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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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大年初一早晨，我先起了床，突然，老伴儿喊我：“你快来！我胳膊疼得举不起来了！”我赶紧过去，见她坐在床上，正想穿衣服，可左胳膊稍微一动便疼痛难忍。这可怎么办呢？
她见我着急，安慰我：“没事儿，可能是昨天回老家被风吹着了，颈椎病犯了，压迫住神经了。”她忍着疼痛，在我的帮助下，穿上了衣服，慢慢地下了床。她的颈椎病早就有，一年多来，在北京带孙子，因劳累更重了一些。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好转了。去年腊月底回来时，什么事也没有，可回了一趟老家，又成这样了。
孙子才一生日刚多，考虑到带着他回老家不方便，便让儿子他们在京过年，由亲家两口子到京照料他们。等到正月初六，他们回去上班，我们再去接替。要是没有人照管孙子，儿子儿媳便不能上班。本来，我们初六进京就可以，可尽管提前半月买票，初六、初五的车票还是买不到，只能买了初四的。没想到，老伴儿的身体成了这样儿！要是我们去不了，亲家他们就回不去；要是他们回去，儿子他们就上不成班。这可真叫人着急！老伴儿知道我一有什么事儿便着急的特点，一再安慰我：“没事儿，歇歇就强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我看着她一动胳膊便龇牙咧嘴的样儿，哪能不急呢？
我动员她到医院就诊，她说：“大年下，去什么哩，又不是要紧的病。明天再说。”好不容易等到初二，我陪着她到了医院。医生也没有好法子，只能吃药治疗。拿了一个疗程的颈舒颗粒，回了家。服药两天，稍微好转了一点儿。初四，大早起来，吃过饭，赶往车站。坐班车，乘火车，又坐班车，经过七个多钟头的颠簸，终于到了北京，让亲家他们按时回去上班了。我知道她胳膊疼，许多事情抢着做，可好多事情我干不了，还得她动手。我干着急没办法，只能看着她忍着疼去干。
一转眼，到了元宵节。那天晚上，她对我说：“明天，你回去上班吧，别耽误学生们。”这话，她早已说过多次，可我不放心，总是说：“看看再说吧。”一个疗程的药吃完后，儿媳又给她拿了一个疗程的，儿子又给她联系了一家按摩店，让她去按摩。可这样的病，性急也没有用，只能慢慢治疗。虽说好转了，可只要一劳累，便会加重。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实在不忍心回去上班。正月十七开学，要按时上班，明天就得回去了。我说了自己的担忧，她说：“这种病，一时半会儿又不能彻底好，你回去吧，别耽误上班。”再三考虑，也只能如此。我嘱咐了儿子他们一番，便带着不舍、牵挂和无奈，于正月十六返回学校。
上班三十多年，老伴儿宁肯自己苦点儿累点儿，也不肯让我耽误工作，如今这样了，还是如此。我心里很有点过意不去。年轻时，我连续十几年送高三毕业班，忙得团团转，家里的事大都是她操心。每每想及此事，我便觉得歉疚。儿子研究生毕业，成了家，她本该好好歇歇了，可有了孙子，她又到了北京，比以前更加辛苦了。如果身体好好的，辛苦一点儿也无所谓，可她病成这样儿了，还得日夜操劳，真是难为她了！等我退了休，再去分担她的辛苦吧。
上班了。当我忙得团团转时，啥也顾不上想，可一旦闲下来，便开始惦念她，牵挂她。每次打电话问她情况，总是说：“强多了，你安心上班吧，甭结记我。”我知道，她在忍着疼痛操劳。有一次，我再三地问，她说：“一使劲儿还是疼哩——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就算再苦再累也高兴。你把自己照管好，不用结记我。”
三周后，学校放了三天假，我趁这时间，赶紧到了北京。看她的样子，并未强多少，可她为了让我放心，总是说“强多了”。她忍着疼痛干这干那，既把孙子带得好好的，也没有让儿子他们请一天的假。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宁肯自己苦点累点，也不肯给别人添麻烦。直到三个多月后，这才真正地“强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