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就是那孩子们

我和老伴儿一直在偏僻的乡下中学任教，退休后，她想到县城居住，便动了买房的念头，天天拿着手机查看房源，还和两个售楼小姐加了微信。一个本子上，记满了有关房子的信息。她三番五次地让我查看房源，我就是不理那个茬儿，她只好单打独斗。

本来，我们在学校家属楼有三室两厅的房子，我住惯了这里，不愿到县城去。早晨，随着学生们出操，那活力一下子便爆发出来。回到家里，读书、上网、写作，累了，到学校找以前的同事们闲聊一会儿，多好啊！想看报纸，到学校收发室，随便看，想找什么书，到图书室，随便借，多好啊！我教过的学生，有十几个在学校任教，有啥事，一个电话便来帮忙，多方便啊！然而，老伴儿执意到县城去，怎么劝也不听。

除了在网上看房子外，她还到县城妹子家住，打听房子的事，还拽着我到县城看房，闹得我疲惫不堪，心烦至极！我说：“别再跑了，赶紧确定一套吧！”她嚷道：“几十万买房子哩，必须好好比较一下，找一套称心如意的！”然而，找来找去，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满意。售楼小姐似乎有点烦，劝她：“这房子吧，绝对找不出十全十美的！不是这里不称心，就是那里不满意。”

2022年5月1日傍晚，她在网上看到一套房，兴奋至极：“你看，这套房子，刚挂出来的！11楼，128平米，三室两厅，两卫，一明一暗，要价76万！真是不贵！”她即刻和售楼小姐丽丽联系，说好明天去看房。

放下电话，她兴高采烈地对我说：“这套房真是不贵！咱们明天去看！找房这么长时间了，还没碰到这么便宜的！这也符合你不要楼头，不要太高层的，不要十层以下的要求。就是这套了，明天去看！”

第二天，我们看了这套房，处处满意，当即表态：“就是这套了，签合同吧！”打扮时尚的丽丽见多日的奔波终于有了成果，满脸笑容地说：“行！我和房东联系一下。”随即打起电话来。放下手机，高兴地说：“下午三点半，到公司签合同！”随后，她又告诉我们：“这套房急着买，要价80万，我和她谈到最低价，76万，不能再低了，你们也不用谈价了。”我和老伴儿悄悄说：“就是不贵，就这样吧。”

下午，我们按时到了公司，丽丽说：“房东一会儿就来了，稍微等一会儿吧。”她拿出纸杯，倒上水，和我们闲聊起来。

房东来了，是两口子，五十多岁。女的叫赵美丽，衣着时尚，戴着金项链、金戒指，明晃晃的，男的十分朴素，蔫乎乎的。什么话都是女的说，男的一言不发。经过闲聊，赵美丽得知我们所在的中学后，高兴地说：“我姐姐叫赵美英，就在康乐家园住。”

康乐家园是个小区，就在中学附近，赵美英我也认识。她家摆着两张麻将桌，天天有人到她家打麻将，有几个老师双休日也去玩。老伴儿高兴地说：“咱们真是有缘分！我和你姐姐、你姐夫都是熟人，经常见面。”

丽丽拿来合同，又让房东拿出各种原始凭证让我们看，随后，她热情地说：“那咱们签合同吧。”我和老伴儿填写起来，赵美丽掏出身份证，开始填写。丽丽招呼那男的：“你也得填写。”一言不发的男子，慢腾腾地说：“我还得填呀？”丽丽说：“对，都得填。”填完后，都摁了手印。我发现，房东两口子的字都歪歪扭扭，连小学生的字也比不上。

一切办妥后，6点了，最后一趟班车已走，我们打出租返回学校。第二天，见到赵美英，说起她妹子。她说：“你在哪儿见她了？”我说了买房的事，她问：“在那个小区，她有三套房，一套三室两厅的，一套三室一厅的，一套两室一厅的，你买了那套？”我回答后，她说：“另外那两套，也打算卖。在金地花园有五套房子，也买了。”

我有点惊讶地说：“那可真是赚钱了！房价比过去翻了好几番！”

高美英“唉”了一声，说：“金地花园那五套，几年前就卖了，那时，房价还没有涨起来。”随后，她又说起妹子家的事：老早以前，妹子她公公开矿发了大财，在省城买了几套房，还有商铺，在北京也有商铺，家里买卖可大呢。

我说：“那你妹子是亿万富姐了。”

她“唉”了一声，叹息道：“哪儿也好，就是那孩子们，唉——”

“孩子们怎么了？”我问。

原来，赵美丽有两个孩子，女儿结了两次婚，都离了；儿子三十好几了，光棍儿一个，躲赌债，天天不敢回家。儿子初中没有念完，就到社会上鬼混，染上赌瘾，家里不给钱，借高利贷赌。前些年，输了一千多万，家里卖了几套房，还了高利贷。这回，又输了几百万，家里正替他还高利贷呢。人家天天找他要债，扬言要弄死他。

我这才明白，赵美丽为啥这么急着卖房了。我买的那套房之所以便宜，就是因为她急着用钱。

我万分感慨：家里钱再多，也挡不住孩子瞎胡闹；父母再能挣钱，也不如把孩子教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