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过八十大寿那天,我给他带回去一部手机。自此,手机便成了父母的忠实伴侣,围绕手机,发生了一系列的事。
母亲不识字,只会接听手机,不会打。要想给谁打电话,便让父亲找到电话号码,拨通,母亲再说话。那时,只要通讯录上有,父亲都可以找到,并顺利拨出去。转眼,数年过去了,父亲的视力越来越差,虽然戴上老花镜,但还是不方便打电话了。有时,他想给这个打,偏偏打给了那个。打通了,一听说话,不对,这才知道打错了。晚辈们知道这情况,便常常给他们打电话,那部手机便几乎只接不打了。
照理,父母都年近九旬了,应该跟上孩子们到城里住了,可他们就是不肯离开老家。那年,大家劝说多次,父母总算答应到城里过冬了。刚过春节,他们便急着回老家,劝说多次,这才答应过了元宵节。正月十七,父母都急着回去,父亲还哭起来。一看这样子,我们赶紧送父母回了老家。父亲告诉我们:“以后,哪儿也不去了!”第二天冬天,不管怎么劝说,父母就是不答应到城里住了。说得多了,父亲发起火来:“早就对你们说了,哪儿也不去!别再麻烦了!”
谁劝也没用,只好随着父母。好在父母都结结实实的,生活能自理,只要把生活用品送回去,便不用管他们了。然而,我们总是不放心,便常常打电话,问问情况。父亲耳背,只要母亲在家,都是母亲接。有时,母亲不在,父亲接电话,他听不清,便告诉我们:“你娘过一会儿就回来了,等她回来再说吧。”我们只好放下手机,等一阵子再打。
父母的手机,总是放在窗台上,即使出门,也不带。知道这情况,我们总是傍晚给他们打电话。父母晚饭吃得早,坐在床边,等我们的电话。等到后,说些话,这才安心睡觉。有时,等一阵子,见电话不响,便睡下了。谁知,刚躺下,电话响了,又爬起来接。知道这情况,我们总是早早地给他们打。
我常给父母打电话,接我的电话便成了父母的期待,特别是母亲。父亲度量大,隔些日子接不到孩子们的电话,也不胡思乱想;母亲总是惦记孩子们,隔几天听不到我们的声音,便念叨起来,担心这,担心那。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这样。我的故乡是“四六集”,即逢四逢六过集。我的习惯是,集日前一天傍晚给父母打电话,问问他们缺什么东西,再打电话告诉一个叔伯兄弟,让他把东西捎回去。在集日前一天傍晚,接我的电话便成了父母的期待。恰好,在一个集日的前一天晚上,我去参加一个婚宴,回来得晚了,便没给父母打电话。我想:第二天早饭后,再给父母打电话吧。
谁知,第二天一大早,我的手机便响了,一看,是父母的电话,我赶紧接听。我听见叔伯兄弟说:“打通了,你说吧。”随后,母亲说起话来。原来,前一天傍晚,母亲坐在床边,等着我的电话。等了好一阵子后,见电话不响,这才睡觉。她惦记我,一个劲儿地念叨:“怎么没打电话呢?是不是有什么事了?”父亲再三安慰她,可她就是不放心。母亲一大早起了床,拿上手机,找到叔伯兄弟,让他给我打电话。我赶紧作了解释,让母亲放心。母亲说:“你没事就好。打个电话问问,我就放心了。”此后,每到集日前一天傍晚,我都给父母打电话,哪怕什么事也没有,就是说两句闲话。父母接了我的电话,便不再惦记了。
今年春节,我陪他们过了年,又回到城里。初五傍晚,我给父母打电话,听母亲说起这样一件事:春节前后,所有的孩子们,或者回去看望他们,或者给他们打电话,唯独没有大侄女桃桃的消息。母亲格外惦记桃桃,初四傍晚,她要求父亲给桃桃打电话,问问情况。父亲打开手机,用放大镜照着,在通讯录上找桃桃。尽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打错了。我赶紧解释:“大年初一,二桃打电话,我接的,她说,桃桃她婆婆去年秋天去世了,今年不走亲戚,她一切都好,让咱们别惦记。当时,我就对你说了。”我又安慰母亲:“大概是家里忙,桃桃没有顾上打电话。我一会儿问问她,让她给你们打个电话,你不要惦记了。”
我给桃桃打电话,说了母亲的事儿。桃桃说:“初三,一个当家子嫂死了,这几天,光顾着忙活她的事了,没有给俺奶奶打电话。不管怎么说,就是欠着打一个电话,让俺奶奶惦记我了。我赶紧给俺奶奶打个电话,以后,我也注意着。”
孩子们不能天天守在父母身边,父母不愿意离开老家,手机成了他们的忠实伴侣,成了他们的依赖,接听孩子们的电话,成了他们的精神寄托。我嘱咐弟妹们、晚辈们,除了常回家看看外,经常给老人打打电话,把这当成尽孝的方式。大家纷纷同意,并保证落实到行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