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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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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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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心的吊钉

 

               一

这是一张特制床,宽七尺,长八尺,四根钢床柱子有大碗口那么粗。床顶钢管挑梁上焊着厚厚的钢板,钢板上绘着蓝天、白云、朝阳的彩色图案。床侧三面,密接着厚厚的三角钢板。每个侧面都分别铆合着粗钢筋制成的花瓶、花朵、飞鸽彩图。床的一角绑着两捆矿泉水、一箱方便面、一箱黑芝麻王饼干。吃食旁堆放着医疗箱、照明用具、锤子、撬杠、手钻……床头旁边挂个圆形磁铁,磁铁上吸几个大头铁钉,磁铁下面挂个瓷铁盆。在辛芹看来,她的一张床,就是当危险突然降临时一家人的避难所。

辛芹自生个白胖儿子起,天天惧怕吊在床边磁铁上的钉子会离开磁铁脱落到下面悬挂的瓷盆里,以致于害怕得食之无味,夜不能寐。

她在丹阳市一家电子厂上班,产前休了15天假。按规定,女职工生育享受98天产假;由于难产又增加产假15天,这样算起来,她可以度过113天的产假,可尽心照顾来之不易的“开心果”宝宝儿。

辛芹的担心,与听到一个传言有关。最近,国内一个大名鼎鼎的“专家”预言:“丹阳市今年有可能发生八级以上地震。”他的预言绝非空穴来风,十年前,一个名誉世界的“洋专家”也说过:“十年后他将扛着钓鱼竿来丹阳市钓鱼。”意思是:十年后丹阳市将发生塌陷性地震,整个城市将变成深不可测的大湖。

今年正好是“洋专家”预言十年后的这一年。辛芹心里不可抑止地出现一道坎。面对死亡,坎是人人都会有的,就像小区院中的木芙蓉,年年枝青枝衰,载载花开花落,坎的产生都是在大自然生存中无法逆转的客观规律。科学的研究基于同一法则,一切事物的产生取决于自然规律。面对极有可能会出现的灾难,辛芹既担心又无奈。她并不特别惧怕灾难,她怕儿子与她爱的人遭遇灾难。

那天下午,她从电子厂下班后骑电车从厂里回家,路过丹阳市二中门口,听见有人喊她名字,一看是初中同学李化。他说,你与别人不一样,我大老远就认出是你了。上初中时李化就给她说过类似的话,但这时并没有引起她上初中时的那种兴奋。直到两人说起丹阳市有关地震的热门话题,她才有了谈下去的兴致。

李化,白生生的,戴个近视镜。上初中时辛芹常常看着他怪怪地想,他的数理化成绩棒与他名叫李化是否有一定的关联性?

初三毕业时,李化对她说:“我感觉你很特殊。”

她心头一热,问:“咋特殊了?”

他红了脸:“你比别人秀气……”

她当时感觉袭来一片令她心跳的热潮。可过后很久,那令她心跳的潮水没再次卷来,一直等到她与安然结了婚。

李化看着她隆起的肚子说:“你应该在坐月子前,做个大防震床,让大人孩子都睡在里面。”这个主意令她亢奋,她的脸因此亮起了红晕。她兴趣盎然地与李化吃了晚餐,李化义务给她设计了防震床。他根据力学原理计算后说,我设计的防震床,就是楼顶落下来,也会像泰山一样岿然不动。

下两天,李化亲自购料并找人焊接了这张能救人命的防震床。做好搬进居室时,李化又请了四位大力士,把防震床一件一件抬进她的卧室,一片一片安装起来。

辛芹感激地看看李化笑了,她想:“万一发生地震被埋在了废墟里,一家人也好躲在防震床里一面自救,一面等人来救。”

安装好,已是上午十一点钟了。四位小伙走了,李化让她请客。她满意地递给他一瓶“可口可乐”说:“自己早有请他吃饭的安排了……”他趁她递“可口可乐”的功夫,拉住了她的手,红着脸喘着粗气说:“上学时我就喜欢你,可没勇气说出来……我想满足一下夙愿……”

她呼吸变粗了,双手抚着隆起的下腹,不安地看看房门。因为她给丈夫安然说好了,今上午让他早回家来请李化吃饭。

李化锁上门伸过嘴来,她阻止了他。他说:“让我握握你的手……”她没拒绝,感觉他的手软软的,热呼呼的,很受用……

“咚咚”辛芹抽出手开了房门,安然走进来。他看看他俩不自然的神态,大大方方地对李化说:“你是辛芹的同学,不是我的同学,我可不想欠你人情。请请你的客,设计费照付……”

李化推说有事,走了。

安然送到门口,爽朗地笑着:“别不好意思哈,常来玩哟!”

辛芹瞪安然一眼。

            二

他拉她手的下一天下午,辛芹下班走到二中大门口,李化喊她一起吃饭,她猜李化约她是想满足他“夙愿”的,装作没听见。

他赶上她,拉着长调说,你不能过分依靠防震床,我给你支个招儿,能让你在地震来临前,快速跑到广场去……

她停下来,注意地看着他。辛芹家住在棋苑小区五楼,要是夜间发生地震,电梯不能坐,从晃动的五楼往下跑,若再停了电,确是非常危险的。假如能在地震来临前,快速跑到广场去,的确是件十分幸运的事。

李化说,根据磁场学理论,在发生地震前几分钟,震区的磁场会发生紊乱。在床头上挂个磁铁,磁铁上吸两个铁钉,磁铁下面挂个瓷铁盆。当磁铁失去磁力时铁钉就会掉到下面的瓷铁盆里,在夜间人听到“当当”的声音就可以快速逃下楼去……他说,他家防震床就吊着磁铁。

辛芹对悬挂磁铁有了兴趣,但对李化想满足夙愿的事,说不上有多厌烦,时过境迁,这时候她对李化已经缺少了初中时的令她心跳的热潮。再说挺着大肚子干什么都不方便。话说回来,就是方便了她对李化的“夙愿”也缺少了兴趣。

李化说他知道什么磁铁好,吃了晚饭,他可帮她买,还可以帮她安上。

那晚丈夫出差了,她对他只是感激地笑笑,拒绝了他的善意的帮助。等丈夫安然回来,让丈夫帮忙,按李化的话做了。

她与安然买磁铁时售货员问她,你买好磁铁还是买一般的磁铁,价钱差别大了去了。她想,“三十六拜都拜了,还差最后一哆嗦吗?”,当然买最好的磁铁,安全嘛。

买了磁铁,安然把磁铁挂到床头旁边,在磁铁上面吸几个大头铁钉,又在磁铁下面挂个瓷铁盆子。她睡性大,唯恐两个铁钉聒不醒,她提议又多吸了好几个大头铁钉子。人命关天,岂可儿戏!

辛芹生产的时候,娘家爸妈在郊区的红星中学工作,临近退休,还在教师岗位上忙活,没法来照护她。婆家人都在农村,公公前年下世。婆婆三十多岁才生了爱人安然,爱安然如掌上明珠,更盼儿子再生个儿子,好代代相传继承李家的香火。婆婆来丹阳市侍候儿媳坐月子,热情高,积极主动。

对于婆婆的积极主动,真真切切地说,辛芹还是很感动的,但感动的情愫里似乎有点杂质。婆婆染的烫发里层已经泛黄,烫发泛黄倒有了一点时髦的味道儿。确切地说,辛芹生个儿子很快乐,但她感觉月子坐得并不如意。婆婆做饭常常忘记洗手,且一顿淡一顿咸,没滋乏味的。这一月她都是捏着鼻子吃下去的。她感觉自从安了防震床,安然对她的态度也是时“咸”时“淡”的。有时候,她憋屈得很了,就会无缘无故地大发雷霆,发怒之后便是哭泪。

她还有点不习惯婆婆身上的味儿。婆婆不喜欢刷牙,不习惯洗澡。当婆婆来她家前,辛芹就善意地给婆婆买了牙刷、牙膏、浴巾,让安然给她谈谈讲卫生的益处。甚至让安然逼着他妈做属于她自己的卫生工作。这是硬性的要求,她认为,婆婆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辛芹深爱安然与儿子,她绝不想让亲人出意外事故。她做这张大防震床,就是为了让宝宝与安然夜间睡在里面的。看在安然的情面上,她也不愿意婆婆出现与安全有关的问题,让婆婆也睡在防震床里。当然,这种安排给她两人的“私密生活”会带来俱多不便。但为了婆婆的生命安全,她像东北人那样在中间吊块布帘子,让婆婆睡在了“保险箱”(防震床)里布帘子的另一面。

她感觉婆婆似乎有点得寸进尺了。婆婆说:“坐月子,你俩不能睡一块,这个理要懂得。我陪媳妇一起睡,又会侍候孙子,是最好不过的。”婆婆让安然睡那间空房里,并且咧着满是黄牙的嘴笑得很开心。

可辛芹并不开心,产后能不能过夫妻生活,他们懂。她跟安然一块睡习惯了,在安然面前光着身子很自然。跟婆婆睡,就像当姑娘时那样,她不愿意让婆婆看到自己的隐私。这还是小事,最重要的,安然的命是最宝贵的,让他睡在防震床里是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

婆婆看出来儿媳妇不如意,就皱起了眉头。她不皱眉头都是一额皱纹,一皱眉头,满脸成了山核桃皮模样了。

辛芹明白,自己不宜亲自处理此事,就让安然处理,好让婆婆睡在布帘子的那一面。

安然无奈地挠挠头。

辛芹没好气训斥他:“我说你这人是榆木脑袋呀,还是从外星球上下来的?这点小事你都变通不了!”

婆婆被丈夫做通了思想工作,同意睡帘子那面了。可她睡觉爱咬牙,还打呼噜,咬牙与呼噜的声音常常让辛芹辗转反侧,更担心那声音会吓到宝宝。

辛芹叹口气。婆婆是丈夫的亲娘,为了安然,她不能拿豆包不当干粮,她得爱这个她并不喜欢的妈妈。

辛芹一出满月就自己做饭,她吃着婆婆做的饭膈应,担心婆婆的鼻涕会滴进饭菜里。

在辛芹面前,婆婆的表情似乎比她还爱安然。

安然下班回来,先跟他妈打招呼,二人话说得十分亲密,亲密得像用芝麻油调过的蜂蜜,又香又甜的。婆婆积极主动地来侍候她坐月子,她感激。但与安然这样亲密,她心头就生出一层薄薄的气恼来,不由地瞪安然一眼,闭起嘴专心炒菜。

安然听不见辛芹有动静,就把眼光从妈妈那边移过来,看妻子一眼,知道是冷落了她,忙凑过来,伏下身子,逗辛芹说话,主动帮她打下手。辛芹只管耷拉着眼皮炒菜。安然尴尬地笑笑,转身逗睡车里的儿子玩:“我儿子真乖!真英俊!”辛芹才有了一点笑意。

在某方面,她与婆婆的思想是高度一致的。那就是都一门心思照顾婴儿,都一门心思爱宝宝。

由于担心无情的地震会突然降临,辛芹天天看着磁铁上的大头铁钉,时刻担心铁钉会掉下来。可婆婆并不怎么当回事。她耐心地嘱咐婆婆,让她操心盯着那些钉子。

婆婆皱着核桃面忧心忡忡:“钉子别把儿媳钉疯喽哈……”

               三

人们又有了新的传说,丹阳市发生了两起怪事:一群乌鸦集体死亡,一群麻雀也结伙弃世。并且,辛芹亲眼看见几只老鼠往楼下逃窜……

她怀疑,这些现象都是不祥的征候。准确地说,极有可能是地震来临的前兆。这样说绝非危言耸听,而且实实在在是有科学依据的。河北唐山大地震,四川汶川大地震,据说,地震前都发生过类似异常的现象。

生活中家人关系的一切不如意,在大灾有可能来临面前,都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再说,她与安然的爱是坚若磐石的;一点小摩擦,根本动摇不了小夫妻俩牢不可破爱的根基。

辛芹老家在丹阳市郊区的集镇,她是从集镇上的家来到市里的。她读的高职院校,学的电子信息技术专业。安然是正规本科大学毕业生。她与安然在丹阳市上高中时认识的。高中毕业那年安然向她写了求爱信:辛芹呀!你是外在美与内在美的结合体,特别是你忧郁的眼神让我着迷。你的眼睛里,嵌进了两颗黑色的宝石,荧光放亮——闪烁着热情善良的光……

这话说得辛芹心里美滋滋的,比李化说的明朗,比他说得令人心动。她不可抑制地接受了他。

结婚后,新学的厨艺,是辛芹可以向安然炫耀的为数不多的资本之一。安然晚上下班回来,他看着她,一面津津有味地吃着饭菜,一面赞不绝口。她说:“上午,你在公司里吃的一定很糟糕。”

他回:“反正,外面的饭菜没你做的好吃。”

她坐他旁边,给他夹块回锅肉,得意地笑了。客厅里饭菜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漫,弥漫着一种肥沃繁华的气息。

她深爱着安然。安然笔挺的鼻梁,笔挺的身材,连品行也是笔挺的。辛芹一闭眼就做梦,一做梦就梦见发生了地震:楼倒屋塌,安然浑身是血。几次,她都从梦中哭醒。

婆婆也给安然夹菜,辛芹放下筷子哄宝宝去了。

她生了儿子,这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圆形的脸明亮的眼睛仿她,笔挺的鼻子仿安然。儿子是她与安然的完美结合体。这与她血肉相连的“完美结合体”,真真切切牵着她的心,挂着她的肚。她可以失去一切,但不能没有儿子。她几次梦见自己的楼房倒塌了,一块墙面正好压住了儿子,宝宝血肉模糊。梦醒后,她抱着儿子哭了很长时间。

她天天看着床旁悬挂的磁铁上的大头铁钉。那磁铁是厚厚的圆铅饼形,中间有个圆心。磁铁是黑亮色的,黑亮色的磁铁吸附着几个大头铁钉。那些铁钉像忠诚的武士寸步不离地护卫着磁铁。

辛芹儿子睡熟了,她就对着镜子看自己。自己的栗色的削发齐刘海的设计,尽显暖色系的阳光般的魅力。她的脸型趋于圆形,明亮的眼睛带有几分深深的忧郁。她一米六五的个头,身材就像楼下那棵紫薇树那样苗条秀美。那棵紫薇树娉娉袅袅,树干光滑洁净,花色艳丽,楚楚动人。

她过得幸福,活得潇洒。她感觉自己的生命是宝贵的,宝贵的生命不愿丧失在倒塌的废墟里。

她天天看着磁铁上的铁钉,有时候看着看着,铁钉就与磁铁分离了,接着便是楼房的晃动……她连忙眨眼再看,那铁钉与磁铁又奇迹般的合在了一起,房子也静止下来。一切都归于平静。

生活本来就很安定,安详,安然。可她的心常常会生出一阵惧怕,惧怕又被一股愈来愈深的忧闷动摇了,接着又生出一片浓烈的怜悯意念。房子里面的门好像会动,如同被一阵大风吹着,会“砰”地自动关起来;还有一些叫的声音、哼的声音、哭的声音,像是从米黄色的窗帷后面传过来的。她不由得拉开窗帷往楼下观看,能看到花畦里的小乔木木芙蓉,袅袅的。能瞅见它的小枝、叶柄、花梗,楼下的那棵木芙蓉此时开的是白花。远一点的那棵木芙蓉开的是淡红色的花儿。再过一段时间这些白花、淡红色的花,全都会变成深红色的花,叶子也会变成深红色,像血。花与叶子组合在一起,显现出红彤彤的半个火球的轮廓来。可在辛芹的眼里,芙蓉树对着暮春的夕阳的金线,全都现着令她畏惧的恐怖。

        四

这天早饭后,丈夫上了班,婆婆上街买菜去了。她吃过早饭,给儿子换了尿不湿,洗了手,然后喂宝宝奶。婆婆经常嘱咐她,给婴儿喂奶时千万注意,不能让奶包捂住了孩子的鼻头。婆婆说她村里发生过窒息婴儿的事情……辛芹忙截住了她的话头;但对于婆婆这个善意忠告,还是乐于接受的。儿子、安然、甚至加上婆婆的健在,是她不可受到触碰的意念。

她看着自己的大奶子,白白的,鼓鼓的,像两个蓄满奶汁的小罐子。白胖儿子含着粉红色的奶头贪婪地吮吸着。

结婚前,她的奶都是用奶罩罩着,休说外人,就连自己也没有仔细看过。有一次,她用眼角扫视一下自己的奶子,感觉很陌生,连忙用胸罩箍住了。自从生了儿子,奶包里涨饱了奶汁,她小心翼翼地把奶头放进儿子嘴里,随着宝宝的吮吸生出一阵钻心似的膈应。儿子圆圆的脸蛋,明亮的眼,笔挺的鼻子,越看越可爱,越看越想看。辛芹脸随着奶子的痒痒现出满足的微笑。她发现自己的奶子外露着,忙用衣襟盖上了。

孩子吃饱了,睡着了。她下意识地看看防震床上的铁钉,啊!她吓得几乎跳起来。那几个铁钉怎么都离了“岗位”。她生怕看走了眼,平时看铁钉常有看走眼的时候,忙眨眨眼再看。黑磁铁上仍然光秃秃的,仔细看也没再出现铁钉与磁铁吻合的镜头。当看第三遍后,她已经确定,残酷的现实彻底吹破了自己希望的肥皂泡。自己没看错,铁钉子的确不在磁铁上了。她头“嗡”了一声,忙拿起手机抱起儿子往外跑。跑到电梯门口,犹豫了一下,她意识到,地震发生时会突然停电的。忙顺着步行梯下到一楼,又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小区广场上。这块广场距周围楼有一定的安全距离;地面水泥厚,应该是有机的整体,可能不会轻易下陷的。她的心“怦怦”地跳,浑身被汗水湿透了,胳膊双腿微微颤抖。她抱着儿子给安然打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安然压低的声音:“开会”,便随即挂了。她再打,再挂;再打,竟然关机了。她气得直想哭。

她又极快地给娘家爸爸、妈妈、打去了电话,电话显示无人接听。爸妈都是这个习惯,只要上课,就把手机放在办公室的抽斗里;常常关键时候掉链子。

她忽的想起,婆婆到超市买菜去了,忙拨通了婆婆的电话。婆婆接了,里面声音十分嘈杂。她大声喊:“妈,你快出来超市,到宽阔地带……”

她看看天空,此时,温暖明亮的阳光在天空里流淌。阳光里,多了一抹黄红的霞片。黄红霞片旁边是几道白色的波状云……她懂得,这些现象都是地震前的预兆。广场上,几个老太太正悠悠地跳着广场舞。广场边,木芙蓉的小枝、叶柄、花梗上,开着白色的花朵。木芙蓉近旁的那棵紫薇树,身姿苗条,树干光滑,花色艳丽,像一个苗条的妙龄少妇。

小区外面,公交车仍不慌不忙地鸣着喇叭运行……

这是最可悲的事情,灾难马上降临,可一无所知的人们还在盲目地欢乐。她似乎看到,一座座大楼整体坍塌;自己的丈夫、爸妈、许许多多的亲人,都血肉模糊……

她再次打安然的、爸妈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她忽然记起来,应该给教物理的李化打个电话。李化毕竟是爱她的人,高中毕业快十个年头了,可他仍”夙愿”依存。李化听电话后慌了神,过一会给辛芹回电话说,他家的铁钉没落呀!磁场紊乱不会只发生在她一家吧?

辛芹说:“请你相信我的眼睛,我是绝对没看错的!那几个大头铁钉全部脱离了磁铁,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她挂了李化电话,焦急地胡乱猜测着,也许,洋专家这会已经打点行装做好了来丹阳市钓鱼的准备工作。她再次打安然的、爸妈的电话,仍是无人接听。她犹豫着,要不要在朋友圈、在几个重要的微信群里发条地震即将来临的信息,以便拯救更多的人。她迟疑了一下,想起前几年,有人散布了地震消息,后来受到了惩罚,理由是“散布虚假信息,造谣惑众。”她也没百分之百的把握,几分钟后一定会发生地震。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微信铃声响了。她接通后,手机屏幕上,安然脸上汗津津的:“咋了,亲爱的?出啥事了?”他身后是洗手间的背景。

她惊慌地回答:“磁铁上的铁钉脱落了,你快往外跑……”

安然一脸震惊:“喂!喂!亲爱的,看吓得你。不要慌张,有我呢!在大灾面前要冷静……”

“你快……”她担心,安然还能不能跑出办公大楼;更要命的是,爸妈仍津津有味地上着课,全然不知危险降临……她似乎感觉地已经开始晃动了。

“闺女,咋了?”婆婆提着菜篮慌慌张张跑过来。

她说:“妈,快来广场这里,磁铁上的铁钉全部脱落了……”

婆婆松了口气,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汗:“怕你神经了,是我把铁钉拽下来了……”

“是吗!呜呜!”辛芹高兴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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