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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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当常大用再次千里迢迢从洛阳来到曹州时，时间已是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初期了。
他是明朝洛阳一个出身于富裕人家的读书人，自幼爱花如命，曾住在曹州观赏牡丹。如今，他一脸倦容，一身明朝装扮：头戴方巾，身穿皂色缘边的玉色交领襕衫，缝缀白色护领，两侧宽摆飘飘，脚下方头鞋哒哒。
他此次来曹州，是寻找妻子葛巾的。他的妻子，头扎浅红色葛布额巾，上穿深红色偏领短衣，下配凸显平顺褶子的紫色马面裙，雪肤花貌，嫣然含笑，目光亮晶晶，水汪汪,含情脉脉，活脱脱的牡丹花样。你没尝过失去媳妇的滋味儿，当一个人失去了爱妻之后，思念悲伤的滋味儿确实不好受。如今，他心内十分空虚悲凉，空虚悲凉得就像冬天的大海，一种深深的、无法弥补的空虚与苍凉。他想哭，鼻子酸痛，泪水汪汪。他听说妻子在曹州一个叫什么牡丹园的地方，便暗下决心：就是寻遍曹州所有牡丹园，也要找到聪明贤惠的妻子。
适值谷雨时节，煦暖的太阳挂在东南楼角。
常大用望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茫然得像降落到了迷魂阵一样的群山里。如今的曹州与他原先在此居住过的曹州大不相同，就象天上的云彩和地下的土壤那样悬殊。他不知道牡丹园地处哪里，更不知道他的葛巾身在何方。他虽有飞驰的能力不知驰向何处。
从绿畦道旁阔大的门庭里走出一个八字髭山羊须的老者。常大用对这种胡须感到很是亲切。那时他居住的花园主人徐员外留的就是此等模样的胡须，洛阳县令也是这样的胡须。他迎上前去深施一礼：“老丈，小生这厢有礼了。您老人家能否与我结伴前行，指引小生去曹州牡丹园寻找贱内。”
八字髭山羊须老者吓了一跳，审视着眼前这个异样的书生，略一迟疑，见他不是个神经病，也并没怀什么恶意，说，正好我也去牡丹园赏花，你可随我同行。
“小生承蒙厚意，不胜感激！”
“我是中学退休语文教师，能听懂你的话。现代社会了，你说文绉绉的古白话让人听着别扭。”
常大用一脸茫然：我都这样说话，并没拽文弄墨啊！
八字髭山羊须老者领常大用来到了写有“曹州古今园”大字的园子前。
常大用记得以前好像来过这个叫古今园的地方。他知道，古今园是明初洪武年间王梨庄王氏先人王猛所建，是在明代万花村花园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故名“古今园”，亦称王梨庄花园或珍品牡丹园。那时，王氏几代，户口繁盛，人丁稠密，村周围梅林森森，诸花俱备。人来这里交口称赞，称王梨庄为“万花村”。当时，这个园子在王梨庄村后，园子南墙中间安一个红漆木门。他敢肯定的是，绝对不是眼前如此高大阔气的门楼。
二人走进了大气的古今园大门，顺着彩色鹅卵石铺就的甬道往前走，只见路两旁芍药含苞待放，牡丹异彩纷呈。园内除种植着牡丹、芍药外，还有各种奇特的树桩盆景。常大用顾不得看高大阔气的松坊、昂首撒蹄的松马，也无意观赏那些抓耳挠腮的松猴、亭亭玉立的松鹤、威风凛凛咆哮的松狮，他一下子被园内各色牡丹迷住了。那牡丹风姿绰若，雍容华贵，倾国倾城，着实讨人喜爱！这没什么稀罕的，花痴见花不恋就不配“花痴”的雅号了！
新颖别致的古今园，游人络绎不绝。
二人正专心观赏牡丹，不知不觉，常大用早被游人围上来。两个青年男子指着常大用夸奖：“噫，这哥们的明代服装真地道！”几个削发女子问：“喂，哥的衣服在哪个网站买的？可有女子款式？”
“此衣乃鄙人娘子所制，不曾听说有何网站……美哉！妙哉！”
“神经病！”“说话酸溜溜文绉绉的……”他们说笑着走啦。
常大用感觉与他们之间有很深的代沟，简直无法正常交流。但他确定，女子群里绝对没有他可爱的葛巾娘子。他的葛巾娘子穿着紫色马面裙，远远看去一眼便能辨出。
他忘不了初识葛巾娘子的美好过去。那时候，他家是洛阳的大户人家，他是有名的“花痴”书生。他自幼喜好牡丹，平生最大梦想就是能赏遍天下牡丹。他听人说曹州牡丹甲齐鲁，便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到曹州(今山东荷泽)，想看看曹州的牡丹怎么个“甲”法。曹州热心人给他说：曹州古今园牡丹品类多；曹州有个姓王的大户人家，花园内也有牡丹珍品；曹州城还有个姓徐的达官贵人，他的花园大，园里种植着许多稀奇珍贵的牡丹……
常大用当时高兴得面溢红霞，两只亮亮的大眼睛满是藏不住的愉悦。他先到了古今园住了几日，见花事未动。他再去了王家万花园停留数天，见牡丹才刚刚泛绿。他又找到达官贵人徐员外，见他家的牡丹园面积着实大，花种又多，便请求借住他家的花园里。徐员外见这位年青书生与自己志趣相投，便满口答应。
他记得当时正值春天，天气乍暖还寒，牡丹花时未到，枝条刚刚吐芽。常大用天天徜徉在徐家花园里，盼望牡丹早日开放。过了些日子，牡丹叶儿变绿了，繁茂了，枝叶间生出了饱满的花苞。可常大用的荷包却瘪下来了。他不得不把玉石扳指典当出去，换钱糊口。但他仍然乐呵呵地在花园里转悠，静待牡丹吐芳。
那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清晨，常大用又到了花园中，观赏花事萌动的牡丹，忽见花丛中站着一位美貌姑娘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婆。那美貌姑娘对着他含情脉脉，常大用的魂一下子被勾过去了……这是他美丽爱情的开始。
“呦！”一群观赏牡丹的女子围住了常大用，“这位大哥穿的衣裳真典雅！”吵闹声打断了他美好的回忆。
常大用看看眼前的年轻女子，个个都留着他叫不上来名字的发型。他断定，这种发型绝非他常见的“牡丹”、“花盆”、“钵盂”、“鹅胆心”的形状并佩戴着顶簪、花钿、明珠的那种流行高髻；她们穿的也不是绫裙、绵裙、罗裙、绢裙、绸裙或丝裙。他问她们：“各位大姐，小生这厢有礼了。尔等可见到葛巾、玉版姑娘否？”
“滴滴滴，还满口之乎者也呢！”她们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纷纷摇头。内中一位姑娘答：“我记得曹州百花园有葛巾、玉版……”另一个姑娘说：“曹州的牡丹园子哪个没有葛巾、玉版啊？”
“此言大谬矣！”常大用叹口气，在古今园他就没找到葛巾、玉版呀！再说，两个大活人每个园子都有也是不可能的事儿。曹州百花园有葛巾、玉版的话，还是让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希望，这种希望就像夜行人看到了光亮那样让他兴奋……
二
常大用央求八字髭山羊须老人领他去曹州百花园。
那时他在曹州百花园住过几日。他记得当时曹州百花园在一个叫洪庙村的北边，花园紧挨着红庙村。曹州百花园原先叫“洪庙花园”，建于明朝嘉靖年间。如今眼前的覆层红大门十分别致，中古式接待楼非常新颖，水泥嵌卵石的游览路线曲曲弯弯，玻璃长桥凌空高架，圆镜湖波光粼粼。那时的百花园是根本没有这些景致的。
四月中旬的曹州百花园内的牡丹，已是大面积绽放。成片连方的“百年牡丹群”，枝叶繁茂，姹紫嫣红，成了游客进园赏花的亮点。牡丹花立刻吸引住了常大用，他仔细地看那些花萼花瓣花蕊，不住地“啧啧”赞叹，短时间忘记了一切烦恼。他平时登山则情溢于山，观牡丹则情满牡丹。
一个举着旗帜的姑娘正津津有味地给一群戴着粉红色长舌帽的男女“老青年”们讲解：
1958年扩大了曹州百花园的规模，1982年政府拨款重建，命名“百花园”。百花园面积100多亩，有黄、红、兰、白、黑、绿、紫、粉、复色九大色系；牡丹560多个品种，观赏牡丹20万株，珍贵的百年以上的高龄牡丹有百余株；园内又培育出赛雪塔、春红娇艳、银红球、百园粉等许多新品种。……另有芍药300多样，观赏芍药12万株。百花园有“品种园”之称，曹州人还叫它“精品牡丹园”……
常大用不能全懂讲解姑娘口中吐出的充满抑扬顿挫味儿的语句，原先他只知道曹州百花园比曹州古今园面积大些，但没有现在这样大，也没有这么多的牡丹品种。
一个肚子像覆盖着五印锅的人，给几个鹰钩鼻子蓝眼睛白皮肤的人讲：我们自己培育的“赛雪塔”、“春红娇艳”、“青龙镇宝”、“似品红”、“墨池争辉”、“绿幕隐玉”，先后获国家科技成果“优秀奖”、“新品种奖”、“优质奖”。每天到园内欣赏百年牡丹的游客已达上千人。他语气里颇含自信与骄傲。
“耶是!耶是！”鹰钩鼻子蓝眼睛的人不住颔首。
常大用对他们说的话也不能全明白，他猜，那几个鹰钩鼻子蓝眼睛的人说的“耶是”，也许是“然也”的意思。至于“五印锅”说的话大概是在夸牡丹好。但他私下里感觉眼前的牡丹似乎没原先的牡丹美。事实上任何景物美不美全在人观赏时的心情。这时候在百花园没找到他的妻子葛巾，眼前，虽然牡丹盛开，品种多样，可没有爱妻陪伴，他的心情也是顺理成章的不是太好，甚至可以说非常糟。那时候他的心情是快乐激动的红色。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五彩斑斓的，是五彩斑斓的春天。当时有他的美人葛巾在啊！
常大用幸福地回忆着：当时，他见到了那个美丽的姑娘，心中暗想：呀！徐府的小姐来赏花了，我得赶紧躲起来。他谨记圣人教诲——非礼勿视，因此不敢滞留，快速跑回了住处。
过了一会儿，他估摸徐家小姐应该走了，再回返回花园，却见那姑娘与老太婆仍在园中指指点点观赏牡丹。他想：莫非徐家小姐也是爱花人？他忍不住躲到树后，偷偷看那姑娘。只见她雪肤花貌，嫣然含笑，目光亮晶晶，水汪汪,含情脉脉，如同仙女一般。他的魂儿早被那含笑的“勾儿”勾走了！他再睁眼看时，见那美女彩裙飘飘，不见了踪影。他快步追上去，想再看一眼那美丽姑娘的容颜。他转过一座假山，追上那位美女，两人二目相对，刚要说话，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凶神恶煞般的拦住了他：“大胆狂生!竟敢对俺家葛巾姑娘有非分之想，待我禀告大人，拿你官府问罪!”
他在慌乱中记住了那美丽姑娘芳名叫葛巾。他惊慌失措，连连赔礼。葛巾姑娘嫣然一笑，对老太婆说：“常书生并无恶意，别为难他了，让他走吧！”
常大用回到住处，紧张的心还止不住“怦怦”乱跳，生怕老太婆报告了徐员外。徐员外待自己恩厚，若老太婆信口雌黄，自己便百口难辩了。徐员外若当真叫官府的人来捉拿他，他就猪八戒拍照——难堪（看）了。可越怕，心还止不住地越想，想小姐的绝世风姿，他发疯似的想再见她一面。他整天想来思去，茶不想饮，饭不思吃，面容憔悴，可怜的他生病了。他真的病了，连翻身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风簌簌，窗月朦胧，牡丹花影婆娑。他正躺在床上呻吟，“吱”的一声房门开了。灯光下，只见老太婆端一个碗走进来。她来到床前，递过碗来说道：“常公子，这是我家葛巾姑娘亲手给你调制的毒药，喝了吧!”“喝了吧”三字字音吐得很重。
他真有些气愤了，哆哆嗦嗦坐起来，结结巴巴地问：“我、我、我与你家葛巾小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为何加害于我，难道就因为我喜欢他吗！难道喜欢她也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吗！”
老太婆恶狠狠地说：“少废话，叫你喝你喝便是，莫非你是想吃官司不成!”
…………
“走，去曹州牡丹园看葛巾与玉版去了！那里的牡丹花更美哟！”
常大用回过神来，心中暗喜：“什么？葛巾与版玉在曹州牡丹园！”他问身旁八字髭山羊须老人，曹州牡丹园可真有葛巾与版玉否？老人道，有啊。常大用心中泛起一阵窃喜的狂涛。到底，他知道了葛巾与版玉的准确音讯，他得立即、马上前去，去见他心上人！请你理解，千万别嗤笑人，思念媳妇的滋味苦楚啊！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形容也一点不为过。自从葛巾与玉版扔了孩子走后，他再也没见过他的心上人。到如今，他与爱妻隔了多少个秋天啊？
三
他随八字髭山羊须老人，兴匆匆地来到了曹州牡丹园。他猜那时这里大概是徐家花园吧？但眼前的花园绝不是原来徐家花园的模样！眼前的牡丹园仿佛被汹涌的浪涛冲刷去了昔日大部分的痕迹，天壤之别的变化令他十分陌生。
眼前，曹州牡丹园的牌坊门楼门楼四檐，翘角高挑，雕花彩绘；显着敞朗宏伟，古朴典雅。这式样门楼是他常见的。就说他家一丈二高的门楼吧，无论是高大还是彩绘，都是在洛阳数得着的。可仍然没有眼前的门楼高，眼前的门楼足足有三丈多高哟；也没眼前的门楼彩绘美，眼前的门楼彩绘简直可以说是金碧辉煌啊！看，门坊正中的“凤凰戏牡丹”的彩色图案下，悬挂着一块灿灿闪光的鎏金横匾，上书“曹州牡丹园”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下注著名书法家舒同题写。舒同是谁，他没听说过，猜测舒同大概是与宋濂、刘基、方孝孺一样出名的书法家吧？
门前有一大片栏杆通道，人挨人，人挤人。他的出现，吸引了众多游览者的眼球。戴红袖章的女子让他出示门票。“门票？”他愣住了，不知道门票为何物，只是无端地猜测，门票大概是“通关文书”之类的东西。
他掏出一张“大明宝钞”，让“通融通融”。“大明宝钞”纸币，立刻引起了附近人们的好奇。八字髭山羊须老者早替他买了门票，说：“你拿的是珍贵文物，好好保存！”
老者领他进了园子。
常大用原先在徐员外家的花园里住过，这一片好像还有毛家花园。他问八字髭老者为何这样大，老者告诉他：后来这里又建了赵氏园、桑篱园、铁藜寨花园、大春家花园、军门花园等。这些牡丹园曾在战乱中破坏殆尽，只留下星星点点的牡丹、芍药。解放后，这里的牡丹又迅速发展起来。1959年，赵楼、李集、何楼分别建立了牡丹园，又连成了一方，形成了牡丹生产、观赏中心园。1982年，政府拨专款统一规划，重新布局，将三个牡丹园合为一体。花园内有三个观赏区，若干观赏点；每区各成体系，形成了园中花园。
常大用对老者的话并非全懂，急切地问，葛巾和玉版在哪里？
八字髭山羊须的老者说，你别心急，常言说得好，心急吃不得热豆腐。随我来，过几处景点就可见到葛巾和玉版了。老者指着南大门以内的牡丹说，这是西观赏区，以原来的赵楼牡丹园为基础。
常大用顺指望去，这里除大片牡丹外，还有松柏编制的鸟兽、人物和牌坊。最吸引他的，还是园中盛开的牡丹花。那些牡丹花，五彩缤纷，争奇斗艳。红的艳若蒸霞，灼灼发光；黑的端庄别致，姿貌绝伦；蓝的素洁淡雅，神态清秀；粉的妖娆妩媚，色香兼备；紫的品居上流，华而不俗；白的洁白无瑕，清爽袭人；绿的更是色奇品佳，别具风韵。红、黄、绿、白、黑、蓝、粉、紫八色牡丹竞相开放，各显风姿。一畦畦，一片片，蔚为奇观。比起曹州古今园与百花园，曹州牡丹园面积明显大。这里比那两个园子游人更多，简直是摩肩接踵。可人群里没有他的爱妻葛巾，他的葛巾头扎浅红色葛布额巾，上穿深红色偏领短衣，下配着平顺褶子的紫色马面裙，他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八字髭山羊须老者说：北大门以内是北观赏区，以原来李集的花园为基础，除有大面积的牡丹、芍药外，另有现代化的大型暖房、中国园林式的院落。
二人到了北观赏区。北观赏区园中心有一座供游人领略园内风光的精美的花亭，二人在此小憩。在青青的垂柳掩映下，常大用感觉别有一番情趣。他看看周围花景，心境开阔爽快了一些，但他依然惦记着妻子葛巾。
八字髭山羊须老者指着亭东面说，那里是东观赏区，以何楼、毛胡同两村的花园为基础扩建成。牡丹园的东部，紧靠“柳荫笼沙岸”“十里尽芙蕖”的古水河，是著名的古战场桂陵之战遗址，立有“桂陵之战遗址”碑亭。牡丹园东侧，以桂陵台为中心，是闻名全国的曹州耿饼集中产地，柿林中不少是几百年的老柿树。清代诗人苏毓眉有诗云：“桂陵迹犹在，齐魏已成空。惟有千林柿，来看十月红。恍如霜后柏，疑是晚江枫。枝枝垂朱果，胜似牡丹丛。”
常大用了解战国时期孙膑攻击庞涓的桂陵之战，也吃过柿饼，但不了解苏毓眉，更不了解苏毓眉的诗句；他常吟诵杨慎与唐伯虎的诗。他还知道唐伯虎曾用字谜“百无一是”来赞美白牡丹。他听着八字髭山羊须老者吟诵的苏毓眉的诗句，感觉他的诗句有杨慎诗句的华气。
八字髭山羊须老者给他讲：曹州牡丹园是菏泽牡丹民间科研中心，科研成果近百项，分别获国家、部委和省、市奖。1994年代表国家参加法国波尔多国际花卉博览会，获得大奖。在“99昆明世界园艺博览会”上，获牡丹单项奖81项，占世界牡丹总奖项的73%。在2002年全国牡丹催花大赛中，获得奖项114个，高居榜首。曹州牡丹园被中国花协评为“全国花卉先进企业”，被国家标准化委员会指定为“国家级牡丹芍药标准化示范园区”，并作为国家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863计划)菏泽科研育种基地。
…………
常大用听着老者的讲解，不懂什么叫博览会，但获得的奖项还是令他羡慕的。他心中依然想着找到他的妻子葛巾，这是必须的。他央求老者带他到园中隐秘的地方去，他猜测妻子有可能在隐秘的地方，要不，他咋会见不到呢。
八字髭山羊须老者领他去了园内现代化温室。温室内培育的牡丹新品种千姿百态，万紫千红，很是吸引了他。有一株洁白透亮的圈形牡丹，他很疑心是当年典当出去的扳指。他犹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摸摸，此物仍是花，玉石与花仅凭手感他是能辨别出来的。他暗自赞叹，用这样的透明房子就能种出新奇的牡丹，真乃神人也！可这里没他的妻子葛巾。
常大用求老者登上什么高地方，因为登高就能望远，望远好找到他的心上人。二人登上了仿明代建筑的观花楼。老者指着远处，看，那里就有葛巾、玉版的……
常大用望去，只见葛巾身披朝霞，、玉版体妆素裹。两人似清泉流动，如柳絮轻舞；窃窃然好像要给他亲密私语，飘飘然又像正与观花人群欢聚……
他一阵激动，告诉老者一声，发疯似的向葛巾、玉版站立的地方跑去。他跑到葛巾跟前，只见葛巾头扎浅红色葛布额巾，牡丹型高髻戴着顶簪、花钿、明珠，上穿深红色偏领短衣，下配着平顺的褶子的紫色马面裙。玉版还是穿着她平是爱穿的素白丝裙。他哭着喊着，葛巾玉版轻舞着流动的身姿，对他不理不睬。他摸摸葛巾的身子——皮人，止不住一阵放声痛哭……
许多人围过来，安慰他，劝导他，问他哭的原因。他说他在找葛巾与玉版，可眼前的葛巾与玉版是皮制的。有人说葛巾玉版在尧舜牡丹生物科技园。这句话给了常大用新的希望。他碰到了前来的八字髭山羊须老者，求他领着去尧舜牡丹生物科技园。
一路上，常大用想着，人的命运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那时他见葛巾见面也是一波三折。
那天夜晚，他面对老太婆送来的毒药，又想到了葛巾姑娘的音容笑貌，把心一横：难得小姐能想起我，与其相思成病，不若服药而死！他接过碗一饮而尽。老太婆见他喝了，笑笑而去。常大用感觉老太婆的笑是皮笑肉不笑，根本没怀什么好意，便气愤地和衣躺下等死。
说来也怪，一碗“毒药”下肚，常大用不疼不痒。到半夜，他不但没死，反而有了精神！一觉醒来大天亮，他感到神清气爽，浑身是劲儿。这才知道自己喝的不是毒药，而是治他病的灵丹妙药。他兴奋地穿衣起床出门，见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便兴冲冲地跑到花园中。他盼望能再遇见美丽的葛巾姑娘，好当面向她表达感激之情。
前面有个苗条的身影。常大用走近一看，那身影竟然真的是他朝思暮想的葛巾姑娘。她正在园中赏花，见常大用来到近前，关切地问道：“常公子，你的病可痊愈了吗?”
常大用心跳加速，感激地回：“我的病全好了，多亏姑娘亲手调制的那碗‘毒药’啊!”
两人正在说笑，见远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朝这边走来。姑娘一惊，忙说：“此处不是你我谈话之所。翻过眼前的高墙，里面四墙都有红窗的房子是我的闺房。君若有意，今晚不妨前来。”说罢忙走开了。
当晚，常大用心急火燎地草草吃几口饭，趁着夜色跳过那堵高墙。他心内像揣着几个兔子，止不住“怦怦”乱跳。他有点喜，喜中还有点怕。他溜到四面红窗的闺房，见四下无人，闪身推开那扇虚掩的门，终于见到了让他梦寐以求的葛巾姑娘。两人四目相对，热泪盈眶，伸出手来，正要相拥。
“滴滴滴”窗外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葛巾姑娘忙将常大用推到床下，与他耳语道：“玉版妹子来了，你快躲起来！”常大用在床下偷偷一看，只见进来的女子与葛巾不相上下，银装素裹，花容月貌，楚楚动人。
那玉版姑娘硬拉着葛巾去她房中对奕，葛巾姑娘恋恋不舍地走了。过一时，常大用悄悄找到她俩下棋的房子，见红蜡烛光下，下棋的俩女子中间还坐着那位可恶的老太婆。常大用等了再等，盼了又盼，葛巾姑娘通宵不曾回来。五鼓已过，他心里像打碎了一块玻璃，失望的感觉扎心似的疼，最后怅惘而归。
常大用回到住处，心情苦闷，只想痛哭一场。他再次赏花时，又见了葛巾姑娘。他不知道还该不该跟她说话，还应不应该理睬她。
葛巾姑娘走到他近前，不安地解释：昨晚我要回来，玉版妹子死活不应，委屈您了，你一定生我气了？
常大用看上别处，对她不置可否。他要让她知道，在爱情追求上，他也是有个性的、有高雅品味的年青书生，绝不是软缠硬磨、死皮赖脸的货色！
葛巾向四周看看，见远近无人，红着脸说，你别生气了，今晚我到你的住处找你……说完飘然而去。
常大用化气愤为欢喜了，欢喜得像吃了蜜糖；高兴得像一朵盛开的牡丹。他午饭吃的特别少，一点也不觉得饿。他嫌弃太阳落山太慢，厌烦月亮出得太迟。他无心吃晚饭，早早地出屋在门口站着迎接葛巾；感觉不妥，回到院内等候；坐久了觉得天凉，再回到屋内。他静坐一时，躺下身来，听见外面有一点响动，疑心是葛巾姑娘来了，快步跑到外面，不见人影，失望而回。他开着门躺到床上，像烙饼一样辗转反侧，有点生气，疑心葛巾在作弄他。他迷迷糊糊觉得葛巾姑娘来了，睁眼一看，果真是她。灯光下，葛巾的容貌像牡丹花一样美，亮晶晶水汪汪嫣然含笑的双目,脉脉含情。他疑心这是一场梦，咬咬手指，疼。他猴急地站起身来……
常大用交了桃花运，又幸福又欢喜，意把曹州作故乡，连洛阳也不懒得回了。
一次，葛巾姑娘临返回她的住处时，红着脸抬头看一眼常大用，低下头小声说：“像这样偷偷摸摸……终不是个办法，奴家情愿……跟相公远走高飞……”
常大用当然求之不得，闻言便心花怒放了。他带着心上人日夜兼程赶回了洛阳。让他隐隐不快的是，葛巾一定要带着那个可恶的老太婆。回到洛阳，家人见他带回个美丽贤惠的媳妇，父亲、母亲、弟弟喜笑颜开，打扫门户，安排他迎娶。邻居们纷纷前来祝贺。
常大用的弟弟常大器，年方十七，尚未成婚，像清晨阳光下的小松树，亭亭直立，朝气蓬勃。葛巾见他相貌堂堂，颇有才华，便与夫君商量：“还记得我那个玉版妹子吗？许给你弟弟如何？”
常大用大喜，忙把喜事告诉了弟弟。常大器听说玉版是个像嫂子一样美的美人，欢喜得如只猴子连蹦带跳的。葛巾派老太婆驱车去曹州接来了玉版，安排她和常大器结了婚。
常家兄弟俩娶得美人，喜不自胜。葛巾和玉版心灵手巧，持家有方，常家的日子如发好的面团，热气腾腾的。两年后，葛巾和玉版各生一子，一家人幸福得如同掉进了蜜糖罐里了。
…………
“来到尧舜牡丹生物科技园了。”老者的话打断了常大用的美好回忆。
四
常大用随着老者，转了尧舜牡丹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科技研发部、工程部、市场开发部、文化部、项目部、生产部、质量管理部、财务部、人力资源部、后勤保障部，产业部。产业部柜台展示着许多牡丹产品：牡丹油、茶、药、食品……各种各式的产品琳琅满目。
常大用感叹：怪哉！怪哉！学生愚昧，真不知道牡丹除了观赏，尚有如此用途！
老者领常大用到了会议室。会议室红黄色的灯光朦朦胧眬。朦胧的灯光下，坐着一屋子人，有不少年轻女子，还有许多穿紫色白色裙子的。常大用估计他的葛巾，连同玉版，都在女子群里。他看着墙角的那两个女子极像。可他此时不能有任何非礼言行，得等人们散开时，才能辨认谁是葛巾，谁是玉版。
一个女子正用甜甜的声音讲着：菏泽尧舜牡丹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母公司山东洪业集团有限公司，是一家集石油化工、煤化工、医药制造、建筑与房地产等于一体的多元化大型民营企业集团。菏泽是著名的“牡丹之乡”，菏泽牡丹久负盛名。2012年3月16日,中国花卉协会正式命名菏泽为“中国牡丹之都”。菏泽牡丹在国内、国际市场上都有很高的知名度和较强的市场竞争力，菏泽牡丹以其雍容华贵，色艳香浓，在“99昆明世界园艺博览会”上独得81个奖项。菏泽尧舜牡丹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公司依托菏泽丰富的牡丹资源，将牡丹深加工，向医药制品、日用化工、食品加工、营养保健、旅游观光，生态保护等众多领域延伸……
常大用靠在椅背上，听着听着，不觉一阵睡意袭来，睡梦中记起来充满诗意的往事：
世上人的命运大抵都遵循盛极而衰的规律，浑不知，厄运悄无声息地降临到了常家人头上。
一日，不知从何处来了一群强盗。他们围住了常家院，吵吵嚷嚷。楼下，为首的刀疤脸气势汹汹地喊道：“常家小子出来！我们五十八个兄弟，每人给五百两银子，共两万九千两，差一钱就让你们一家人死无葬身之地！你们的两位娘子世间少有，让她俩陪我们几日……”
“嘿嘿”“哈哈”群匪响起邪性的大笑。
常家兄弟见歹徒不仅想劫财，还要劫色，怒气如同涌起的浪潮陡然升起。两人断然拒绝强盗的无理要求，要出去与他们拼命。
强盗们见常氏兄弟不答应，恼羞成怒，聚柴围楼，恐吓道，若不答应便一把火烧了常家。
葛巾和玉版拦住了要去拼命的兄弟俩，泰然出楼。她俩站在楼台上，高声叱道：“群匪休得无礼！我们岂会怕了你们不成！就算给你们万两黄金，你们敢要吗？”
“屁话！难道我们还怕银子咬手不成！”
“咦！真是美人！”强盗们发出一阵“欧欧”的笑声，“若有什么鸟本领，使出来让大爷们开开眼界！”
葛巾和玉版面对穷凶极恶的强盗冷笑一声，轻轻挥挥衣袖，只见那群强盗东倒西歪。五十八个“好汉”钱也不讨了，色也不劫了，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邻居们见这两位美貌女子，轻轻松松打倒一群壮汉，个个目瞪口呆，惊讶得像突然爆炸的大气球，纷纷传说二女是花仙下凡。
常大用疑窦丛生：她俩本是弱女子，怎有如此神力？又不便追问，便托故独自前来曹州探访。他到了原先借住的徐员外家，偶见墙壁上挂着一幅裱好的“赠曹国夫人”诗，便问徐员外曹国夫人是谁。徐员外笑着领他到后花园，指着一株高大的紫花牡丹说：“这便是‘曹国夫人’，只因此花艳丽无双，为曹州第一，人们便给它取名曹国夫人。”
他惊骇得皮肤收紧，头发竖立，感觉有一股冷气从脖子一直钻进脊骨里。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洛阳。到了家，他不说话，装作无意间把“赠曹国夫人”诗诵了一遍。葛巾闻听诗句，脸惨然变得煞白。她叫出玉版，抱起孩子，哭着对常大用说：“三年前，我被你爱牡丹的深情打动，才以身相许，与你结为夫妻。而今你既然点破真相，再聚一起便没什么意思……”
玉版也泪如雨下，说：“姐姐，我们花仙岂容他人猜忌！”说罢，葛巾和玉版将孩子向远处一掷，飘飘然转身离开常家……
常大用兄弟俩快步追赶，葛巾与玉版好似一阵清风，消失在人间。常大用兄弟俩打听到葛巾、玉版回到了曹州。
奇怪的是，那两个孩子一落地就不见了。数日后，在两个孩子落地的地方长出了两株牡丹，一紫一白，花大如盘。常家兄弟为了纪念葛巾和玉版，便为它们取名“葛巾紫”、“玉版白”。这就是“葛巾紫”和“玉版白”两种牡丹花的由来。
“哗”突然响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掌声惊醒了常大用美好的回忆，原来会议室里的人在给讲话人鼓掌呢。豆大的泪珠从常大用眼角涌出，他从椅背上抬起头来：我的妻子葛巾呢？弟弟的媳妇玉版呢？
只听另一个人说：“菏泽牡丹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别说甲齐鲁，就是夸甲天下也毫无逊色！”
八字髭山羊须老者对常大用说：“葛巾玉版牡丹降临在菏泽，践行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常公子应该高兴才是啊！”
常大用“啊”几声，没说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