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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明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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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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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再当老师

当教师近四十载,我对讲台一往情深,我常想,假如有来生,我还要当老师,假如我再当老师,一切从头再来,我不会再犯那些错误。

第一次担任高三语文课,讲《孔雀东南飞》时,我讲到“昼夜勤作息”、“勤心养公姥”等偏义复词。我讲完课,在教室里巡视,以便有同学提问。李兴坦同学站起来问:“老师,这‘昼夜勤作息’为什么叫偏义复词?”

我一下子楞住了。我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还真是不知道为何叫“偏义复词”,可我不愿意承认自己不知道,便说:“你别管它为什么叫偏义复词了,你就记住,‘昼夜勤作息’、‘勤心养公姥’是偏义复词,这就行了。”

然而,李兴坦还是不依不饶,还是刨根问底儿:“我就是想知道它们为什么叫‘偏义复词’。”

我有些生气了,呵斥他:“你就是钻牛角尖儿!你记住就行了,不用管那么多!”说着,我赶紧离开,生怕他再多说。

要是我再当老师,一切从头再来,我决不会如此。碰上爱钻研的学生,我会表扬他们的探索精神,决不会说他们“钻牛角尖儿”;碰上学生提出我不知道的问题,我决不会恼羞成怒,我会老老实实地承认不知道,会查资料,问同事,闹得清清楚楚后,再告诉学生。如果回到当初,我会清清楚楚地告诉李兴坦,为什么把“昼夜勤作息”叫作“偏义复词”。那时,我是何等的无知!何等的可笑!

那年,我教复读班。当时,大学还是精英教育,特别难考。我所在的学校是普通高中,应届生年年考不上,即使复读班,一个五六十位同学的班,能考上十来个,那就谢天谢地了。好多同学复读一年考不上大学,再复读一年,能考上的也是又稀又少,是人们眼里的天之骄子。有位同学复读了五年,这才考上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专科。

复读生大都有个毛病,以为自己什么都会了,什么都知道。老师讲课,再三要求做笔记,可有的同学就是不听,就是在那儿搞自己的一套。一次上课,我再三强调:“不管你会不会,必须记到本子上,抽时间背下来。”尽管如此强调,还是有同学没有记,我发了火:“谁要是再不记,让你离开教室!”如此一来,那些同学才翻开本子记起来。我光顾着看后边的同学了,没有注意第一排的同学。当我把目光转向第一排时,发现马玉平竟然没有记,而是在那儿看书。

我火冒三丈,高声怒喝:“马玉平,站起来!”他似乎有点儿惊恐,张着嘴,两眼盯着我,好像要说啥。我猛地出拳,打在他的胸脯上,一拳不解气,又打了一拳,这才厉声责问:“为什么不记笔记?我说成那样了,你还是不记!”他张了几次嘴,似乎想说啥,可又说不出来了。我又怒喝:“坐下!赶紧记!再不记,真的让你离开教室!”

下课后,我刚回到宿舍,马玉平便来找我。他难为情地说:“老师,我今天惹你生气了,我向你道歉。”紧接着又说:“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我写字慢,就算赶紧记,也跟不上你的速度。以前都是这样儿,你让我们记笔记时,我先干点儿别的,等下了课,我再拿上同学的笔记抄下来。你看,你要求记的内容,我一点儿不落。”他把笔记本递过来。

我翻看他的笔记本,凡是要求记的内容,他一点儿不缺。我难为情地说:“玉平,我向你道歉。我一时火在头上,错怪了你,更不应该打你。”

他笑着说:“老师,真的不用道歉,是我惹您生气了,是我对不住您。”

我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那就翻过这篇,啥也不说了。以后,我要求记什么东西时,就按你的办法来吧。咱们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吧。”

他一叠连声地说:“谢谢老师!”

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忘不了此事。假如我再当老师,一切从头再来,我一定先了解情况,再作处理,绝对不会动手打人。其实,我还在其他情况下骂过同学,打过同学,而且不止一次。如今,真是追悔莫及。假如重新当老师,一切从头再来,我绝对不会打骂同学,一次也不会。有位教育家说过:“打人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确实如此,我就是在失去理智,什么办法也没有的情况下,才打骂同学。冷静下来后,我反思当时的情况,深刻认识到,还有好多办法处理当时的事,打人真是下下策。在我从教的最后几年,我一次也没有打骂同学,甚至,连火也没有发过。在我从教的最后一年,脾气格外的好,即使碰上学生在课堂上调皮捣蛋,我也笑眯眯地说:“不能这样啊。”我认为,作为教师,不发火,不打骂学生,那是一种基本修养。那届学生,和我的关系最为密切。

退休后,许多学生和我建立了的微信联系,交流多了起来。刘素丽和我说起一次没有兑现的作文展览,临了又说:“那时,我天天盼着自己的作文展出,可我失望了。”她的话让我想起了那件事。

1990年,我教高三文科班,应届生和复读生混在一起,刘素丽是复读生。语文组长赵老师担任理科复读班语文,另一个年轻老师担任理科应届班语文。一天,赵老师说:“咱们毕业班搞一次作文展览吧,激发一下同学们的写作积极性。我先搞,文科班随后,理科应届班继续。”

几天后,赵老师在学校报纸橱窗展出了理科复读班的作文,学生们纷纷观看。我紧锣密鼓地准备文科班的作文,几经挑选,终于确定了作文篇目,又认真修改了一遍。我找来有关学生,让他们誊抄作文,准备展览。很快,作文收齐了,我用红笔作了点评。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着展览了。然而,赵老师的作文展览了好多天,一直没有收。终于,他收了作文,可收发员老郝即刻展出了报纸——大家好多天看不到报纸了,都催促老郝。

报纸一天接一天地换,赵老师一直没有催促我,我也不好意思提及此事。就这样,我准备好的作文一直放在我的书橱里,直到那届学生参加高考。文科班的作文和理科应届班的作文都没有展出。我以为这么一件小事,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我万万没有想到……

刘素丽在微信里说:“那时,我是复读生,成绩不好,满心希望着,通过这次作文展览,找回一点信心,可我失望了。誊抄作文的那些同学,几乎天天去报纸橱窗那儿看……”

她的话深深触动了我,让我懊悔莫及。我再三叩问:“当初,我为什么不去争取展出作文呢?我为什么让同学们失望呢?我为什么言而无信呢?在学生眼里,作文展览出来,就好比发表了作文,那是多大的鼓励啊!”

假如我再当老师,一切从头再来,我一定千方百计地把作文展览出去,让同学们得到满足。我喜欢写作,当我的第一篇文章发表后,我是何等地喜悦啊!写作的劲头儿是何等地大啊!如果当时,我展览了同学们的作文,那鼓舞作用是何等地大呀!他们的写作兴趣一定会被大大地激发出来,说不定从此爱上写作呢。就像我当初得到老师鼓励而爱上写作一样。

真的,假如我再当老师,一切从头再来,我会改变好多做法,会爱生如子,会尊重学生的差异,因材施教,因人而教,绝对不搞一刀切。假如从头再来,我会像魏书生那样教,会像于漪那样教,会像张桂梅那样教,会像所有的优秀教师那样教。即使达不到他们那样的水平,我也会“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会一步一步地努力,缩短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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