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深处

（组诗 五首 ）

陈 晔

花生地

没有了花生的花生地

还叫花生地吗

此去  井陉  山西   河北

一块土地打着花生的旗号招徕乡愁

一颗拳头大小的北瓜

一堆堆灰白了发的花生秸

没有了毛驴和羊

它们不知道余生何处  也许

起点就是圆满

地头山菊花们在紧急开会

她们计划进城了

对，咱们全都进城

让土地空了 留给烧包的北风

搂着光秃秃的老杨树

三个月的呼号  直到

春节  再回来  团圆  

在深秋里又见高梁

风好大吔——

吹红了高梁的红头巾

再有几天  她就唱着歌儿毕业了

此时此刻

她是土地上的最美

我闻见了她的体香

我们在深秋里走

和高梁手拉着手

不是在莫言的东高密乡

是在南二环外的太行八陉

她多像我十八岁的姐姐

用脸红宣告人生正青春

洋   姜

和高梁站一起的，还有洋姜

就是方言里的“臭美洋姜” 就是

大缸大瓮淹菜的洋姜

它的个子超过了一米八

它是和红高梁一样多情的乡愁

过了霜降   母亲和奶奶

就会大缸淹菜   洋姜

从土里走出来    

脆生生地在舌尖上飘香

我们靠它

走回上个世纪

回到回不去的年代

碌碡与鬼针草

我的两个乡愁

在深秋的田野喝茶

碌碡与鬼针草原本并不相干

它们此刻喝着金骏眉  品井陉秋风

回忆一个村庄的繁华与荣光

碌碡总是怀念谷场

他在谷场上的英武与霸道

那么多的谷穗在他的重碾下成米

鬼针草也打开了封锁千年的谜

她还有一个名字叫鬼圪针苗  专门

扎别人的裤脚  尔后，让她的孩子远走高飞

空巢之后   连田野也觉空荡

两个并不相干的生灵   选择

在一起  把秋天  推向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