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陵赋

幸而闻召令，逾期做文章。惜世上无流觞曲水者，做一场文坛宴；叹当代扭腰掻臀者，捧一个金银盆。愚人有吟:千古帝墓几人赞，满地小丑天下闻！假使子安神笔在，岂让皇陵空配文。沉于浮华强做词，晚生薄才无实学。不求得魁于诸君，但愿告慰于先生。

率唐陵之首，守关中重镇，贯丝绸之脉，通天下之国道。隔泔河而照九堫，邻群乡而兴天府。东望秦川之平原，北固乾州之门户；西毗仪井依宝鸡，南携故城仗太白。履舄交错，所至宾客，无不膜拜。文客不禁鱼跃之笔，武将难控虎啸之锤。遗奇文撼世，比作星辰；传强人盗墓，也留恶誉。山河玉碎，风雨如倾，天赐帝陵，神佑梁山。兵马狼烟，不破墓道口；闪电霹雳，惹怒帝王颜。仰乾陵之圣威，皇陵之金巅，奥于华夏之浩海，耀于宇宙之群星。

若君乘风扶摇，酩酊一醉，定睛而瞰:四野芃芃，碧峦谸芊，巉岩峭壁，遥看君王，雄立九州，傲视八方，呈美人卧浴之姿，显帝王龙威之态。头扬于云端，乳耸于月下，阙楼相扣，丰盈玉润，雾霭飞纱，雨露为珠。冠日月之辉，披翠罗之裳，雍容端庄，枕于北斗之上。绿茵层叠为其掌，水木交融为其指，揽天下于怀中，滋万物予生养。

三峰崔巍，屹于田亩之间；四面神门，立于狮尊之内；角阙相望，峙于玄宫之外；番臣拜冕，拱于王冢之侧。圣天靡宫，谁揭千代传世之宝；亘古硕碑，谁绘万国来朝之图。神道之上，翼马瑞兽，秉承天兆，仲翁剑守，魑魅不侵。地葬古都，列瑾瑀无数，传书圣之《禊序》。指宫中之一物，透盛唐之遗风，琳琅碳沫而不计，连城之壁而无媲，倾外夷之国库而苍粟。啼笑非，盗事如常而无稽。黄巢之壑生秋草，十万卒士遗无迹。竣陵履艰，不见劳役之民；鎏金虽魅，尽是草木之墟。

双圣帝皇，顺踞乾位，梦大唐之椁柩，享寿域之寝宫。设紫檀案，雕龙凤屏，弄玉盏而杯清酒，无龙衮而俗翁妪，抿酒笑谈，大唐旧事，杯中醁水，暗香洪涌，鬼神陶醉，共为天乐。论汤饼皇儿新生殿堂受晋王，治并州奉武侯，贬郡越魏坐东宫，继贞观、续永徽、纂法律、灭百济、亡高丽，谥号大帝天皇；忆豆蔻才人初入宫廷赐武媚，迁尼庵封昭仪，废王除佞冠凤冕，改武周、迁神都、创试制、收四镇、降突厥，尊称则天顺圣。

一赋至此，涕鼻慨之:山石之重，压不住功和名，年月之久，道不明是与非。人中龙凤，汇成遮天之宿，国之庶民，化做扬土之尘。无名之士，不受嗟食，绿珠之死，义效季伦。然，何为伟人，还需自问。予，幼而惰学，恋食好婪，怀远志而处近庸，厌前路而溺后欲。上不寄梢头之鹊，下不沦穴窝之蚁。不阅古籍，疏尧舜之贤，有辜天赋，无子建七步之才，待堕堕而荒生。志明路远，苦争华年。宁为笼中之虎，不做偷生之犬。花样之发，虚然领悟：爱恨情仇只伤痴人心，金银细软不进椽枋棺。

辛丑三月，燕巢渐暖，禾锄破锋，故柳嫩牙，鸟雀脆声。予虽有雅余做赋，不得探头而览，居巅而知地貌，挥笔而尽诗怡:

泔河漠谷霪雨霏，樯橹人家添新舟。

皇族千岁卧地宫，渔家始龀笑阙楼。

长安城内说李唐，司马道前论武周。

山水相合不相逢，栖龙寝凤绝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