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朝下走三圈

初中98—2班的宁宁是个矮矮胖胖的女孩子。她圆圆的脸，肤色黝黑，一双圆眼骨碌碌直转。

秋季运动会上，宁宁报了1500米赛跑。因为缺少经验和锻炼，一开始，她跑得太猛，300米的跑道，刚跑了两圈多，她便支持不住，退出了比赛。运动会上有规定，中途放弃比赛扣本班3分。这么一来，初中98—2班以一分之差落后于98—1班，得了总分第二。本来全班憋足了劲儿要战胜1班夺冠军，可谁知……尽管班主任作了解释，可大伙儿还是转不过弯儿来，一个劲地在说：“要是宁宁坚持到底……”

事后，班主任批评了大伙儿，又对宁宁进行了鼓励。然而，宁宁却像变了一个人，整天不言不语，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不久，另外一件事情的发生，使宁宁产生了更大的变化，学习成绩也直线下降。

宁宁的父母早就离异，她是跟爸爸长大的，她早就听说妈妈嫁给了一个大老板，很有钱。但这么多年都是爸爸带着他，妈妈从未照管过她，在一个周末，妈妈用车来接她。开始，她不去，但经不住妈妈的解释、哀求，最后还是跟妈妈上了车。回校时，她带了好些化妆品，还带了好多吃的东西。随后，花钱也大手大脚起来。

她开始化妆，整天抹一些谁也叫不上名的东西，弄得满身味儿；她开始吃零食，下课吃，上课也吃。她经常跑到书摊上租一些不健康的言情小说，读得如醉如痴。有时，情不自禁地乐起来，吆喝起来；有时还指着书中的某一段让同桌看，弄得人家脸红脖子粗。没办法，大家干脆不理她。

大伙儿对也的看法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这些变化，更是不拿好眼看她了。前后左右的同学们闻不惯她身上的气味儿。说她“恶心”。她随口答道：“俺就是叫你恶心！”大伙儿看不惯她上课吃零食，说她是“猪”，她也不生气，随口说声：“俺就是猪”。大伙儿嫌她老看不健康的小说，还时不时地乐起来，吆喝起来，说她是“不正经人看不正经书”，她心平气和地回敬一句：“俺就是不正经。”如此一来，谁也拿她没有办法了。

同桌看她这个样子，便找到班主任，要求调换座位。班主任了解到宁宁的情况，劝说宁宁的同桌忍耐一下，他想法做宁宁的工作，实在不行再调。

班主任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小伙子，接管这个班不到两个月，他叫来宁宁，把大伙儿的意见告诉了她，劝她严格要求自己，要懂得自尊、自爱、自重，不要……

没等班主任把话说完，宁宁便把脖子一拧，硬梆梆地甩出一串话：“俺知道，同学们看不起俺，老师也看不惯俺，谁也不把俺当人看。俺就是不自尊，不自爱，不自重，没有一点儿好。俺就是这个样儿！别人愿意说啥就说啥，俺不怕！”

班主任来了气，挥挥手：“好好好，你愿意怎么就怎么吧，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

宁宁“哼”了一声，转身而去，把门摔得震天响。

班主任没了辙，只好给宁宁的同桌调换座位。然而，谁也不愿意跟宁宁当同桌。正在班主任发愁的时候，团支部书记佳卉找上门来，说：“老师，我跟宁宁当同桌吧。”

班主任喜出望外，说：“那就委屈你了。你先试一下，实在不行，咱们团支部和班委会的干部，每人半个月跟她当同桌。”

“老师，”佳卉犹豫了一下，还是和班主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班主任听完佳卉的话，点点头，说：“那就试试吧。”

就这样，佳卉跟宁宁当上了同桌。

对于佳卉的举动，同学们议论纷纷，说啥的也有。宁宁对新同桌也非常冷淡，她认为佳卉是班主任派来的特务，要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憋着一口气，依然我行我素，说：“我就是这个样儿，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出乎宁宁的意料，半个月过去了，佳卉从来不干涉她的“内政”。用气味很浓的化妆品也好，上课吃零食也好，看言情小说也好，佳卉均熟视无睹。有一次，宁宁兴奋得忘乎所以，指着书中的某一段让佳卉看，佳卉头也不抬，话也不说，只管做自己的作业。宁宁尴尬至极，满脸通红，恨不得地上有个洞，一头钻进去。

这天，下晚自习后，宁宁回宿舍晚些，刚走到宿舍不远处，便听到佳卉在宿舍里高声说道：“说实话吧，你们看不惯她，我也看不惯她。谁也不愿意跟她当同桌，可总得有人跟她当同桌啊，我就为大伙儿做出点儿牺牲吧。我还有一个想法，你们谁也别往外传，将来，我要以她为原型写一篇小说，题目就叫‘一个自愿当猪的人’。”

听到这里，宁宁再也忍不住了，“哐当”一声推开门，指着佳卉，高声叫道：“你敢！你要写我，我就跟你拼了，谁也别想活！”

佳卉一反往常那文文静静的样子，两眼瞪着宁宁，厉声喊道：“我怎么不敢，我就是要写你，除非你换换样子。可你怎么能换样子呢？你自愿当猪，连最起码的自尊心都没有，你要换个样子，能把学习搞好，我头朝下走三圈儿！”

宿舍里轰然大笑，佳卉笑弯了腰。

宁宁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憋出一句：“当真？”

“那当然！”佳卉随口答道，“不过，我也不担心真会头朝下走三圈儿，因为你根本换不了样子。”

“走着瞧！”宁宁气得要哭。

第二天，宁宁扔掉了化妆品，也不再吃零食了，言情小说也不看了，整天沉默寡言，就是一个劲儿地学习。她心里总有一句话在回响：“让你头朝下走三圈儿！”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宁宁排名第三，整整前进了40名。宁宁得知自己的成绩后，“噔噔噔”跑向教室，要让佳卉兑现“头朝下走三圈儿”的诺言。佳卉不在教室，有人告诉宁宁，让她赶快到班主任那儿去，有人等她。

宁宁带着满腹疑惑，往班主任办公室走去。刚进门，便发现了佳卉，还朝她笑呢。宁宁可不买她的账，紧绷着脸，嚷道：“你头朝下走三圈儿！”班主任哈哈大笑，佳卉也笑弯了腰。

宁宁被笑懵了：“你们笑甚？”

班主任止住笑，招呼宁宁坐下，说：“你应该感谢佳卉，她可是你的恩人。”

宁宁看看班主任，瞧瞧佳卉，成了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

班主任笑着说：“要不是佳卉想出这激将法，你呀，说不定还是从前那个样子呢。佳卉既是导演，又是演员，真是演活了这场戏。”随后，又把从前的事情对宁宁简略地说了一遍。

宁宁这才如梦初醒，她扑过去，在佳卉的肩膀上打了一拳，又猛地抱住了她……（此文首发于《初中生周报》2000年11月29日第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