都没有。

到人事局大门口,爱妻正站在廊檐下,衣帽上满是冰雪。她给我穿上雨衣,我顿觉全身温暖,用一句电影台词形容——心总是热的!我清楚,在外场上,妻子都是装得像个温顺的小花猫,母老虎的威风是在没外人时专门耍给我与儿子的。

从考试结束到公布成绩需要一个星期。老师见了我就说,曹副校长肯定考得好!他们越这样说,越让我感觉这一个星期时间漫长,简直比一年都过得慢!考试后的第六天下午,我在办公室煤火炉旁正心神不宁地看教务处报来的月考工作总结,一把手笑容可掬地走进来:“恭贺!贺喜!曹兄笔试成绩全县排名第三!再过了面试关,任县直中学一把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感觉他的态度充满真情,连忙起身让座,倒茶。听了喜讯,高兴得真想像小时候一样跳高欢呼,再连打两个车轱辘。四十多岁的人了,我不会这样轻狂。这种轻狂的兴奋大都被我喜不于形的涵养克制住了,但仍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还是不争气地露出了-点笑意。

回到家,我热情地给她个拥抱,并不失时机地把大好消息报告了她。她推开我:“去!去 !以后少拿这鸡毛蒜皮事烦我!”对于她矫揉造作的“清高”,我备感亲切。

接下来的日子,我便期盼尽快面试,好像一个打扮入时跃跃待嫁的姑娘,已是急不可耐了。我坚定地认为,距理想变成现实,已为期不远矣!用计日程功来形容就十分确切。

面试是在县政府小会议室举行的。我一进去,便立刻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压抑感。最前排坐一溜领导,教育局一二把手,抓教育工作的副县长,我面熟。其他全是生面孔,他们都凛若冰霜,一种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面试提问怪诞刁钻,例如,“假如你所在中学拖欠教师工资怎么办?”“假如中学教育环境不好怎么办?”我刚开始回答问题时心里发怵,有点结巴,回答两条后,像平时讲课一样有了激情,根据自己的实际工作经验,简直可以说是对答如流。看领导的神态,都是一幅像满意又像很不满意的高深莫测模样。反正我对自己的应答,还是颇为满意的!我像在大会上作了一通畅快的演讲,或者是完成了一节满意的观摩课,心里美滋滋的。出了门,脸上还热辣辣地直冒热气。

绚丽阳光照在缀满雪花的小松上,寒冷中透着暖意。我刚到大门口,见爱妻在小松旁迎着我,便笑吟吟地走过去。她从风衣内羽绒袄里掏出热水袋,递过来。我像受到恩赐的大臣,感动得一塌糊涂!

再有十天就是元旦了,除了上课,我得批改学生上墙报专栏的文章,还得指导师生在庆元旦联欢会要上演的文艺节目。无论干什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当一把手的事。以前我很少去“老一”办公室,有事都是他直接找我,或者他派人叫我。提干的这些日子,无论多忙,我去他办公室的次数明显多了。那天,一把于刚从教育局开会回来,我就跟进了他的办公室。他带来了应聘综合成绩,我是全县第二名!他满面红光:“据可靠消息,第-名留教育局工作,局长打算派你去县二初当校长。单等问卷调查、公示结束,元旦过后你就走马上任。现在你应该着手调查一下县二初的情况了,理清一下工作思路,再考虑一下咱校业务校长人选问题。”我听后内心突突直跳,好像自己已经是县二初一把手了,不知不觉坐沙发上的腰杆挺直了许多。千真万确,理想的曙光已经照到了我的脸庞。

走在校园里,老师纷纷祝贺我取得综合“榜眼”成绩,我心里乐开了花,走路的脚都轻轻的,表面上还装出一幅心如止水的模样。

爱妻对即将成为“校长夫人”好像并不怎么在意,当我把综合成绩告诉她时,她现出一幅冷若冰霜的神情。其实我心里清楚,她冷冰冰的样子是装给我看的,是向我表明,她不愿做我的附庸。真实的情况,她内心说不定有多高兴呢!这种猜测有例为证:一是她与我的“热身运动”变被动为主动了;二是做饭照顾了我的口味;还不止一次的对儿子说,咱往后对你爸要好点,别让他当了官把咱忘了。我心里甜蜜蜜的,这种示弱的模样要比女强人的嘴脸受用多了!

接下来,我便不由自主地陷入到如何治理好二中的苦苦思索中,走路、吃饭、睡觉,满脑子都是县二初问题。还有个“兴奋点”也赶热闹似的挤着往脑子里钻。二中有我的初恋,那时她父母嫌我一身“坷垃味”,硬是棒打鸳鸯,使快刀砍海水——难分难舍的我俩,劳燕分飞了。当然,与爱妻结婚后我再也没与初恋接触过。不是没有那个贼心,主要是有爱妻管着,不敢有那个贼胆。这次去二中当一把手情况就不一样了。爱妻在高中教化学,我在另一个中学当校长,她总不能时刻盯着我吧!只要有自由的空间存在,说不定会发生怎样扑朔迷离的故事呢!

那天午后,我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骑上妻子买菜用的自行车,围着县二初转了两圈。看着红墙里面的大楼、冬树,听着里面的歌声、笑声,思考着,以后在这个时候,自己要背着手在教学楼上多转几转。对县二初的大门,我颇有微辞:大门应加宽增高,一边应有个“火箭奔月” 图案的建筑。大门两边外墙面,应写上校风校训之类内容。院墙前边,应种上冬青类的绿被植物……

“叮—玲—玲—”,一辆自行车停我旁边。一看那件绿色羽绒袄与那苗条的身影,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初恋,二中的女教师。她没脱衣帽,没摘口罩,声音还像以前那样温柔:“听说你要来二中当一把手了?”我也没摘口罩:“没有的事。你消息蛮灵通的!喜欢我来吗?”“不喜欢!”“反语修辞吧!”“美的你!”她碰了我一下骑车走了,让我心跳了好一阵。

下一天,果然来两个开座谈会调查我情况的县委领导。在正式调查前,一把手不失时机地先召开了一个“协助调查预备会”。入会人员都是我校“戴纱帽翅”的,最低级别也是骨干教师。我应邀列席了会议。会上一把手作了重要指示:“曹副校长业务精湛,思想过硬,作风正派,能力强劲。他担任一把手,对促进我县教育事业的发展,将起到不可小觑的作用。希望各位在考评时能如实反映情况!”我感觉,一把手讲的话绝非浮夸之词,那些词语用来形容我还真够恰如其分的。我心里禁不住美滋滋的。散会时,大家都热情地嚷着要喝我的庆功酒。我谦卑地笑笑:“八字才刚有一撇……”心里早有了与他们不再是一个“级别”的优越感。

考评后,一把手透露,单位里好像有点“杂音”。我碰到几个老师在一块窃窃私语,看到我马上散开了,心里更是不安。回想一下,我平时有点傲,有点小抠,但工作上还是任劳任怨的,对同事也是开诚布公的。单位“杂音”来得有点不可思议吧!这次不得不动用“小金库”,背着爱妻慷慨地请了一个在县政府上班的大学同学。当然目的是打探单位人员对我的评议情况。在包间的浅红色灯光下,几瓶啤酒一吹,经不住我旁敲侧击多方询问。他吞吞吐吐的,大体意思是考评成绩不错。他压低声音说,有人反映你有男女作风问题。我的脸“腾”地红了,幸好有酒后的脸红罩着。前面说了,在与爱妻结婚前,我与二中的那个初恋女教师确实处过恋爱。亲密的程度连拥抱都没有过,更不用说“劈腿”了!真的,熟人都知道,我这人有点胆小。有两次我鼓着勇气抓了她的手,她很快就缩回去了。仅凭这一点就说我有作风问题,不是比窦娥还冤吗!

我赶忙去找一把手回报了此事,在官场他有的是门路。他说:“别慌,我问问情况。”

在等待消息的时间里,我如坐针毡。下班后,我常常心神不宁地看电视剧,把声音调得震天响。电视里武侠们打得难分难解,我连一个镜头都没看清,一个字也没听清。因为影响了儿子学习,好几次都挨了爱妻友好的臭骂。

那天晚上我似睡非睡的时候,一把手来了电话:“是有人写了匿名信,组织上已经调查核实了,反映的问题纯属捏造!放心,没事!”我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口气,理想的曙光就像卧室的小夜灯一样,在我眼前时明时暗的。我看看身旁熟睡的妻子,壮着胆兴奋地叫醒了她,告诉了她这个喜讯。她怒冲冲地转身向墙:“我看你真是有点非理性亢奋!沉迷到哨子里不能自拔了!”她的教训,除了给我增添点怯意之外,丝毫没影响我的兴奋。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又见到了我的初恋。苗条秀气的她站在桃花盛开的地方,我漫步追赶,追呀追,始终有那么一点点距离……

公示如期举行,单等公示七天后,我便能如愿以偿,当上中学校长!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像一把手说的那样,便可大展鸿图了。

公示第五天下午快放学时,一把手慌慌张张地来我办公室:“你是不是属马的?腊月二十三出生?”我头皮一麻,极不自然地点点头。一把手说:“有人告你实际年龄比应聘规定的年龄大一个月!你想想会是谁告的,今晚上抓紧时间化解,让他明天证明一下所反映情况有误,就过关了。”大学毕业填档案时我少报了年龄,档案年龄完全符合规定要求,真实年龄确实大一个月。谁知道这事?谁会告我?我逐一排查,在同学中有一关系最铁的哥们,他知道我的真实年龄,并且他也参加了应聘,难道会是他!要真是这位仁兄,可真让我感叹画虎画皮难画骨了。我又想到了俺庄上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他应聘校长的名次排在了孙山之后。如果我下去,他就有可能能上来,所以这位“贤弟”也值得怀疑。我猛的一惊,一把手也值得怀疑,他与俺庄的那位贤弟有沾亲带故的关系。因为分课,我曾与一把手“坦率地交换过意见”。他这人我最了解,最擅长用怀柔的手段整人,让你一边挨整一边再对他感恩戴德。譬如这次,他极有可能明里是帮助我,推举我,暗地里是不是想赶我走,也实在让人捉摸不定。还有,总不该是我的初恋吧!那个原来秀气现在仍然漂亮的资深美女,我知道她是非常善良的。但无论如何,恋爱时也不该告诉她我的真实年龄。世上的事往往就像看一部武打剧,里面任何一个蓬头垢面弯腰驼背的家伙,都极有可能是一个关系到全局胜负的武林高手。可怀疑的对象很多,分析得我脑袋都大了。

晚饭没吃好,我与爱妻商量破解的办法。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她很多时候都比我镇定,比我有主见。妻瞪我一眼说:“你读过富兰克林的《哨子》吗?富兰克林说,当我看见一个人醉心于名望,无休止地投身于政界的纷扰中,我说,他的确为了他的哨子付出了过高的代价。这话说的不是你吗!你这人就是沉迷上哨子了,有必要嘛!”

我没听爱妻的劝阻,因为我知道,富兰克林所说的人沉迷上了哨子,指的是人们陷进膨胀的私欲里了。我想当校长,是要治理好一个中学,多多培育人才,造福一方,这能算是无餍的私欲吗?我草草吃几口饭,丝毫不顾妻子劝阻,还是为平息事端跑了几家重点怀疑对象。我一家一家的拜访,反复地说着同一内容的话,“如有冒犯,请多多包涵!”直到天太晚了人家不给开门为止。一晚上我不停地默默祈祷:但愿闯过此关,实现我的人生理想!

公示的第六天晚上,一把手打来电话,无奈地通知我,由于告家坚持,组织部门调出了我的户口,实际年龄比招聘文件规定的年龄确实大一个月。经研究,取销了我的应聘资格……

我只觉得天昏地暗,手脚冰凉。我的理想的肥皂泡就这样被无情的现实击得支离破碎,顿感生活失去了全部意义。你见过拦水的堤坝轰然坍塌吗?面对惨遭打击后带来的巨大的失败,我不知道是哭好还是骂人好。心想,日后如若查出告家,我一定与他当面理论一番:你蝙蝠身上插羽毛——算个什么鸟!我年龄大一个月担任一把手,是影响你家孩子考大学了,还是阻碍国家高铁行程了?

不远处传来几声猫头鹰的悲叫,愈发加重了我的痛苦。我想痛痛快快地哭几声,又挨了妻子一顿“亲切”的臭骂。可怜的人呢,我连哭的权力都没有!

等儿子睡着后,妻子抱住了我:“放心吧,亲爱的!你当不当温暖,我都爱你!就算你瞎了瘸了,我永远都是你的人!”我深深感叹爱妻对我的真情实意,我看看她,在电灯光下,她眼中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往下落。我才明白,她女汉子的背后,还有我喜爱的初恋所具有的温柔的一面。我真服了戏文里包公的唱词“论吃还是家常饭,论穿还是粗布衣。知冷知热结发妻……”我附在她怀里,哆嗦得像大风中得到庇护的一棵孱弱的小树。

事后,人们见我都远远躲着走,我也没任何兴趣与大家说笑。过很长时间,我仍面若冰霜,心如止水,无法从理想破灭的阴影中走出来。每次都是爱妻一遍又一遍地安慰我,开导我,劝我大可不必为断响的哨子而悲哀!

直到十年后,当我能够正确面对那次失败时,一次闲聚,在县政府上班的同学无意间告诉了我告状者的姓名——谷正红。什么?决不可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打死我都不信!忘了告诉你了,谷正红是我爱妻的名字。

回到家,我很是狐疑,也有些懊恼,但还是装出一幅笑脸问她:“那时是你告的?”她略一迟疑,很快恢复了正常,平靜地说:“是的。”“我想知道告的理由?”她狠狠瞪我一眼:“理由很简单,就是担心你当了一把手与二中那个女教师好上了,把我甩了!”

…………

此文发表于《华文月刊》2019、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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