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法
网站用户
那年，我所在的中学招聘了两位教师，都是女的，都教历史，一个姓何，一个姓牛，试用期一年。两位教师是从应聘的十几位师大毕业生中挑选出来的，从提交的应聘资料到面试，再到试讲，不管从哪个环节看，她俩都是最佳人选。多亏招聘了两位新教师，要是招聘一位的话，很难确定招哪一位，因为她俩旗鼓相当，实在难分高下。
然而，到校不久，她俩的差别便出来了。因为受校长委托，我和另外几位教研组长参加了招聘的全过程，所以，我早就认识了她俩。那天，我远远看见了中等个儿、稍胖一点儿的小何，心里盘算着该说句什么话，走近时，我正要打招呼，小何却抢了先：“老师您好！”一脸灿烂的笑容，让人感受到无限的亲和力。我赶忙回了话，也奉上满脸的笑：“何老师好！祝贺您应聘成功！”她一迭连声地说：“老师，您千万别叫我老师，就叫我小何吧。您听过我的试讲，今后就是我老师了，请多多关照！”随后，她又谈起那天的试讲，让我指点几句，我见她言辞恳切，便说了我的看法。离开时，她非常诚恳地说：“谢谢老师指点！今后，咱们就是师生关系了，见我有啥不对的，尽管说出来，我保证虚心接受！”她满脸的笑容，得体的言行，诚恳的态度，形成一种强大的亲和力，叫人极为舒畅、愉悦，我对她顿生好感，仿佛真是面对自己教了多年的、关系极好的学生。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牛，那天，我迎面碰上细高个儿、打扮特别时髦儿的小牛，热情地招呼道：“牛老师好，祝贺您应聘成功！”她正在目不斜视、两脚“噔噔噔噔”地走着，听见我的招呼，一脸茫然、冷峻，仿佛从未见过我似的，冷冰冰地说声“哦，谢谢！”便再无二话地走了。
小何很快便赢得了众人的好感，人气不断上升。她性格开朗，能歌善舞，整天笑呵呵的，见了谁也能说上话。跟她年岁相差不多的老师，视她为好友，彼此打成了一片；上点儿年岁的老师，她一见便满脸笑容，叫你“老师”，即使再古板的人，面对她那灿烂的笑容，也会受到感染，也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笑脸；不仅老师，就连食堂里的工友，看大门的老头儿，打扫卫生的临时工，管收发的、即将退休的老太太，都被她的笑容感染，都愿意跟她说说话。小牛则跟她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不管对谁，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见了谁也没个话。跟小牛上同一个班课的老师，开始还跟她打个招呼，可她从未主动地与别人打招呼，到后来，谁也懒得理她了，谈起她时，人们这么说笑：“怪不得姓牛，就是牛气十足！”
有一天晚上，小何突然登门造访，说：“老师，听说您经常写作，发表了好多论文，还推荐发表了好多学生作文，挺佩服您的。我也想学学写论文，麻烦您指点指点。”我谦虚了几句，但经不住她的盛情要求，便说了些窍门儿，比如研究报刊的风格、栏目设置、用稿特点，做到有的放矢，还有写作态度的严谨，绝对不能出现知识性的错误，错别字、标点符号的错误，都要力求不出，又说了写稿不要急于求成，一篇不成再写一篇，就是一篇一篇地写下去，随着水平的不断提高，离发表就不远了，总之，我把写作多年摸索到的东西毫不保留地说给了她。聊完写作上的事，她又问：“听说咱们学校前些年出了一位全县文科状元，是数学组组长张老师的女儿，张老师在教育子女上很有一套办法，是这样吧？”我点头称是，又对张老师的家教艺术、教学艺术做了一番赞扬，还告诉她：张老师的女儿考上状元，跟她的班主任、英语组的组长李老师有很大的关系，李老师当班主任20多年，有非常丰富的经验。听完我的介绍，她又问起张老师和李老师的性格、爱好等情况，还问起其他几个组长的情况。我见她老问这些，便跟她开玩笑：“你问这些干啥？要当私人侦探啊？”她笑着说：“跟您熟了，随便问问。知道了他们的情况，以后向他们学习。”
过了几天，她便拜访了张老师和李老师，这消息还是从张老师和李老师口中得知的。那天，我们仨走到一块儿，李老师劈头便说：“曹老师，听小何说，你把我吹捧了一番，闹得她找我取经去了，非让我讲讲培养状元的经验，这孩子，还真是爱学习！”张老师紧接着说：“不光吹捧你，还吹捧我了。小何找到我家里，非让我介绍家教经验。这孩子，还没结婚哩，就操心起家教的事了，呵呵呵。说实在的，小何挺让人喜欢哩！”谈了小何，又说起小牛，都说小牛的工作一点儿也不含糊，就是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亲和力差一点儿。
为了提高青年教师的教学水平，学校组织了青年教师创优课竞赛，每个教研组推荐两位老师参加，小何和小牛都参加了竞赛，学校有关领导和各教研组长担任评委。在这场竞赛中，小何夺得了第二名，而小牛连优秀奖也没有得上。平心而论，小牛的课也并非没有出彩之处，但她的分数就是不高，这绝对与她的人缘有关。每个人都是有感情的，说话办事岂能不受感情的影响？人的智商虽然重要，但情商又岂可等闲视之？竞赛之后，小何又来找我，一是表示感谢，二是征求意见，她说：“让我得奖，是老师对我的鼓励，感谢老师！其实，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得正经上劲儿哩！我那节课还有什么不足，您给我说说吧，我脸皮子可厚哩，不怕批评，您把看到的不足都说说吧。”她说到这个份上，我只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学校组织学生们评选“我最尊敬的老师”，小何榜上有名。公正地讲，小牛的工作并不错，不管是敬业精神，还是教学成绩，都是无可挑剔的，与小何不相上下，但在各种评比中就是比不上小何。据说，试用期将满，有关领导在讨论小何和小牛的去留问题时，众人对小何赞誉有加，对小牛颇有微词，似乎都不大欣赏她，一向宽厚待人的老校长耐心地听取了大伙儿的意见，最后一锤定音：“不要求全责备嘛，一个新老师，只要敬业，有教学能力，成绩也不错，这就可以了，百人百脾气，要允许人有个性嘛。小牛不善交际是个不足，但主流是好的，留下吧，以后指点指点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