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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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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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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手

         

                   短篇小说 6400字

                          曹廓

                             一

我刚参加工作就遇到个棘手的事。你还不知道,三年前我干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西城开发区司法所当人民调解员。堂叔是区(镇级)书记,看我大学毕业后高不成低不就的,就给安排了这份临时工的工作。

刚上任时,我雄心勃勃,想象着自己一定能成为像电影里那样明察秋毫的大法官。

这个司法所在城西甸子街路南,地处偏僻。两间门面,门旁挂着“西城开发区人民司法所”字样的木牌,白底黑字的司法所标牌被街旁风景树遮掩着很不显眼。司法所长由区党委宣传李干事担任,平常值班的就我一人。对此我颇为得意:副所长、司法助理、司法调解,各种权力集于一身,我也真真是个“实权派”了。我猜想,如果照照镜子,我坐在办公室喝着茶水看报纸材料的样子定准是一幅“小人得志”的面孔。

院中有棵黑槐树,我常看着墨绿色枝叶缝隙的路口,盼有人“击鼓鸣冤”,我好“升堂问案”。可实际上,上班两个月我除了学点法律知识或被临时抽调干些区政府的“中心工作”外,真正属于司法所处理的案件一件没干过。这很是让我产生了古诗人“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感慨。

我上班第十个周的周三下午,窗外绵绵的春雨淅淅沥沥地洒着,槐树枝叶不住地晃动。

“有人吗?”

塑料门帘一掀动进来个五十多岁的红衣女人。她中等身材,圆剪发,面皮暗黄,眼泡红肿,红衫上衣湿漉漉的。她放下雨伞:“看你们司法所挺清闲的,我有事想请你调解……”她扫视一下四周,又观察一下我的表情,而后压低声音:“你能为我……保密吗?”

我心里止不住生出一种“终于开张”了的窃喜,忙抑制一下兴奋的情绪,连连郑重点头:“为群众案情保密是我们司法工作人员的基本纪律。”说话的声音尽量往嗓子后部靠,显出很有“官样”的派头。然后不失身份的客气地让座,拿纸杯给她倒水,展开案情记录本,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您是通过司法所走法院程序诉讼呢,还是通过我们调解呢?”“我们”这两字说的特别响亮,以表明本司法所人员的众多与“后盾”的坚强。

“我想调解,”她重重叹口气,“愿意出双倍的调解费。”

“司法调解不收费——你有相关材料吗?”

“没,我口诉吧……”她再次环顾一下四周,确定屋里再无旁人后压低声音说,“我叫李晓幻,上学时喜欢上了同村的一个叫耿方的男孩,他的长相、身材、性格。连说话的声音,没一处不可我心的。直到如今他仍然英俊洒脱。那时候,从他那热辣辣的眼光里感觉到他也喜欢我。从小学到初中,我们都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她停下了。

“后来呢?”她的陈述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接着说:“我初中毕业了,俺爹俺娘身体有病,家不宽裕,他们不让我再与他一块上高中了。一是怕邻居的唾沫腥子会淹死人,二是没钱供应,想给我找个活挣些钱贴补家用。村长来俺家说,他能给俺一个进县纺织厂当工人的指标,条件是让我嫁给他儿子。俺父母很乐意,硬逼着我嫁到他家。我坚决不同意,哭得擦泪的手绢都能拧下水来……

“后来呢?”她的陈述激起了我强烈的同情心,对于棒打鸳鸯的做法一般人都是反对的。

她含泪接着说:“后来还能怎么样,我一个姑娘家,经不住爹娘的哭闹,最后只得同意了……”

我暗自埋怨:“你也太不坚定了,当时就该坚持呀!”想想又叹口气:就我见到的学生时代的男欢女爱真能结成夫妻的原本不多,现实婚姻往往被现实所左右。

“我虽然当了纺织女工,可并不幸福。村长儿子在纺织车当清洁工,他心眼不全,相貌让人看了恶心,与耿方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后来我听说耿方大学毕业娶个媳妇虽有工作,但低低个,粗轱轮,同学都私下里评价他爱人是猪八戒的妺妹。俺俩的婚姻让我心里始终遗憾:好汉没好妻,赖汉娶个花哩哩……

“三十多年的日日夜夜在泪水与哀叹中度过。前年我对象下世了,我听说他爱人也走了,我认为这是上天给的良机。我主动约见了他,他见了我高兴得简直像小时候一样连蹦带跳的。当然,只是象征性的动作。俺俩商量决定冲破重重阻力,老了老了再破镜重圆。

“我们接触几个月后,他慢慢地对我冷淡了,前天他竟然说俺俩一块生活不合适,不愿再与我继续下去了……我痛苦伤心,吃饭无味,失眠多梦……我……”她望望窗外,泪水成串往下滴落。

“他花你钱了吗?”

“没有。”

“你们结婚了吗?”

“没有。”

对这个多愁善感的老女人,我不由得生出深深的同情。对那个老男人不免有了几分反感。我安慰她说,您放心,我会调解的。便记下了耿方的联系方式,让红衣老太在叙述材料上签了名:李晓幻。也留下了她的联系电话。

第二天八点上班,我拨通了耿方的电话,拖着瓮声瓮气的官腔一板一眼地说:“这里是西城区司法所,李晓幻对你有民事诉讼调解要求,望接通知后三日内,到司法所接受询问调查。有情况可打此电话联系。”

那边的他沉吟一下:“我处理完手头急事,便去司法所。”

                            二

被区政府临时抽调干了两天“中心工作”,那天,我八点上了班,打扫了卫生,擦了办公桌,为桌上自养的吊兰浇了水。

“请问,有值班人员吗?”

“是的。你是……”

“我叫耿方,昨天来—次了,无人值班……”他高个子,微驼背,头发明显地有染过的痕迹,眼睛不算小,眉毛有点杂白。我感觉耿方老头虽然不算难看,但决没有李晓幻夸的那样英俊。

我拿出李晓幻老太太的叙述材料,真想拍下惊堂木,可惜没有,只是象征性地用手拍下桌子,拖着长腔:“你叫耿方?”“是。”“你认识李晓幻吗?”“我们原是关系很好的同学。”“你们近年有交往吗?”“一年前,她联系了我,相处几个月了……”“小时候感情好,老了又交往这么长时间,再与她分开,你认为妥当吗?告诉你,我最厌恶朝三暮四的人了!”

他难为情地看看我:“其实,我……也并没真想离开她,只是感觉现在的她与年青时的她完全成了两个人……唉!我……太喜欢原来的她了。那时候,我们是同班同学。她砂壶盖剪发,红萍果脸蛋,天真、活泼、热情、善良……我们同村,上下学天天在一起。要是哪天没见面,像分别了三秋一样……初中毕业后,有一天她来俺家找我,哭着说,她爸妈逼着让她做村长呆儿子的媳妇……我像晴天遭到了霹雳……”

他皱了皱眉,横川字额纹动了动:“我到死都不会忘记她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我放年假回家。窗外,凛冽的北风像匹脱缰的野马在空荡荡的田野上奔驰,枯树枝发出凄厉的响声。我整整哭了一晚上,泪水打湿了枕头,枕头布被冻得僵硬。天明,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罩着红布头上了村长家的马车,头也没回一下……”他眼角滚下几颗泪珠。

我故作很老成地说:“你们小时候感情那样深厚,现在退休了,双方又有重新组合家庭的条件与意愿,就该好好珍惜这份感情啊!”

他说:“我知道你们民事调解员的心是好的,想化解矛盾,让生活更美好。可……”他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不能辜负你的美意,再试着与她继续下去。”他说了一通感谢话,走了。

处理完这件事,我对自己第一次调理民事纠纷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最起码能证明,我当个公正大法官的理想决不是仙山幻影般的漂渺吧?

                                    三

我的日常工作又进入了平靜,平靜得如同无风的湖面。两个月里,叫李晓幻的红衣老太来司法所两次,对我说了不少感谢话,夸我有责任心,能力强。我的脸当时忙表现出“实不敢当”的谦虚,可内心里就像被室外的春阳照到了一样,暖洋洋的。一幅“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有大事你说话”的大气表情。我当时正信心满满地在系统里学法律知识,打算考个律师资格证,日后好实现我的人生理想,当个合格的大律师。我感觉生活是美好的,就连司法所外的黑槐树叶也是鲜亮的。

那年秋天槐树叶零落时,李晓幻老太又一次红着眼来到了司法所,泣不成声地说:“我爱他,真的离不开他。可他说与我一起生活极不合适,无情地提出与我分手……”

“你没啥事让他……”

“我一心对他好,若能把心掏出来,我情愿给他看看。他说出与我分手后,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吃了西药吃中药,真担心会傻了或者会病死……”

我认真地打量她,她面容憔悴,眼里布满血丝,眼皮比第一次见我时红肿得更加厉害,一幅明显的精神备受折磨的模样。我不禁暗暗感叹:“真是个痴情女子,都一大把年纪了,咋还这样看不开事,竟然钟情于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听着李晓幻老太的哭诉,我不由自主地恨起那个无情无义的耿老头来。我真想一拍惊堂木:“嘟,大胆蟊贼!姓耿,耿吗?叫方,方吗?”刚才我只是心里所想,并未出口。我宽慰她:“您老放心,我不会不管的!”

李晓幻老太感激地说:“烦劳你费心,再给俺俩调解调解吧!”

李晓幻老太太离开后,我马上给耿方打了电话,可回应关机。我猜想他极有可能是故意不接电话。我当即发去措辞严厉的信息:如若不到司法所接受调理,便走法律程序云云。信息连发几次,都像泥牛入海毫无回音。

愤愤不平迫使我立即采取行动与内心相呼应,可我没有像戏文里那样掷下一支令箭,派两个捕头“将那斯拿来”的威风,只好自己亲自动身,找到了城东顺河路耿方居住地——和平小区的居委会。接待我的是一位戴红袖章的居委会老太太。我出示了证件亮明了身份,询问耿方的相关情况。居委会老太说:“我们小区有三个叫耿方的,最小的十岁,上小学四年级。中龄的三十来岁,在市里一家什么公司工作,只有周末才回来看望他母亲。还有个年龄大的六十多……”

“我找的就是他!”

“他呀,是一位退休教师,前年老伴走了,平日里很少出门。几天前去他儿子工作地福州市了。他没犯啥事吧?”居委会老太太现出一幅急于掌握第一手材料的神态。

“没犯啥事,我只是随便问问,想了解一下他退休后的生活状况。”

“听说他退休后爱写点文章什么的,又与原来的同学混在了一起……出了门天天绷着脸,像谁欠他八百大钱似的……”

我考虑民事纠纷不宜张扬,闹得满城风雨的,便告别了居委会老太太。我明显地感觉自己身不由已地陷入了进退两难处境:不调解吧,没法给痴情李晓幻老太太作交代;调解吧,耿老头不到场,又是极普通的民事感情纠葛的事件,不能用法律手段强迫任何一方怎样。到这时候,就连该不该调解我都拿捏不准。

当李晓幻老太太又一次找我时,我如实给她摊了牌,你们的关系不受法律保护,说自己确实无能为力……李晓幻老太太哭成了个泪人。我的心里像被人灌进一碗辣椒水,辣疼辣疼的。

                                四

到司法局参加了两天司法学习会,我没打起多大精神来。

那年的冬天来得早,刚进入阴历十月,刮场大北风,天气骤然变冷。乌云一铺开,便纷纷扬扬地下起小雪来。

上午上班后,我慢悠悠地喝口茶,随随便便翻两页《法律基础知识入门》读。

“有人吗?”皮门帘一掀,进得一个人来。我一打量,来人正是老耿方。我恨不得抽他两巴掌,但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调叙述严重的事态,我认为这样能收到不怒自威的效果。我问:“你知道拒绝司法传唤多少天了吗?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别人已经打算走法律程序了,你就安心等法庭的传票吧。”

他不住地搓手:“实在对不起!那天我正洗脸,在福州工作的儿子来了电话,说我孙子得病入了院。我一惊把手机掉脸盆里了,捞出来忙擦干,急忙乘火车去了福州。在火车上,我拨几个电话没打通,就知道手机进水后坏了。这些日子光愁孙子了,等回到家,居委会张嫂说你找我两趟……”

我严肃地说:“我想听听你再次离开李晓幻的理由,你不至于是个见异思迁的人吧?”

他嗫嚅着:“我心里一直……忘不掉原先的她,等找到了如今的李晓幻,刚开始感觉很好的,有了再婚资格,我猜测若能重新组合个家庭,一定会很幸福。可谁知……我喜欢靜心写作,她喜欢絮叨说话。我有事一天不见她,她便……胡乱猜疑我,说我又去约会别的女人了。俺俩不在一块,她一会一个视频,我如果接的略微晚点,她便生气,见面后不管鼻子不管脸地乱发一通脾气。一开始我认为她心里有我,没在意。次数多了,我就产生了联想,想起了年青时善解人意的她。那时她红扑扑的脸蛋,满脸纯真热情的微笑;现如今一脸怒气,阎王奶奶似的。小时候她银铃似的笑,让人感觉清脆悦耳;现如今她“喝喝”地笑,给人一种看透了一切世故而又十分贪婪的印象。小时她很体谅人,现在她无缘无故发怒。”他长长叹口气,“我这人脾气倔,俺妻子长相一般可脾气好,她活着时啥事都顺着我;李晓幻脾气暴,爱发火。我想,我若与她长久生活在一起,一定会受一辈子气。六十耳顺,一个人年龄大了就不想再受委屈了……”

“俺俩这次交往前,我就听知情人说她信佛,爱给人看病啥的。我想她原来是个纺织工人,退休了再学点医术救死扶伤也不是什么坏事……一次,我见了她给人看病的情景:插上香,眯上眼,口中念念有辞,绣花鞋不住挪动,手还随着头的晃动在空中一遍又一遍地划着弧线……我吃惊地想起《小二黑结婚》里小芹她妈——三仙姑。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一个纺织女工与三仙姑混为一谈,更不能把现在的她与小时候文靜的幻儿联系在一起,真的判若两人了!我多次说她,不听……”

耿方老汉比第一次来司法所时明显消瘦了,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嘴唇颤抖着,眼含泪水:“我认真地盘算过了,我喜欢的是小时候天真无邪的幻儿,并不是现在的她。我们三观不同,在一块生活真的不合适。既然不打算与她长厮守,我感觉就不应该再与她深入发展了……

窗外的黑槐树绿叶全部脱落了,只剩些空空的枝条随风不安而又无奈地摇动。

开始对他的恼怒渐渐变成了同情,确切地说,我被耿方的一席话打动了。我无奈地想:幻儿,这名子有意思,爱情很大成份含有虚幻成分在内,可婚姻家庭却现实得很。我不得不感叹,复杂的爱情与婚姻不是简单地靠法律就能调解得清楚的。夕阳红常比喻晚年,夕阳也会有被云霭遮住的时候。”

望着老耿方的一脸无辜,我无言以对……

                                 五

“老耿啊,你还是个爷们吗?”

俺俩刚陷入沉默,随着哭声,李晓幻老太太掀开皮门帘进到屋内。她扬着眉毛、不住落泪的红肿的眼睛喷着火:“老耿呀!这些日子你藏哪去了?我天天守着和平小区门口等你,你想一躲了之,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耿老汉颤一下身子站起来:“我……孙子病了住了医院,去了一趟福州……”

“编,再编!最好还是换个骗法吧,你分明是要甩掉我……”

“咱俩不合适,你……”

“什么?咱俩刚见面你咋说的?现在说不合适不是太晚了吗?咋说变就变,比六月天还快?”

“我……现在才明白了,我爱的是年青时的幻儿,不是现在的李晓幻。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爱我还是爱菩萨?”

李晓幻老太太很为难:“人与神咋能相提并论呢……都爱。”

“这……就没啥话说了,坚决分手。”

“我哩个娘唉!我……咋活呀!”李晓幻老太太鼻涕拉有半尺长,一屁股坐到司法所的地上拍着水泥地大哭起来,“我真的想去死哟!”

我忙拉她劝她:“起来吧,地上凉。想开点,离开他你不照样生活吗?”我耐心地劝解。

“我哩个娘唉!”

“老耿啊!她这么爱你,你应该珍惜这份感情啊!”

“我爱的是小时候的幻儿,不是现在的的她。我们三观不同,真的不合适!”耿方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嘴唇颤抖着,眼里含满泪水。

“咋了?出啥事了!”院里一会搅来一群妇女,她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好像有人捅下了个乌鸦窝……

“这……这……”我搓着双手无计可施。我彻底认怂了,我根本不是个人物,对民间感情纠葛的事情我无能为力,只有逃跑的份。我拔腿离开了司法所,去区政府去找李所长……

…………

正赶上招聘教师,繁杂的生活现实让我彻底明白,我决非当明察秋毫的大法官的材料,并深深认识到了美好理想与骨感现实之间的天壤之别了,于是我参加了应聘考试。

不久,我考了个中学教师编,便逃也似地离开了司法所,生怕痴情、忧郁、悲伤的李晓幻老太太再找到我,也害怕看见耿老汉布满红血丝满含委屈泪水的双眼……仿佛他俩都有理,唯独无理的是我自己。

我新工作单位是东城区中学,每当周末回家我都绕远路躲过西城区司法所,因为离司法所老远我就忐忑不安的心跳。

有一天,家住西城区的一个老师突然说个爆炸新闻:西城区一个叫什么幻的老年妇女犯精神病了,整天在司法所门前哭着找一个叫什么方的老头………我没发任何议论,但心里感觉自己像是个罪人。

下一年高一新生报到时,我正接待新生,看见一个妇女来了,我撒腿就想跑。那妇人笑吟吟地叫住了我:“多谢曹司法员去年为我们的事操心!”老年妇女正是李晓幻老太,后面站着不好意思与我对视的耿方老汉。

李晓幻老太太说:我们送老耿的孙子入学呢。去年我想不开患了精神病,老耿安排我入院治疗,病癒后,他提出与我正式办了结婚手续……

我长出一口气,眼睛有些湿润。我感叹李晓幻老太的痴情,觉得耿老汉不愧是又耿又方的男人,唯独我什么都不是,能改纷繁事情结局的只有自然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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