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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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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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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生死河的女人

                          趟过生死河的女人

                             短篇小说

                             曹 廓

                                  一

周六下午。四十多岁的赵秀芬躺在床上考虑如何死的问题。

平时,她尖尖的下额、微笑的明眸、再佩上圆领露胸黑衫,给人耐看、年轻、精神的印象。她是丈夫的妻子、女儿的妈妈,年纪轻轻,却千方百计想离开美好的人间。一句话,她活腻了。她一合眼就做梦,一做梦就梦见跟一个年青的姑娘争男人。

她设计了多种死法:先想到了喝药,她见过一个年青媳妇喝了“敌敌畏”,洗胃灌进成桶的水。那年青媳妇的惨叫,亲属的痛哭,让人惨不忍睹。这种死法很快被否决了。

她翻身朝里,想起了上吊。转念一想,吊死在家里怕吓着女儿;吊死外边吧,又担心外人会骂她——吊死鬼放屁死了还恶心人!便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想到了割腕,据说不太难受。但一是无妥当的地方,二是从小她就晕血。

“你这个花心的陈世美!是我帮你渡过了上大学的难关,是我帮你开’畅达电器公司’,没有我,你的千万资产怎么来?见年青姑娘就变心,真后当初悔咋会看上你?

上大学时,她喜欢上了山区老家来的李涛。他弯弯的眉毛常露着微笑,紧繃的嘴角透着刚毅,高瘦的身条现着朝气,看起来很象某电影男主角。秀芬爸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从农村到城市经商富起来的人,因此她对穷小伙并没偏见。那时她身体孱弱,需要一个坚实的肩膀依靠。两人是老乡,再加上李涛关心照顾她,二人不断接触,便日久生情了。

大学明净餐厅里,他躲在墙角就着咸菜吃馒头时,她端去热气腾腾的餐盘;她陪他卖报纸,一同做家教,一起干勤工。收入归他,饭钱她出。替他交学费,给他买衣服,来回出车费。

大学毕业后,她让李涛随她到了牡丹市的家,让爸帮着给他办了公司。两人携手走进婚姻殿堂,生活甜甜蜜蜜。

感情的转折是从她剖腹生出女儿小菲开始的。她被查出患有先天性染色体异常心脏病,心脏病专家皱着眉头说,若再生后果不堪设想,她无奈做了绝育手术。

也就是从那时起,李涛少了言语,缺了欢笑,钱越赚越多,在家时间越来越少。有人说,李涛与销售部经理杨萧眉来眼去,明来暗往,这事她能能容忍吗?她哭过,闹过,李涛矢口否认,对她却像深冬的冰凌越来越冷……

她侧过来身,又想起了任性的女儿李小菲。赵秀芬想:“你是我用生命换来的呀!我含嘴里怕化了,捧掌心怕摔了。你小时乖巧听话,年龄大了,咋就把妈忘了!那叛逆性格像谁?你又倔强又任性不像你爸李涛吗?特别是你上了大学,只知道在外打工挣钱,丝毫不顾及我的牵挂。一打电话说想你,你就不耐烦地说:没事挂了!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最让我伤心的是你谈的那个对象,我绝不能接受。我不是说小苏不优秀,我厌恶的是他爸老苏。这事无法给你说明。他爸叫叫苏金华,上高中时追过我。他酸溜溜的,天天瞪着死眼,给人一种呆头鹅的印象。大学毕业后我进了保险公司,你爸无合适单位,我就推荐他暂时进了苏金华的电脑公司。

那一天下午,苏金华来条短信,要我去他办公室,说有要事商量。我当是他要说你爸的事,犹豫再三还是去了。人都下班了,办公室红彩灯光照着老板桌上的金钱蟾,映红了苏金华的双眼。我从苏金华火辣的眼光中读出了异常,刚要转身离去,他喘着粗气猛地抱住了我。那个该死的!我狠狠甩去两耳光,夺门而去。我回到家中,慌乱、愤怒、委屈了很久,恨死了他。我坚定不移地认为,果是由种子决定的,既然他爹花心,儿子也不会好到哪去。这事不好对你明讲,反正你与苏金华儿子的婚事,百分之百的不行!

“那天我还没一说反对,你嘴撅得能挂个油葫芦,说两人的日子是你们过的。啥话!你的婚姻大事难道我就不能关心了?我当时说不听话就断绝母女关系,那是使了个撒手锏吓唬你的。可倔强的你甩门而去,一年不回家也不接电话。你这孩子像话吗!女儿呀!你妈我现在是在茫茫无际的海水中漂流,你是我最后一块救命木板,木板失去了,我活的希望不成泡影了吗?

赵秀芬忽然想到了水葬这个很卫生的死法。她想,古代的屈原,现代的老舍,不都在干净的水中安身了吗!再说,水葬比较方便,出小区东大门,顺一0六国道向北走十五公里,有座黄河大桥,只要越过桥栏轻轻一跃,便会结束烦心的日子。她决定要葬身水底。当然要走就走得干净利索,穿上那件拉锁休闲秋衣,像屈原那样再揣上几块石头……

当一个人固执地认为死比活着还美好并且确定了遗世方式后,她的内心反而坦然了。至于何时去那片“乐土”,只是个时间问题,大可不必急于求成。

赵秀芬最后决定,死前她要去抓李涛与杨萧一个“现行”,最后再给他点颜色瞧瞧,看看事态发展才确定遗世的时间。

她猛地起床、换衣、梳头,开车出了家门,暗下决心,看能否逮住他俩,当面扇耳光。

                                              二

这天下午,李涛与杨萧还真幽会了。他俩并不知道有人正要抓“现行”。

下午下了班,李涛决定好好与杨萧谈谈,给她介绍个对象,让她稳定下来。

李涛陷入了沉思。他的老家,在距牡丹市一百公里外的山区。在猎奇的游人看来,层层叠叠的石头院落,高高低低的岭间小路,片片带带的山枣棘丛,都充满神秘的诗意。可久住的人都知道,那里是兔子不拉屎的穷山僻壤。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上大学借钱完成了学业,毕业后二年才还清了账。李涛当时就很疑惑,高贵的赵秀芬怎么会看上他这个穷小子。是因为两人老家都在山区吗?人们的想象往往很美好,可现实常常是极残酷的。天仙配之类的事自古都是文人想象中把狼筋长到狗腿上的杜撰,他从未相信过。

他知道,是美丽要强的赵秀芬改变了他的命运。但是,他认为,这也不能成为她可以管控他的资本。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个物件!

毕业后,赵秀芬多方筹措给他办了个“畅达电器公司”。是他凭着自己的执着能干,才让公司由小变大的。经过十多年的打拼,他成了商业界赫赫有名的人物。赵秀芬动不动就拿这说事,让他很没面子。他真想连本带息都还给她,像动手术那样把“软肋”切除,好挺起腰杆做人。

他富了,在山沟老家建起了第一座别墅楼,让父母享了福。可偏偏老李家三代单传,偏偏妻子又做了绝育手术,偏偏父母逼着要孙子。他本人也有一道迈不过的坎:女儿出嫁了,百年之后,老家的房舍将成一片废墟,他的万贯家产将移交外姓人!

“销售专业的大学生杨萧进了公司,很快崭露头角,业绩一流。他提拔她当销售部经理,这无疑是一个明智之举。在杨萧的策划下,公司效益连年增长。可以这样说,没有妻子,就没有畅达电器公司;没有杨萧,就没有畅达公司的畅达。杨萧少他二十岁,红扑扑的脸蛋泛着青春的光泽。她善解人意,喜爱文学,与他兴趣相投。闲暇时,他与她有说不完的话题,从意识流小说谈到现代主义文学的空筐结构,从国产的乡土文学谈到人性矛盾二律流派。

李涛忘不了杨萧进公司两年后的一天。那天,他俩在办公室。杨萧谈了“大叔控”类小说,用欣赏的语调说:“二十八岁女大学生嫁八十二岁大学教授,照样幸福。”

他当时无语。

杨萧说:“我正爱着一个人,我耐心地等他。他英俊,萧洒,善解人意。可惜他妻子不能生育了,我愿……为他……生个……”她满脸红云,喘着粗气,声音越来越小,身子靠上了他。

李涛心跳加速,暗自窃喜,抱住了她。在她面前,他是个伟大的男人……

这天,他俩下午下了班。李涛约杨萧一块吃晚饭,决定好好与她谈谈,给她介绍个对象。公司里的小张就很优秀,李涛要撮合成二人婚事,了却自己一桩心事。这样既给杨萧一个交代,又稳定了公司的人事。

李涛开车与杨萧出来,把车停牡丹公园大门口。两人先在干净的玻璃门快餐店吃了些东西,而后来到牡丹公园东北角波光粼粼的碧涧湖畔。

夕阳映红了半天鱗霞,碧涧湖畔垂柳依依。李涛与杨萧在垂柳下的红条石上坐下。近处的水滩石上站着一只翠鸟,它碧蓝的毛羽,红褐色的腿与嘴,呆呆地窥视着湖面。

李涛在静雅的环境,开始了与杨萧的谈话。他说:“你很有能力,对公司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真诚地感谢你!”

杨萧静静地听着没说话,还不住地向水中投石子。石子激起了圈圈涟漪,吓飞了那只翠鸟。

他说:杨萧啊,你很美!你应该找个优秀的青年人,小张就是个不错的人选。我愿做红娘,为你们牵线搭桥,希望你们两人建立幸福美满的家庭……”

杨萧愣住了,突然发疯一样扑到李涛怀里,身子颤抖得像风雨中的垂柳柔条。李涛不可抗拒地抱住了她,……

赵秀芬开车到李涛爱去的地方转了一圈没见踪影。她沿成阳路往东一拐在牡丹公园门囗发现了李涛的奥迪车,便停车进了公园。她只找僻静的地方,在碧涧湖旁边,隔着绿竹丛,她先听到了哭声,循声走去很快看到了红条石上的一幕,这无疑是在原本滴血的伤口上又捅了一刀。她眼睛通红,心里喷火,努力稳稳情绪,努力收回了巴掌。她想: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能用毛蓝布衫黑嘴茬娘们的战术吗?”赵秀芬夸张地咳嗽一声:“嗯一咳一”。

李涛与杨萧同时看见了赵秀芬,“唰”地分开了。李涛懵了一下,这一幕正好被她撞见。感觉头像耧斗大:“……完了……”

赵秀芬咬着牙指着杨萧骂:“你个臭不要脸的!”又转向李涛,“你……快给我回家!”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涛怔住了,他在努力搜寻着能为他挡驾的保护人,只有女儿小菲了。

                                            三

“五一”节那天,晚饭后,李小菲正在“腾飞教育”办公室值班。她是个要强的女孩,与热恋对象开个辅导公司,不仅仅是为赚钱,他两家都不缺钱,主要是为了锻炼能力,能力才能陪伴自己一生。

李小菲认为自己是独生女,从小生活在全家人的呵护中并非好事。爷爷奶奶对她视若掌上明珠;爸爸妈妈头顶肩扛,说她人小乖巧;外公外婆送吃送穿,夸她聪明伶俐。李小菲觉着自已不能有独生子女的娇气,应该像爸妈一样优秀。

随着年龄增长,她变得越来越成熟。她常望奎着那本“独生子女证”发呆。她明白,照顾一家老人是她一人的责任。从上高中起,她就独立了。假期里,不顾家人反对,网购,销售,打工,家教,干得不亦乐乎。她不止一次说:你们的成就不代表我,我是李家独苗,趁上学锻炼能力,毕业后开公司挣大钱养活你们。

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怨她不看望,小菲认为他们年纪大了可以理解,就亲切地安慰。妈妈也说想她,甚至落泪,过分的儿女情长让她感到可笑。

最让她心烦的是恋爱问题,她与苏诚是高中同学,五年来情投意合,直到大三才公开了关系。她就不理解了,妈为什么蛮不讲理,那么优秀的人怎么就入不了她的法眼?她有意冷淡妈妈,小菲认为时间会冲淡一切,事情一定会有新的转机。

手机铃响,她没出声音接了。妈妈大声说:“你眼里如果还有我这个妈就快回家!”“嘟”电话挂了。从电话的语气里,小菲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打通了爸的电话。爸说,我惹大麻烦了,快回家!小菲有种不祥的预感,作为爸妈唯一的女儿,她不能再与妈赌气了,连夜乘火车往家赶。

第二天上午十点,她回到了家,走进了那座新中式风格的别墅楼,走进了爸妈宽敞的卧室。只见妈妈躺在床上,披头散发,眼睛红肿。爸爸双手捧头蹲在床下的沙发边。

“妈,咋了?”

赵秀芬睜开红肿的眼睛,女儿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她要试试这根稻草还能不能抓得住,便一古脑儿讲了李涛对她的背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小菲捂住了耳朵:“妈,你都四十多了,烦不烦!”小菲松了口气,她原以为家出了什么大事呢!

“我就知道你偏向他,我再问你一句话,你与姓苏的断不断?”赵秀芬撩开羽绒被,挺起了身子。

“妈,你总得说个理由让我能接受吧!”小

“无理由,就得给他断关系!”她脸色铁青。

“无理由就不断!”小菲赌气地转向了窗外的王兰树,捋一下耳边不顺从的削发“你当妈的总得讲道理呀!”小菲没想到妈会跨度这样大的提问问题,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要休息了,你们走吧!”赵秀芬躺下闭上了眼睛,无论小菲说什么,她都不再说一句话。到晌午,小菲做了妈最爱喝的木耳鸡蛋汤,端进房间。赵秀芬不吃也不睁眼。小菲喂了她一口水,赵秀芬吐出来摔碎了茶杯。碎玻璃撒了一地。

李涛摆摆手,二人来到了客厅。李涛说:“先让你妈靜会吧。昨下午下了班,我给你萧姨介绍对象,被你妈撞到了。昨晚上我说半夜好话,无用。一会你再劝劝,等她消了气到晚上你给她做点好吃的。公司一大摊子事,我上班了。”李涛饭没吃走了。

小菲十分委屈地扫了碎玻璃,含泪给妈讲了一大堆道理,看她睡着了,就轻手轻脚来到自已房间。小菲从昨晚一直没合眼,迷迷糊糊抱着喜爱的布熊猫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花。一切恢复了平靜,一场大祸正在平静中悄然酝酿。

                                         四

下午五点,赵秀芬悄悄起床,轻轻出门开了车,沿一0六国道向北飞驰。她无意再看一眼栅栏式院门,也不想再观繁华的街景,因为她已心灰意冷。路上,她拾两块石头,用大号休闲秋衣包好,很快到了黃河桥顶。

适值五一小长假,黄河大桥两边停满小车。桥栏杆处站着众多的游人,有的人指指点点观看水滩上的鸥鸟,有的人忙着拍黄河壮丽的风景,还有的人在一块边吃着零食边闲聊。

赵秀芬找个位置停了车,扶桥栏观望,黄河的水浪喷薄涌动,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感觉自己四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与眼下的黄河浪涛十分相似:历经曲折险阻,从上游来到中游,当然到渤海湾入海囗还有一段距离。生活的太多不如意迫使她不得不对末来的路重新考量。她认为,河水在此处停止要比继续前行美好许多。换句话说,她的生命决定到此结束。她打开支付宝,给父母存些钱,算是最后一次尽责了。给女儿存了钱,是做母亲的最后一次关爱。给保险公司发了条信息:身体不适,五一后续假三天。她关了手机,看看车里的秋衣与石头,心想,一会游人走了,只要越过栏杆,就一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秀芬身旁站一个挎包女人,领一群人看风景。她似乎看出了赵秀芬的异常,亲切地说:“太姐,我看你好像有烦心事,可要想开些。”又像对旁边人说的“去年我带旅游团,见一个妇女跳河,打捞上岸,那女的光着身子,被水灌得像面包。”旁边有人问,她跳河没穿衣服吗?挎包妇女说,穿是穿了,河水会脱去溺水人的衣服。

赵秀芬打了个冷颤,才知道跳河也不是十全十美的死法,幸亏自己捎着秋衣,一会要拉紧拉锁再扣上纽扣,腰带也一定扎紧。

挎包妇女对赵秀芬说“大姐,你不如参加我们的坝上三日游,美好的自然风景与人文景观能陶冶情操,也许一玩你就不心烦了。”

赵秀芬挤出一丝微笑,以示感激。但她不会去旅游,她只是在等时机。这时候她不能跳河,一跳肯定会有人拍照传到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

太阳落得非常慢,游人不知哪来这么浓的兴致迟迟不归。赵秀芬急得来回踱步,好几次踩了别人脚。

慢慢的,太阳红了脸,游人渐渐稀少。挎包妇女领那群人上了不远处的大巴车。赵秀芬早就急不可耐了,她写个字条,注明李涛电话,夹在雨刷上。接着慌慌张张地穿上大号休闲秋衣,塞进石块,拉上拉锁再扣好衣扣。她一迈步,石块从秋衣下面露出头来。赵秀芬忙退回车旁,把秋衣外束腰扎紧,重新塞好石块,拉上拉锁,扣紧衣扣,锁好车门。她手扶桥栏,望望南方的天空,再次流出两行清澈的眼泪:“年迈的父母,我在那边等您!可恶的陈世美,不听话的李小菲,我走了,你们疯吧!去愉快地过你们的如意日子吧!”她看看桥下,洪水打着旋涡,溅着浪花,感觉有些眼晕。耳边像有许多人不停地说“死了好!死了好!”她哆哆嗦嗦踩住了下面的水泥底座。这时候,赵秀芬不希望任何人发现她,特别是小菲与李涛。她战战兢兢爬上了桥栏,闭紧眼,一纵身……

李小菲太累了,昏睡中像有人催,醒醒!快给你妈做饭!她猛地睜开眼,一看手机,已是下午六点,赶忙冼手做了妈平时爱喝的蛋花汤,炒两菜端客厅里,叫妈吃饭。床上无人。到卫生间,健身房,没有。她找遍了屋里所有她可能呆的地方,都没有。又到院里车库找,车不见了。她打电话问姥姥,没去。她忙打电话告诉了爸爸。李涛很快回了家。

这时,大桥派出所给李涛来了电话,说:“桥上停辆车,有你的手机号,来看一下!”李涛与女儿忙开车去了。到黄河桥一看,就是妻子的车!车旁,站两个警察,车内放着她的一件上衣。上衣边有张字条:我走了,你们疯吧!李涛吓得浑身打颤,李小菲哭着大声向桥下喊:“妈一妈一”。李涛抓住警察的手:“求求你们,快救我媳妇!”警察打了电话,很快来一辆机舶游船与两艘公安快艇。李涛与小菲随警察下了大桥悬梯上了机舶船。

夜的大幕笼盖了原野,咆哮的河水泛着粼粼昏黄的微光。机舶船开了船灯,两道耀眼的光柱射向河面并不时与公安快艇的灯光交织。警察与船工仔细搜索着河面。

李涛大声喊着:“秀一芬一”,哭声悲痛欲绝。小菲大声呼喊:“妈一妈一”撕心裂肺的哭声漫延在茫苍的河面上显得十分凄凉。

李涛站在船上,望着混浊的河水,一幕幕往事呈在眼前:大学明净餐厅里,当他就咸菜吃馒头时,秀芬端来热气腾腾的餐盘;毕业后,为建公司她四方筹钱,心力狡瘁;结婚典礼,喜气洋洋,两人挽手进入洞房;有女儿后,他俩哄抱逗笑,其乐融融;下班回家,妻倒茶端饭,洗衣拖地……泪珠大滴下落,打湿李涛前襟:“多好的妻子呀!”

小菲边哭边喊,嗓音嘶哑,往事历历在目:小时候,妈给她扎小辫,给她买新衣;她上学了,妈顶风冒雪,按时接送;她感冒发烧,妈日夜守护,做可口饭菜;现在失去了妈妈,那时任性逞强,真后悔莫及。假如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会对妈妈关心体贴,不使性子。可树欲靜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啊!

机舶船与公安快艇打捞了一夜,毫无发现。天明,小菲的舅舅妗子来了,杨萧与公司的两个领导也来了。公安加派了快艇,扩大了搜救范围,。岸边许多人,帮着寻找。

傍晚,李涛与小菲精疲力尽下了机舶船,一对白发夫妇叫住了他俩,让看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目光炯炯。老妇人说:“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十年前因为夫妻吵架,喝药走了!”许是自我倾诉,许是对他倆的安慰。他俩望着老人又一次哭了,白发夫妇也陪着落泪。李涛与小菲都在心中一遍遍默默祈祷,祈祷亲人千万不能像那小伙子那样永久离开人间,而是奇迹般地生还。

                                            五

那天,赵秀芬纵身一跃,胸前的石块卡住了她。当她努力往上爬时,被飞跑过来的挎包妇女抱住了:“刚才我就看出了问题,车在等晚到的人,我一直都注意着你。大姐呀!人生是美好的,谁都有磕磕拌拌的时候,千万别做傻事!“大妹妹,别拦我,我活够了。”赵秀芬仍哭着往上爬。一车人都围过来,有的拽住,有的劝说。挎包妇女说:“大姐,活下去是一个人的责任。我们不能看着让你死,或者把你送回家,你还不如去旅游开开心呢!”

赵秀芬哭了一阵,见跳河不成,才很勉强地被拉上了大巴车。车上正好有个空位,像特意给她预备的。赵秀芬上车后想,到外地找个悬崖跳下去,谁也不认识也许会更好些。

大巴车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到了内蒙古的“坝上”。他们下了车,赴秀芬被眼前的景色震憾了!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草原,没有丘岭,没有高树,视野特别开阔。天空湛蓝如海,在蓝天与草原交际处,玉似的白云成圆球状、马鞍状、纱带状。广阔的草原与蓝天白云把人衬托得十分渺小。乌兰布坝上,小路曲折,伸向无尽的远方。小路两边,低的草坪与稍高些的绿丛,相映成趣。沽源万亩花坪,黄花点缀着绿叶,紫茎陪衬着红蕾,让人领略到了什么叫花的海洋。草原五彩林,丛林是花,花也是树丛,色彩纷呈,别有风味。游人成群结队,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当地的蒙古族姑娘,脚踏两轮溜地车,斜身挎包,流水似的行在绿草坪上。年轻的蒙古族小伙骑马飞奔,或侧骑,倒骑,站骑,颇有古代骑士遗风。

在坝上游玩两天,住了蒙古包,吃了抓羊肉,饮了马奶子酒,休验了蒙古族民俗生活。两天来,赵秀芬有了从未有过的放松,甚至可以说是心旷神怡。这里没有她可以跳下去的悬崖,她不忍心死在这里,以致于给美丽的大自然留下败笔。

她打开了手机,霎时,屏要爆了。李涛与小菲一条条呼唤的信息,年迈的父母微信留言,好友的,同事的,还有很多群请求急转的寻人启事,启事上有她一脸幸福微笑的彩照……她后悔不该闹这么大动靜,决定随旅游团回家,以正视听。

下一天上午十点,挎包妇女把她送回了先前厌恶如今感觉亲切还有点别扭的家。客厅坐满了人,他们正商量给她办理后事。赵秀芬故作轻松的微笑着给大家打招呼,所有人都吃惊地站起身来,像迎接久别的将军。

“妈一一”小菲哭着紧紧抱住了她,像生怕再跑了似的。李涛笑着笑着落泪了。年迈的父母浑身哆嗦着哭:“我的儿啊!”

赵秀芬笑笑说:“这几天心烦,趁假日我随旅游团玩了两天。让大家挂心了!”

李涛说:“秀芬啊!可得想开些,我的生活不能没有你呀……”

小菲哭着说“妈!妈!你的女儿真的离不开你!”

赵秀芬再也忍不住了,推开女儿,跪到年迈的父毋面前抱住二老的腿大声哭了,随着嚎啕的哭声,她的满腹郁愤,一肚子委屈,像长江三峡开闸倾泻而出:“爸一妈一不孝的女儿让二老挂心了!对不起呀!”在场的人纷纷落泪。

晚饭后,人们都散去,女儿也睡了。李涛抱着秀芬坐在阳台上,在他们眼前是万家灯火的海洋。李涛抱紧赵秀芬深情地说:“秀芬啊,我决不让你离开我!”

赵秀芬轻轻推开李涛,郑重地说:“李涛,这几天我想开了,我这个人吧,也太自我了,对不起!明天咱俩就离婚!让杨萧给你生个儿子,我诚挚地祝愿你与女儿都能幸福!”

“什么!”李涛瞪大了眼“开玩笑吧!”

“你看像吗?我决定的事,能改变的很少。”

夜深了,霓虹灯光闪烁不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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