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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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住了两个月之后，我再次到达北京，和老伴一起照管6岁的孙子壮壮。他上幼儿园大班了，我的任务就是接送，陪他玩，陪他完成作业。除此以外，买菜，干家务……我发现，孙子开始和我较量，竟然闹得我难以招架。
春天，我在京住了三个多月。因为闹疫情，幼儿园不开学，他天天宅在家里。为了让他适应宅在家中的生活，我给他出数学题，和他下围棋，玩象棋，还和他走四路、二虎蹦羊、憋茅坑……干得最多的是：教他诵读《弟子规》《三字经》和《千字文》。我把《弟子规》抄在白纸上，每天抄8句。然后，自己先背一遍，再让他熟读成诵，并让他站在我面前，规规矩矩地背诵。最终，他背过了《弟子规》《三字经》，读完了《千字文》。让他背的时候，我说：“壮壮，背《弟子规》。”他马上站到我面前，我起个头，他开始背。如果背得不熟，我让他再去熟读，然后再背，直至流畅地背过。那时，他是那么乖巧，那么听话，真让我喜爱！可这回……
你瞧，他一次次让我生气：上网课时，他不好好听讲，拿着东西玩，我说他，不听，夺了他玩的东西，他生了气，竟然连课也不上了；玩游戏时，明明规定好不超过15分钟，可时间到了，他就是不肯停下来，我夺了他的平板电脑，他竟然大声喊叫；吃饭时，他拿着作业本，非要一边吃饭一边做，或者，非要一边吃饭一边看故事书，非要一边吃饭一边玩游戏，我制止他，可他就是不听……他这是怎么了？为啥变成这样儿了？那个乖巧的壮壮到哪儿去了？
我特别生气，气得想打他。老伴劝我别来硬的，我也知道，他脾气倔强，来硬的效果不好。可来软的，不管怎么劝，怎么开导，就是不起作用，他就是我行我素，立场坚定得像特殊材料做成的共产党员。我该怎么办呢？教书三十多年，自信在教书育人上还是有一套的，可这回，竟然对付不了6岁的小孙子了！
一边吃饭一边做作业、看书、玩游戏的事情，我很快便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中国少年儿童百科全书·人体迷宫》一书中，有《为什么不能边看书报边吃饭》一文。我拿过书来让他看，他看过后，知道了这样的道理：一边看书报一边吃饭，会让人食欲不振，时间长了，会逐渐发展为慢性消化不良。吃饭时，身体的主要工作是消化，要求大量血液集中到和消化有关的器官内，才能把消化工作做好。如果这时脑力劳动也要分去大量的血液，那么，就要影响血液向消化器官集中，妨碍胃肠的正常工作，因而延长了正常的消化过程。不仅吃饭时不能看书报，就是饭后也应该稍稍休息一下，好让吃下的食物很好地消化和吸收。很短的一篇文章，他很快便看完了。我问：“书上说的，不能一边吃饭一边看故事书吧？”他说：“不能。”“那你以后可要记住啊。”他说：“我记住了，以后不这样了。”我还告诉他：做作业、玩游戏，都是动脑子的事儿，都不能一边吃饭一边做。
虽然知道了这个道理，可他有时会忘。当他又想那样时，我问：“书上怎么说的？你忘了？”他马上停止那样的行为，专心致志地吃起饭来。然而，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你瞧，冲突又来了。
那天，他拿着平板电脑玩游戏，一关又一关地玩，似乎没有满足的时候。以前，爸爸给他定了规矩：每天玩三次，每次不得超过15分钟，还常常检查他玩的时间，要是超过了，下次会加倍扣除时间。他规规矩矩地遵守，每次玩，先定好时间，铃一响，马上停下来。有时，他耍小心眼儿，定15分零一秒。我和奶奶领着他时，他也遵守规矩，生怕爸爸扣除他的时间。
这回，他跟我冲突起来：时间早已超过15分钟，我让他停，他不肯。我想，上课不好好听讲的事可以容忍，这回，绝对不能让步。让他把平板电脑给我，他不听，还嚷道：“再玩一关！必须的！”我生了气，劈手夺过电脑，他猛地站起来，气呼呼地喊道：“给我！”我严词拒绝：“不给，不能再玩了！你那次拿着体检表回来，不是说，以后要少玩电脑，不让眼睛近视吗？怎么忘了？”他又说：“那你给我，我去放。”我给了他，他得寸进尺：“再玩一关。”“不行！”我又夺过电脑。他说：“我去放下。”我给了他，他走进爸妈卧室，拉开抽屉，放了进去，又走出卧室干别的去了。第二天，他又玩游戏，我让他定好时间，还告诉他：只能玩15分钟。我看时间到了，正想制止他，铃响了，我伸手去要电脑，他乖乖地给了我，一点儿不满的表示也没有。
一次次得到胜利，我信心更足了，我打定主意，要让他乖乖地听我的话，按我的要求来。儿子的一句话更坚定了我的信心：“一个孩子家，还怕他哩？他要不给，劈手就夺过来了！实在不行，揍他两下子！”
那天吃晚饭时，他把手机放到饭桌上，一边吃饭，一边听儿童故事《米小圈上学记》。这是他听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故事了，听得如醉如痴，一有时间便听。有些段落，听了不止一遍，真可谓百听不厌。他边听边吃，一顿饭吃了好长一段时间，怎么催促也没用。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决定不让他再这样了。
第二天晚上，又要吃饭了。他拿着手机跑到饭桌，又想故伎重演。我对他说：“不能一边吃饭一边听故事了。”“为什么呢？”这是他常说的一句话。我给他讲道理，他根本不听，还大声嚷道：“听和看不一样！”说着，拿着手机坐在到椅子上，要打开手机听。我让他把手机给我，他嚷道：“不给你！”我劈手夺了过来，他跳下椅子，一把攥住手机的另一头，想夺过去。我紧紧攥着，坚决不给他。他声嘶力竭地喊道：“给我！”我也喊道：“不给！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放下手机，乖乖地吃饭；一个是离开饭桌，去听手机。”他声音更高：“一边听一边吃，以前不就是这样的吗？”我斩钉截铁地说道：“以前是以前，这回不行了！”我又说起不能一边吃饭一边看书的道理，他嚷道：“看和听不一样！你给我手机！”我一使劲儿，夺过手机，他哭起来：“给我！必须的！看和听不一样！”奶奶劝他，可他还是不听，还是一个劲儿地哭闹，嚷叫。后来，见我态度坚决，这才跟着奶奶走向椅子，突然，他返回身来，一边哭，一边朝我打了一巴掌。
他虽然坐上椅子，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呼哧呼哧”直呼哧，眼泪也噗噜噜直流。奶奶一个劲儿地哄他，这才让他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吃起饭来。我心里隐隐作痛，有点可怜他，想让他一步，可我忍住了。我认为做得对，不能再让他那样，不能对他让步。让一次步，以后就管不了啦。
第二天傍晚，我去幼儿园接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问：“壮壮，我问你一个问题，看你能不能回答出来。”他说：“你问吧，我一定能。”“为什么不能一边吃饭一边看书呢？”“影响消化。”我又给他讲了不能一边吃饭一边听故事的道理，还说：“今天晚上吃饭时，不能看书，也不能听故事，要专心吃饭。”他答：“行！我专心吃饭。”
果然，他专心致志地吃起饭来；我终于取得了全面的胜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