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廓
一
我一度喜欢上了加微信朋友,主要因为我写东西常常自己看不出毛病,让同学朋友提意见吧,他们往往心不在焉地夸几句。于是,我便想加个文学挚友。
我在几个文学群显摆一下以前发表过的文章,很快招来了主动加我做信友的人。但一般都是加我为做广告的,或者是宣传怎样赚钱的,竟然还有四十多岁的女人软缠硬磨向我表达挚爱的,我都及时删除了。
一条加信友的信息吸引了我。他微信头像:黄头发,蓝眼睛,鹰钩鼻,穿脸胡茬,年纪有四十多岁。咦,看样子像是个E国人。信息显示他是来自与我同一文学群的群友。我还没有外国人信友,猜想给他接触也许能看点西方最新出的小说啥的,便加了他。他很快来了信息:“亲爱的兄弟,我是你的好朋友詹姆斯,我多次加你微信你咋躲着我?”这信息问的我头大了。我感觉他说话有点“飘”,也学着欧美小说中人物对话的口吻回到:“亲爱的詹姆斯,认识你很高兴,以前我把大哥当成推销小姐了。”我微信头像是不久前才照的身着白衬衫的图片。我退休已经三年,标标准准一个小老头,叫他大哥,自觉有点滑稽。他似乎一点也没觉出我的幽默,很快回了许多话。大意说他在我国某家大医院当医生,很不幸,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很孤独。希望我千万不要抛弃他……他还问我,工作那样忙,咋又迷上了写小说?嘱咐我注意身体。还夸我干啥啥行,写小说也成了行家里手……
我感觉他好像了解我,很是疑惑,我从来没有外国微信朋友。在写小说方面,我的态度一直都很谦虚。因为我悟性差,常常怀疑自己不是写小说的“料”,因此很愿意听取别人的指导意见。但这并不代表我一点也听不了表扬话。一般人都觉着自己的“孩子”好,说实话,他的夸奖还是很让我受用的。我回:“亲爱的詹姆斯,谢谢您的鼓励!对你的身世我深表同情,能结识你这位兄弟我备感荣幸!”
这以后,俺俩早晚问安,互通信息。刚开始,我还对他保持警惕,怕他存有坏心,以致于让我吃亏上当。随着接触的时间变长,我感觉他的思维逻辑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因为他不断的三更半夜来信息,反复求我不要抛弃他。我觉着有点搞笑,两个刚认识不久的老爷们,不存在谁抛弃谁的问题啊。相传,僵尸专吃人脑子,我感觉他跟僵尸在一块肯定安全,因为他脑子像是空的。这反而让我能安心与他交往了。在我的请求下,他终于发来一篇他国的小说,我读了收益非浅。我让他给我的小说提意见,他说,他是医生,只懂医学,不懂文学。有一天他竟然给我挑出个错别字,脑溢血的溢写错了。我很感激,因为我写东西常有这毛病,无论多熟的字,打字时敲错了,只觉着自己的文章是可爱的小宝宝,顺着惯性思维,竟然看不出来。
一天晚上十点,他给我来条信息,让我给他用微信转五百元钱。说,看我心里还有他吗。当时,我犹豫了。转吧,既不是亲戚,也不是同学或朋友,只不过是通过微信接触,从来未曾谋面,无所谓心里有还是没有。不转吧,从经常通信的情面上考虑,好像有点说不过去。数额又不大,用媳妇拿着钱或别的理由搪塞,好像有点小题大作似的。我感觉,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也够操蛋的。各种念聚成了含混不清的麻团,犹豫再三,我快刀斩乱麻,回道:“兄弟当着医生,咋会连五百元都没有啊?我明天去银行往微信里充些款再转去。”发完信息,我把自己扔到床上。我猜测,我们之间已经有了斧头在木桩上劈过的断痕了。
第二天,他照常问好,我照常回应。他不时的发一些孤独痛苦之类的话,我每每好言相劝: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相信兄弟一定能闯过难关——我考虑地球那边的人一般信奉基督教,最后又加上一句:神爱世人,他会保佑你的兄弟。
与他交往,我脑海里会不可抑止地跳出几个字眼:国际犯罪、间谍……想想,我自己禁不住偷笑了:就凭我的智商,会被一个脑残的E国人骗了?
一月后,我正睡午觉,他来条信息:兄弟,我正在比利时开会,会议要给家人发些礼品,我没有一个亲人,请发来你的电话号码和你的详细住址,好给你把东西邮寄过去。
这条信息马上引起了我的警觉:比利时是西欧国家,这个时候还在深夜,咋会处理邮寄东西的事情?于是回道:“亲爱的詹姆斯,谢谢你把我当成你的亲人,有赠品时还不忘兄弟我。忘了告诉你了,我是个退休教师,退休费足够用了。每天只是潜心写作心无旁骛,不追求过多的口欲之俸,谢谢,心领了!”我有一种担心,这种担心就像一个人行走在荒芜的山野里,担心随时会跑出来吃人的野兽一样,脑袋恐怖地变大。
他反复来信息,催促我回信息。他的存心不良在我面前已经一点一点地暴露无遗了。我感觉无论结交本国还是外国的信友,都应以不让对方产生压力为前提。詹姆斯的要求像用一把老虎钳子卡住了我的心,所以,我果断地把他删了。这样做有点像拔河比赛,当对方正叫着劲时,我这一方突然撒手把他闪了,似乎也有些不妥。但我实在不想再承受他的压力了。
这以后,詹姆斯仍然锲而不舍地邀请加我为信友:你为何拒绝我的爱?次数多了,我加上他,忙回话:亲爱的詹姆斯,我只是写作,只求有一个安静的写作环境,我真的帮不上你什么……又删了他。他又换成花石头的微信头像加我,我一眼就能看出是他,因为他写的话含有软缠硬磨的味,对他我一概不预理睬。他来的加友信息多了,就加上他回一条信息:“我只想写写小说,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求你放过我吧……”发后立即再把他删了。最后,对他开启了“抹黑”模式,把他当作脏抹布扔到垃圾桶里,再也不要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把詹姆斯彻底地“抛弃”了。
二
我仍然盼望能寻求到真正的文学挚友,随着向文学群推文,又招来不少加我信友的人。我有了先前的经验,先看看他的朋友圈显示的内容,如果有文学作品的就接受,是介绍产品的,一律拒之门外。
又一条加我信友的信息引起了我的兴趣:曹老师你好!读了你的小说,便想结识你。他夸我的小说写的好,夸我优秀,夸得我心里暖烘烘的,几乎飘飘然了。他注着叫江风的微信图像:一个与我一样穿着白衬衫的老头背影,坐在伸向水中的断桥头上,下面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我查看了他朋友圈公布的内容,有清新的诗歌,优美的散文,还有离奇的小说。从他的头像上我估计他可能是个喜欢孤独的文人老头,与我颇为相似。我加了他,给他回了信息:江老师你好!谢谢你的鼓励,请多对我的小说批评指正。他回信息:千万别称我老师,我只能做你的学生。俺俩年龄相仿,他称是我的学生,谦虚的让我很不好意思。我再三让他提意见,他还真的给我的小说提了几条意见,感觉他提的非常在理,我马上对他肃然起敬了。说实在话,原先让他提意见,只不过是说句客套话,想不到他还真有水平。
随着交往,一来二去,我们便成了文学挚友。他写的小品文让我指导,我写了小说让他把关。我们都能以诚相见,绝不掖着藏着的。慢慢的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感情几乎到了水乳交融的地步。我感觉,从俺俩都喜欢穿白衬衫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性格有很多相同之处。我唯一对他不满的是,他早晚爱发来个拥抱或亲吻的图片。一个大老爷们,看背影比我年龄好像还大些,再像个二十来岁的女孩那样撩拨人心,让我心中有点恶心。我给他回:兄弟,我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可不喜欢同性恋哟!他回:哈哈!彼此彼此。
我整天躲在书房里写作,瞎忙活,胡嘚瑟,把自己都活丢了。过了灼热的暑天,他约我去湖北宜昌旅游,我欣然答应了。很像一匹天天耕耘的马儿,干的久了,累了,就想到外面撒撒蹄儿。我想,文友见面谈谈文学创作体会,再逛逛三峡大坝壮丽的风景,是很有意义的事情。美好的想法铺成了一个多彩的扇面,强烈地吸引着我。我们定了旅游地点:三峡。见面地点:宜昌火车站出站口。我说,你发个正面相片,见了面好找啊。他说,不用,我认识你。我想,有电话,有微信,有见面地点,有见面时间,还怕见不到微信文友。我说,我六十三了,身体健康,你没有“三高”吧,兄弟?他回:我比你年轻,身体好的很,放心。
三
我们要见面游玩,为了给他个惊喜,我特意脱去常穿的白褂子,换上青底蓝隐格衬衫,戴上眼镜、口罩,背上出行背包,带些随行物品,按时出发了。
从俺家到宜昌有直达动车,挺方便的。我坐在火车上,看着车窗外的秋景,止不住想笑。人家小年轻加微信聊熟了,男女恩爱见面。我们两个小老头聊熟了也要见面,还挺赶时髦的。
路上,我给江风发了铁路两边的秋景画面,问他到哪了。他回:俺家就在宜昌,先邀你来俺家坐坐,咱再一块游三峡,如何?我回,太好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我到了宜昌火车站。随着人流出了检票口,廊道上戴口罩的人熙熙攘攘的。我出了站门故意停停,没人招呼我。来到站前广场,只见售票大厅、候车大厅的连体楼很气派。广场上的人川流不息,没见到接我的白衬衫老者。我很担心被人捉弄了,来时还担心那老头会与我拥抱呢!因为无论男女,我都不习惯拥抱的礼节。看来我的担心纯粹多余。我打他电话,他挂了。我看看微信,有条信息:我在出站口等着你,没见到白衬衫老头呀?我回:我青底蓝隐格衬衫,右手拿黑色大嘴猴不锈钢杯子。我又折回出站口,一边晃着黑茶杯,一边四下观看,站的人中仍没有白衬衫老头。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也可能是年轻媳妇),口罩上面的面部流动着红晕的光泽,显着浅浅的微笑问我,你是曹廓老师吗?她身穿白如蝉翼的白衬衫,本来就显青春的脸庞被衬得白生生的,更显青春美丽。我疑惑地点点头。她说,曹老师,我在这等你快一个小时了。我问,是你爷爷让你在这等我的吗?她说,不好意思曹老师,江风就是我。我很是吃了一惊,有点不高兴了,说:你这位姑娘,大学毕业了吗?咋冒充男人给我开“国际玩笑”?她说:“我并没说我是男人啊!是俺妈想见你,吵着闹着硬叫我加你微信的。”我哈哈大笑:“你这调皮的姑娘,说着说着更不着调了,咋又扯出你妈来了?”“真的……”看样子,她急得都要掉泪了。她说,俺爸去年在E国患新冠肺炎去世了。俺妈想他想得发了疯,总说爸爸没有死,是甩了她。她偶然在一个文学群上,看了你的小说,你微信头像很像俺爸爸,她加你微信你不理睬她,她冒充俺爸爸好朋友詹姆斯,用他的头像加你微信,给你聊天,编谎话让你说出详细地址,她好去找你,可你把她删了。她就逼着我……
我吃惊得张大了嘴巴,真想不到就我这模样,竟还有人胆大包天的像我的,诚心讨人厌不是?再说,我是兴冲冲来旅游的,一路上幻想着,见了老江,俺俩像两只老猴子似的东跑西逛的。哪知此时,内心像被浪水一波一波吹打成了千疮百孔的礁石,一片荒芜,游兴尽失。
我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别捉弄人!”江风说:我想让你见见俺妈,让她自己确定,你不是俺爸。还求你告诉俺妈,说你刚从E国回来,去年亲眼见俺爸爸死了,是你把他的骨灰帮着邮寄到俺家的。”
我感觉很为难,如实地讲,我撒谎是外行,平时说话只要稍微与事实有点出入,就眼光漂移不定,脸红得极不自然。她拉住我胳膊:“求你了曹老师!若能把俺妈的精神调节过来,你就是俺家的恩人,先谢谢你了!”
我好像搁浅在水边的鱼,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犹豫一阵,最后说,这恐怕不行。我感觉走还是上上策,她用力拽住我:“曹老师,你总不能眼看着俺母女陷入困境,却不帮一把吧?”
我看看她,像雨后的梨花,泪痕斑斑的,同情心促使我脚步沉重地上了她的车。
四
江风领我上了她的汽车,然后驾车出了火车站广场,拐了几个弯,又顺着一条大道走了一程,进了一个小区,再乘电梯到了一个单元前。
江风打开房们,屋内宽敞明亮,地面纤尘不染。
客厅里沙发上坐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清癯的脸黄且浮肿,眼睛像枯井一样,疲倦而无光泽。整个面孔像个出了毛病的香瓜,美中又有些别扭。但感觉这比喻似乎不够妥当,我想起来,向我表达挚爱的女人头像就是她,但比她漂亮。她听见门响,抬头看见了我,两眼射出热辣辣的光亮。她站起来哭着扑倒在我怀里,又是拍又打:“江波啊!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甩了俺娘倆的。”哭一阵又看看我说:“看看,你咋老恁快呀?”
我笃定得像根木桩,杵在客厅里。对于她这种发烧级的动作一点都没男女私情的激动,年轻时第一次拉女孩手想入非非的激情早被时间的流水漂跑了。相反的却是生出无尽的感慨:多执着的女子啊!我想:“人死不能复生,猴子再努力,也打捞不出井水中月亮的。”眼泪止不住流出来,我怕被江风看到,忙擦了。
江风说,妈,您先歇歇,让曹老师喝口茶。
我坐下来,那女人紧紧抓住我的手,像生怕我随时会飞了似的。我被抓得极不自然,又很担心, 倘若这时江风的叔叔或舅舅突然闯进屋内,会不会揍我一顿也很难说。她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连续追问:“我在微信上见了你,你为啥不加我?我知道你与詹姆斯是好朋友,我冒充他与你交往,你为啥也把我删了?我想去找你,你为啥不告诉我详细地址?
我坐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内心好像每一分钟都被鈍刀“咔嚓咔嚓”地狠劲砍着”。吃午饭时,那女人不住给我夹菜,弄得我满头大汗。
饭后,她给我冲了茶,又到厨房忙活去了。趁这机会,我给江风商量,想马上给她妈说实话。江风说,你把持点,便到厨房叫给了她妈。
我呷了口茶,看着紧挨我而坐的女人,把人生的注意力,一股脑儿全放在对她心灵的救助上。我郑重地对她说:“我根本不是你的丈夫江波……”
那女人激动了,又扑过来,拍打着我:“别胡说!你要不是江波,那他哪去了?你是不是不想要俺娘俩了?”
我努力克制住不会撒谎的心虚,装着一本正经地说:“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隐瞒你了。江波在E国患新冠肺炎死了,他死后是我看着火化的,骨灰盒是我操心给邮寄你家的……”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你真的不是江波?”
“真的不是。”
她逼我脱去衬衫,仔细看了我的脊背,看后自言自语地说:不是,真的不是……他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
“我的江波啊……”她放声痛哭,哭着哭着没了声音。我担心她的脚迈进了“无间道”的门口,催促江风快打120急救电话。江风往她妈嘴里塞一粒药,说,俺妈一哭就会暂歇性昏厥……俺俩连呼带叫,过好几分钟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我的江波啊—”接着又一阵嚎啕大哭,江风也陪着哭。像有一束箭镞射穿了我的心,本来无亲无故的,我也止不住陪着落泪。那女人哭了好大会,才变成了抽泣,泪水仍然下落。她一哭,可能是吐出了久积心中的郁气,精神反而清醒了。精神一清醒,目光灵活了,那张香瓜脸有了正经颜色,简直像原先加我微信时那样,风韵犹存了。
我松了口气,心情晴朗了不少:她能活着就好。看看客厅餐桌旁的盆架上的宜昌紫沙多肉盆景吊兰,叶子细长,颜色新绿,叶子边沿呈金黄色。书桌上放着个鱼缸,里面鱼儿自由自在地游动。窗台上花盆旁,竟然有个鸟巢,斑鸠正喂养两只小斑鸠呢。
多半天的时间就这样飞快地过去了,我看看表,已是下午两点半,心里生出完成使命后的悠闲。该走了,否则,便会打破她娘俩生活的安宁。有些情谊来的快,去的也快,该结束就得结束。杀伐决断取决我一人。我说,我来宜昌就是想游三峡的,现在就乘轮船去。她娘倆劝我住下,我想像着晚上江风妈有可能会发起疯来把我摁到床上,不由得倒吸口凉气。我坚持走。她娘俩要陪我游三峡,也被我好言劝阻了。
她俩用汽车把我送到三斗坪码头轮船购票处,江风为我买了票。离开船还有二十分钟,我让她俩回去,她俩坚持送行。江风妈给我一身西服,说,游三峡凉爽,让我加件衣服。我刚要解释背包里有,江风给我使个眼色,我接了。江风妈又给我一兜吃的,我刚要张口。江风说,这是俺妈亲手制作的俺爸喜欢吃的京果条、春卷、豆腐干、卤肉、香肠,可好吃了,曹老师您一定得收着。我也接了。江风妈又给我一捆人民币,这回我说什么不能要了。我又不是知名大夫,总不能收受“出诊费”吧?江风给我使个眼色,我只好又接了。江风妈一幅很愉快的神情。临上船时我背着江风妈把钱递给江风,江风闪闪眼睛,调皮地说:“这钱你先拿着,俺妈看见我要回了钱,她会生气给我吵架的。如果你怕钱咬手的话,回到家用微信转给我也行。”
我最后再看看那张好看的香瓜脸,脚步沉重地上了游轮。为了能再看见她俩,我上到二层甲板上,给她娘俩挥挥手。轮船启动了。岸边,江风妈给我招着手在三峡坝道上随着轮船往前跑,江风在后面紧紧地跟着。我估计江风妈一定喊着江波的名字哭,泪水再次涌出了我的眼眶。
轮船通过峡口,由高水位到低水位,听着“哗哗”的水声,看着两边渐渐升高的陡峭的大闸坝,轮船像落到了山涧中,顿时生出了面对雄壮景观的激动。
过了大闸,轮船顺流而下。我站在甲板上,回头望望,只能望见远处她娘俩模糊的豆点身影。
我心情十分沉重,泪水再次打湿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