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晔
我们是夜里冒雨打当地的甲壳虫车来到汾河源头的这家煤矿。因为天晚,下着雨,早早就安歇了。没有看清所居的环境,只知道居住在山腰上。
早晨醒来,阳光已经洒满了世界。走出来,看见了矿边上开着蓝格莹莹的胡麻花地。胡麻花地里开着蓝格莹莹的胡麻花,蓝格莹莹的胡麻花碎碎的,很小,与牡丹和芍药相比多数人看不进眼里,而我却觉得她很美。在这偏僻高寒的地方,生长着莜麦豌豆胡麻,还有花与采掘乌金的矿工和我们这些远离家乡的人相伴,让离开家的人不再孤独,感受到生活之美,所以,我打心底对胡麻花有一种敬意。于是,我一次次走进她,走进地垄里,嗅她的香气或守着她们静坐。
黄昏的时候,我们几个也经常走出矿区。缘着山路走,走得累了,就放眼四望,进入眼帘的还是开着蓝格莹莹的胡麻花。有时坐下来,在蓝格莹莹的胡麻花地边吹吹笛子。安静的山里笛声传的很远,胡麻花是我忠实的听众,她能理解我的笛声和心境。
一天早晨,我在房外刷牙,听见对面的坡上有沙子的滑动声。抬眼望去,原来是一个衣着脏兮的小姑娘在捡拾矿工们扔弃的酒瓶矿泉水瓶。宿舍周围扔弃的酒瓶不少,可以卖钱。有些酒瓶成了碎渣,很容易扎伤人。看见我,小女孩不自在了,她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在坡上走。坡很陡,不小心溜下去摔进十几米深的沟里会摔坏的,会被碎瓶渣扎伤。我不再看她,而是迅速离开,让她放心地去捡。
几天里,我没有再见到这个小姑娘。有天晚饭后,我们散步到附近村子,意外地在一个窑洞顶上看见了她。她正和一个小男孩在窑顶上玩一种“走山”的游戏。“走山”的棋子是捡来的过滤嘴烟头。那个小男孩应该是她的弟弟。这个窑洞也应该是她家的。我站起身来走到窑洞边向下看,院子里背朝我们坐着一个从头到下都很脏的女人,头发毛毡片样飞着,那情态断定是一个病人,或者痴傻。窑洞顶上玩“走山”的自然是她的儿女了。回身再看那个小姑娘,如果换上干净衣服,定然也眉清目秀。听村里人说,她姊妹四个,她是老大,没有上学。我的心不禁颤了一下。小姑娘似乎认出了我,低下了头,一会儿拉着弟弟走了,嘴里唱着,“胡麻花开,蓝格莹莹,山里的孩子爱山林......”
煤矿地处偏僻的高山上,与天似乎伸手可触摸。我们居住的地方处在煤场下方,经常扬来煤尘。矿上没有电视,没有报纸,进来后就与世隔绝了。而且经常停水停电,没有办法就买矿泉水喝。矿泉水瓶没有扔,在有水的时候当储水的工具,以备洗漱。为设备,我带着我的队伍经常十几个小时在井下,阴冷的井下有矿灯做伴有热情的矿工弟兄们。他们多是离开几百里的家乡到这里创业的开拓者,从总经理到普通的矿工都抱着一种创业的激情在这里创业。综掘队的副队长和他的两个儿子在一个队上共同开掘乌金,还有许许多多的父子、夫妻、兄弟姐妹,都在为建设绿色矿山而奋斗。美丽的胡麻花陪伴着这些远离家乡的创业者、这些矿山铁汉、矿山玫瑰,为人生做出最美的诠释:奉献即美丽!
在这里,有蓝格莹莹胡麻花,站着驴马的山坡地,朦胧的村庄,有久违的红色山丹花,有惊飞的野兔和山鸡。河滩里有彩色的石头可以收藏;在这里,离天很近,白云相伴,彩云也常来。有亲人,有朋友,有可亲可敬的矿山人,有蓝格莹莹的胡麻花,生活还有什么不精彩?离乡的人,创业者重任在肩,处处是家,处处是故乡!
那个小女孩还来矿上拾瓶子。朋友告诉我,这个村要搬走了,因为村地下是丰厚的煤。小姑娘要搬进城里的家。一个漂亮的移民区就要竣工,她们的生活会有新的变化,住进楼房。离开交通不便的大山沟,离开蓝格莹莹的胡麻花,离开相依为命的胡麻地,她和乡亲们会适应吗?我知道,故土难离,她们会非常留恋这里。
这里的胡麻花早晨开放,到晚上收拢了花卉,像含羞草 一样。可是,第二天呢,胡麻花地又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蓝色花海。胡麻花的生命力何其旺盛!
“胡麻花开,蓝格莹莹,山里的孩子爱山林......”汾河源头、高寒地带生长的胡麻花是生命之花,有着旺盛的生命力。胡麻花爱着的地方有异样的壮美,胡麻花生长的地方也是创业者的担当地。
啊,我爱矿山,我爱蓝格莹莹的胡麻花!
2019年10月9日于孟家窑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