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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明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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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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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懊悔

我曾经下过三次错误的结论,至今懊悔无及。那三次结论,铭刻在我的心里,让我时刻提醒自己:作为教师,不可以妄下结论。

有个学生叫范俊芳,高中毕业十几年了,可我清清楚楚地记着她:中等个儿,瘦瘦的身子,瘦瘦的脸,细细的眼,有时偷个懒儿。我从高一教到她参加高考,对她有较深的了解,可我仍然对她下了错误的结论。她不是十分刻苦的人,成绩一直处于中游。我要求学生天天写日记,并每周检查一次。如果短缺,除补上外,按缺一篇日记抄一篇800字以上的作文来惩戒,这是入班之初和同学们商量好的办法。她的日记有时只写一个日期,没有正文,这就只能接受惩戒了。在我的印象中,她不止一次地受到惩戒。我严肃地批评她,她也不恼,只是笑,还说:“我接受惩罚。”要求背诵的课文,如果督促得不紧,她便打折扣。知道她这个毛病,我常常以她为重点检查对象。三年下来,该背的课文也背过了。

她参加了高考,被一所专科学校录取,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可她不甘心上个专科,选择了复读。听说她到某所中学复读,我跟妻子说:“她再复读,也只能考个专科。”妻子劝我:“别这样儿下结论。”我有点自负地说:“真算,教书三十多年了,这点儿眼光还是有的!”妻子又说:“这话,光咱俩说说,出去千万别说。要是人家考上本科,让人笑话你哩。”我心里不服,可嘴上还是答应了。果然不出所料,她仍旧考了一所专科。我颇为炫耀地说:“瞧,我说得没错吧?”妻子说:“这叫瞎猫碰见死老鼠了。就算这回说准了,这样儿的话也少说,免得惹人笑话。”

听说,她去专科学校报到,一看学校的样子,大失所望,又带着行李回了家,非复读不可。她重新选了一所中学复读,大有非本科不上的劲头儿。我对妻子说:“她就是上专科的料儿,再复读也没用。比如跳高,没有跳过某个高度的天赋,光靠刻苦训练是没有用的。你看着吧,她明年还是专科。”谁知,她第二年上了本科线,但仅仅过线3分,是很难被本科大学录取的。最终,又是专科学校录取了她。我以为她应该服气了,应该去上专科了。

复读两年,好不容易上了本科线,偏偏录取不了,这也太让人伤心了!她还是不服气,又重新复读。我对妻子说:“不是上本科的料儿,再复读也走不了本科,你看着吧。”妻子又是反对:“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人家今年不是上了本科线吗?再复读一年,说不定走个本科哩。”我嘴上没说啥,但心里却认为不可能。高考成绩又出来了,她超出“本一”线二十多分,最终,被211工程院校河北工业大学录取。范俊芳复读三年,终于圆了她的“本科”梦。妻子教育我:“你看看,我说你别那样下结论,你还不听哩。这回,你该认错了吧。这话儿,多亏光咱俩说了说……”我只好认错。“有志者事竟成”,这话在范俊芳这儿得到了应验。

有个亲戚的孩子叫韩见新,参加高考得三百多分,离专科线也远呢!亲戚托我帮忙,到我任教的中学复读。第二年,仍然考了三百多。我对亲戚说:“不是上学的料儿,干别的去吧。”亲戚对我的话深信不疑,说:“我也知道他不是上学的料儿,不让他复读,他不听。白白地花了钱,还搭上一年的工夫,唉!”见新不服气,非到初三复读不可,还说:“考不上大学,我考个中专,我就是不甘心。”亲戚拗不过他,答应他到初三复读,还说:“就是这一年了,考上了,去上,考不上,就死了上学的心。”

第二年中考,他上了线,也填报了志愿,可最终未被录取。亲戚说他没有上学的命,让他别再复读了,他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班主任来家访,动员他再去复读,还说:“能上线,说明有这个实力,再复读一年吧——要不,太可惜了!”因为中考有了新规定,只录取应届生。班主任说:“顶替别人一个名儿,再复读一年吧,挺有希望的。只要去复读,所有的手续我给你办。”这一说,见新的劲头儿又十足起来,亲戚只能让他再去复读。一年之后,他被一所卫生学校录取。毕业后,到一家医院工作。他一直用着别人的姓,别人的名。那个年代,这样的事情多的是。我曾经断定他不是上学的料儿,可人家偏偏走通了上学的路。通过上学,他有了工作,还在省城买了房,买了车。要是不走上学的路,他会怎样呢?妻子不无埋怨地说:“你说人家见新不是上学的料儿……”我哑口无言。

还有个亲戚的孩子叫江江,在我任教的中学读初中。因受亲戚嘱托,我对他关注较多。他不多说话,呆乎乎的,一看就知道不是灵精孩子。8门课,考二百多分,真的不是上学的料儿。我曾跟妻子说:“江江这孩子,走不通上学的道儿,干别的也不会有出息,只能卖卖苦力,挣个受罪钱。”妻子总是和我唱反调:“那可说不准!你别把人看扁了。将来说不准怎么着呢!”我还想说“我教书三十多年了,这点眼光……”但我忍了忍,没说,要不,又要让她嘲笑一番。真是出我意料,江江初中毕业后,到一家饭店打工,凭着不怕吃苦受罪,学会了厨师的手艺。再后来,被一家饭店聘请。再后来,他在县城买了房,安了家,又买了车。有一次,我在街上走,一辆崭新的轿车“吱”地停在我身旁。我一看是江江,身穿西服,系着领带,格外精神,上学时的呆劲儿荡然无存。他问我到哪儿去,非要送我。回家后,我和妻子说起江江:“真没想到,江江能有这样的出息!”妻子说:“以后,你少给人下结论,免得被人笑话。”我点头称是。

有了那三次错误的结论,我再也不敢说:“我教书三十多年了,这点眼光……”不管对谁,我再也不敢妄下结论了。我常想,要是范俊芳、韩见新被我的结论所限制,不再去争取,他们还能有后来的发展吗?特别是见新,要是亲戚听信我“不是上学的料儿”的话,坚决不让见新复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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