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爷

在我的故乡，二爷爷是个出名的人物。说起他来，没有不伸大拇指的。可他的儿子却恨透了他，一连好几年不回来看他。

那年，村里实行联产承包，二爷爷承包了十亩地。二爷爷的儿子在省农科院种子研究所工作，花高价买回230斤麦种。据说，一斤麦种的价钱能买二斤半小麦。

儿子说：“爹，这是刚刚研究出来的优良品种，特别高产，很难买到。你把十亩地都种上，明年至少能收9000斤小麦。人们一见这小麦高产，肯定抢着要种。咱们可以卖，也可以让人们用小麦换。都是一个村里的，咱们优惠点儿，二斤换一斤。这9000斤一下子就成了18000斤。咱们一下子就发了财，把咱家的房子翻新一下。”

二爷爷有点吃惊：“真能这样儿！”

儿子信誓旦旦地说：“你就等着发财吧！”

二爷爷使足底肥，把230斤麦种全部种上了。第二年，那小麦长势极好，秸秆粗壮，麦穗又粗又长，真是人见人爱。还不到收割的时候，人们就和二爷爷打招呼：“二爷爷，等收了麦子，我们换你的麦种，你说怎么换就怎么换。”

二爷爷哈哈一笑：“行！行！我记着这事儿！”

二爷爷的儿子回来看过几次，还买回化肥，嘱咐他追足肥，浇足水，还兴高采烈地地说：“看这样子，能超过10000斤。咱们就等着发财吧！”

小麦收了回来，果然超过了10000斤。村里人们纷纷前来换他的麦种，就连外村的人们也找来了。亲戚们老早便打了招呼，二爷爷留足亲戚们的，剩下的全部换给了人们，而且是一斤换一斤。大伙儿让他多收点儿，他哈哈一笑：“都是一个村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哩，就是一斤换一斤。”不管大伙儿怎么劝，他就是不肯多收。

过了几天，二爷爷的儿子回来了，一听说他按一比一换给了人们，气呼呼地嚷道：“你怎么这么傻！白白地损失了10000多斤小麦！买这麦种，花了我多半年的工资呢！”

二爷爷说：“有这10000多斤小麦，还给不了你那点儿钱！”

儿子还是嚷：“我不是让你给我钱！10000多斤小麦啊，就这么白扔了！”

二爷爷开导他：“都是一个村里的，不能多收大伙儿的。”

儿子火冒三丈，但又没辙，连饭也没吃，气呼呼地走了，一连好几年没回来过。二爷爷知道他生气，几次带着钱，带着家乡的特产，去石家庄看宝贝孙子，儿子连话也不跟他说。

还有一件事，儿子也对他有意见。二爷爷是铁匠，人们常来找他修这修那，特别是人们大规模刨铁那几年，几乎天天有人找他捻洋镐。外村的人们来，二爷爷收2元钱，本村的人们来，他分文不取。儿子说他闲得没事干了，尽干些赔钱赚吆喝的事。二爷爷不理他，依然我行我素。人们不好意思老让二爷爷如此，可二爷爷就是不收钱，人们每次来，都带些碳，算是表达一下心意。儿子气得不行，但又没辙。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年，二爷爷的孙子得了重病，要做大手术，光是医药费，就得十几万。儿子凑不够钱，向二爷爷求助。二爷爷找村里人们帮忙，人们一听说此事，纷纷把钱送到二爷爷家里，还说：“要是不够，尽管说话！你平时帮了大伙儿那么多忙，这回你有了事，大伙儿不会不管的！”

儿子数数钱，足足有余，流着泪说：“够了！够了！谢谢父老乡亲！”还有人送钱来，二爷爷劝了好一阵子，这才劝回大家。人们边走边说：“有什么事，尽管说！”

人们走后，儿子留着泪说：“爹，还是你做得对！我向你认错！”

二爷爷拍拍儿子的肩膀，说：“人啊，不能光钻到钱眼儿里！都是一个村里的，谁用不着谁！你在外工作，以后用大伙儿的事多着呢！”

儿子流着泪，一个劲儿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