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种子不发芽

小时候，常常跟着父亲去干活儿。翻地，点玉米，给玉米间苗、锄草、施肥……许许多多的农活儿我都干过。当初，一天一天地那么过，从不觉得受罪。如今，回想往事，我发出由衷的感叹：那时，我是如何熬过来的呀！再让我回到当初，我还受得了吗？

曾记得，十三岁那年春天，我跟着父亲点玉米。父亲在前边铲窝儿，我在后边下钟，并用脚把窝儿弄平，踩实。天大黑了，还剩一小片地。第二天，父亲要干别的事，让我拿上铁锨、种子，去把剩下的那点活儿干完。父亲还说：“干完那点活儿，你就歇歇吧，给你放一天假。”

我乐滋滋地到了地里，先把窝儿铲完，然后坐在锨把上喘气，准备歇一会儿再下种。一边休息一边想：父亲让我每个窝儿里下三四粒种，四五粒也行，但不能少于三粒。下那么多种，等出苗后长高了，留下一棵，其余的都间掉，既浪费种子，又耽误工夫，这是何必呢？每个窝儿里下一粒种，以后不用间苗，既节省了种子，又省了工夫，这多好啊！想到这，我一阵高兴，比考试得了100分还兴奋。我一下子精神起来，每个窝儿里下了一粒种，再弄平踩实。不一会儿便干完了那点活儿，我扛起铁锨，带上种子，一溜小跑回了家。

过了好多日，我跟着父亲去间苗。当间到我只下一粒种子的那片地时，我一下子傻了眼：有好多窝儿没有苗，即使有苗的，也是要死的样儿。父亲纳闷儿，问我怎么下的种，我如实相告。

听我结结巴巴地说完，一向脾气暴躁的父亲竟然没有发火，只是心平气和地说：“你呀，这是耍小聪明哩。有的种子不发芽，你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到一粒种子上，这会落空哩。你看，你只下一粒种，有好多窝儿没有苗，就算有苗的，也是半死不活哩。有好多东西是不能省哩，有好多工夫也是不能省哩。”过了一会儿，父亲又补充道：“种地是这样儿，干别的事也是这样儿。”

父亲让我在地里等着，他回家担来一担水，还拿来一把铁锨。没有苗的窝儿，父亲铲了窝儿，选一棵健壮的苗栽上，半死不活的苗，父亲给它们浇了水。尽管采取了这样的补救办法，那片地还是不如别处的地收成好。

长大后，我一直记着此事。我从来不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一件事情上，也从来不去节省某些东西，不去节省某些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