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3月,我到河北正定师范学校读书。第一学期,是正定人周建民老师上作品分析课,这是一位极好的老师,我曾经在一篇散文中写了他。第二学期,周老师调走了,胡鹏图老师接替了周老师的课。这也是一位极好的老师,此文便写写他。
胡老师,井陉人,高个儿,瘦瘦的,口才极好,正所谓“出口成章,字字珠玑”。一次,班里开新年晚会,他和一位姓杨的老师出席,同学们欢迎他俩讲几句。胡老师先讲,一口气讲了十来分钟,抑扬顿挫,文采斐然,讲完后,掌声响了好一阵子。该杨老师讲了,他自知口才不如胡老师,一个劲儿摆手,说:“我不讲了,此处无声胜有声吧。”他越是这样,同学们越是鼓掌让他讲,胡老师也一个劲儿地撺掇:“同学们这么热情,讲几句吧。”杨老师尴尬至极,一边摆手一边说:“不讲了,不讲了,我该到另一个班去了。”说着,逃一般出了教室,同学们放声大笑。由此可见,胡老师的口才确实出众。
一次,胡老师讲秦牧的散文《花城》,先介绍了秦牧:中国当代著名散文家,和杨朔、刘白羽并称为“中国当代散文三大家”,还有“南秦(秦牧)北杨(杨朔)”的说法。介绍秦牧的作品时,他重点说了秦牧的散文集《艺海拾贝》。
此书中的文章,本是秦牧准备创作长篇小说时浏览一些文艺理论后写的随感,最初,大都发表在《上海文学》上。后来,由上海文艺出版社结集出版。此书影响极大,颇受赞誉,是众多文学青年的必读书。作家叶永烈曾高度赞扬此书:《艺海拾贝》中的文章,视角独特,令人耳目一新,作者娓娓道来,看似闲聊,“仿佛牛顿当年在大海之侧偶拾小贝,却涉猎古今中外,搏击于大海的怒涛中”。叶永烈不但精读了此书,在书上画满了“红道道”,还以此为借鉴写作了一本《科海拾贝》。
我酷爱阅读,喜欢写作。听了胡老师对《艺海拾贝》的介绍,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我到学校图书室借阅此书,但借了几次,都没有借到。无奈之下,找胡老师帮忙,胡老师满口答应。第二天上课时,他走到我身旁,把书递给我,轻声嘱咐:“这真是一本好书!下功夫读读吧。”我激动地直点头。
此后,我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到了此书上。此书共收入63篇短文,“虽然题目林林总总,方式像是谈天说地,实际上探索的却都是文学艺术上的问题。这既可以说是学习心得,也可以说是经验之谈。”秦牧的散文“以知识性趣味性”取胜,这种风格在散文界独树一帜。在《艺海拾贝》中,这种风格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作者谈古论今,说历史、说人物、说故事、说花草、说名胜,说奇闻趣事,把深奥枯燥的文艺理论知识与生动有趣的故事结合在一起,娓娓道来,可读性极强。我一下子被吸引,读得如醉如痴。很快,便把此书读完了。我仍然不过瘾,翻过头来再看,连版权页上的内容也不肯放过。我得知:此书1962年第1版,1978年5月第2版。我读的这本,是第2版,作者写了《新版前记》。
书中的文章太让我喜欢了!我想起古人抄书的故事,便买了一个软皮本,抄其中的短文。我没有从头至尾地抄,而是从我最喜欢的文章抄起。《细节》《画蛋·练功》《秘诀》《象和蚁的童话》《慧能和尚的偈语》《虾趣》《鲁班的妙手》《“一字师”》……我一篇一篇地抄下去。到最后,我差不多抄完了书中的篇章。
一个多月后,我把书还给了胡老师,并说了我抄书的事。胡老师非常赞赏:“好!好!就应该这样!抄一遍,顶读十遍。”随后,他又给我讲了苏轼抄《汉书》的故事。告别时,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想看什么书,尽管说,我去给你借。”后来,胡老师还给我借了《契诃夫小说选》,我在一篇短文中记载了此事。此文发表在《燕赵老年报》上。
一年暑假,我到县城办事,专门到新华书店看书。我一眼看到书架上有秦牧的《艺海拾贝》,赶紧买了下来。这是1979年6月第4次印刷本。自1978年5月出第2版后,这是第4次印刷了,可见此书的确受人欢迎。回到家,我又重新拜读了此书,其兴趣不亚于当年。忘了是那一年,我又到新华书店去,见到秦牧的《语林採英》,也买了下来。这是《艺海拾贝》的姊妹篇,讲了文学语言艺术各个方面的问题。我买的是第2次印刷本,印数高达146800册,可见秦牧影响极大,颇受读者喜爱。读过此书,我觉得不如《艺海拾贝》有趣。
在我的书架上,有《艺海拾贝》和《语林採英》,还有我的手抄本《艺海拾贝》。多次搬家,多次清理图书,我都舍不得丢掉那个手抄本。即使再读《艺海拾贝》,我也不会看那个手抄本,它没有任何作用了,可我就是舍不得丢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