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秋风访故人

少年时代，我就听说过清代名吏金光悌的故事，十分诧异我们这么一个贫穷、偏僻的山区，竟然诞生了一位身居高位而清正廉洁、有所作为的封建文人。

去年秋天，我与一位记者朋友回故乡英山采访。本来采访是带方向性的，却欣喜地闻知当地政府拟开发打造金光悌文化旅游区的消息，而朋友恰好是旅游新闻的名手。于是，我们欣然驱车前往红二十七军的诞生地——英山县金家铺镇。车子行驶在宽阔、平坦的柏油路上，显得那样的轻快、平稳，路面干净、清爽，没有一片枯枝败叶，没有昔日沙尘弥漫的情景。公路两旁的树木好像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哨兵，河旁杨柳依依，随风在水面上飘荡。附近的田野里，一片片绿油油的麦苗，嫩绿的油菜点缀其间，远处的山林郁郁葱葱，坡地里挺立着一株株历经风霜的苍翠的茶树，虽然已是深秋季节，却依然显示出盎然的生气。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抵达了这座以金氏命名的山区集镇。眼前的一条条街道宽阔而又整洁，楼房鳞次栉比，商店里的货物琳琅满目，一辆辆载着水灵灵的大姑娘的摩托车疾驰而过，在街上卷起一股股旋风，令人惊叹不已。清澈的西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尽管河道因为开采铁砂而变得千疮百孔，沙洲上荒草萋萋，堤岸却砌得坚固、牢靠。朋友指着堤岸外边青葱的茶园告诉我们，这就是红二十七军召开誓师大会的地方，当年辽阔的沙滩上场面蔚为壮观，红旗猎猎，群情激昂，一批揭竿而起的工农群众从此走上革命的道路。就是这片在中国地图上看不到的小小的弹丸之地，却让革命的火种迅速变成燎原之势，直至燃遍全国。

车子停靠后，当地公安派出所的一位所长热情接待了我们。当我们说明来意后，他迅速联系了一位当地茶业商会的会长金先生。只一会儿，金先生丢下手头的生意，就驾车赶到，边听介绍边与我们一一握手寒暄。金先生中等身材，长得十分健壮，看上去文质彬彬，颇有儒雅之风。他就是清代刑部尚书金光悌的后裔，又是开发金光悌文化旅游区的发起人之一，一位热情而很有理想的年轻小伙子，处处透露着机灵、精干。与那位忙碌的所长道别一声，然后，我们分成两辆小车奔向金光悌故居。只一刻钟的车程，我们就到达了镇区附近的金家冲，车子停在通村公路上。只见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一大片平整、辽阔的田畴，一泓清泉从面前欢歌而去，可见这里自古就是一个土地肥沃、稻米飘香的好地方。

我们穿过早已颗粒归仓的稻田，顺着阡陌小道，来到了诞生了一代名臣的自然村落。金先生告诉我们，院子里保留了金氏祠堂，里面藏有乾隆皇帝御赐的匾额及金光悌上朝所用的朝笏，还有金公逝世后当朝文武大臣所撰写的祭文及追悼诗词手迹，共有保存完好的40多块汉白玉碑文，是记载金光悌生平的功德碑。不巧的是，管理这座院落的农户出外去了，一时半刻不会归来的。望着一排青砖碧瓦、飞檐翘角，背依巍峨高大青山的古老村落，既体验着“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又让我们感叹了一番。忽然，同行的县文化馆刘作家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只见他晃动着早已谢顶的头颅，跳进了一条狭长的水沟，站在一块石板下用手比划、揣摩着什么。大家很快就发现了秘密，原来这片供乡民们通行的石板，竟然是金光悌父亲金序庭的墓碑，上面还清楚地刻印着一行行文字，落款是清代乾隆年间。金光悌家学渊源深厚，其父、叔均是科考中举的进士，一门三进士，这在旧时是光宗耀祖、声震乡梓的大事。我告诉金先生，这块墓碑还是要作为文物保护的，可作为研究清代历史的佐证。

接着，我们向公路走去，再乘车去拜谒金光悌陵墓。跨过一座石拱桥，一湾浅浅的溪水缓缓流去。车子停在桥前面，但见两山耸立的中间，有一个高大的门楼依险而踞，一条比较宽阔的山路伸向深山密林之中。金先生兴奋地告诉我们，此处是金光悌的花园，以前山路两旁都是风景如画的莲花池，溪旁遍植杨柳，其祖坟就葬在这座高山之上，是一块风水宝地。金光悌因执政时得罪了一些朝中权贵，狗急跳墙的一些贪官请人算出其先人葬在了九龙缠身的穴位上，便暗中派人毁了他家的莲花池，企图破坏其风水。谁知，莲池愈毁水愈清濯，水流如注，永不干涸。我们顺着覆满了青翠、鲜嫩的野芹的河道而上，穿过一片片坡地，再钻进蓊蓊郁郁的丛林，我们沿着崎岖、险陡的小径攀援而上，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身上也感觉腰酸腿疼。好不容易来到了树木稀稀疏疏的山岗上，金先生指着覆盖着厚厚的茅草、荆棘丛生的一片坟地，告诉我们，这就是金光悌的陵墓。作为金氏后裔，金先生和我们看到满目荒凉的景象，更感到无比的痛心、惋惜。

金先生一边拨开野草，一边给我们讲述金光悌的民间传说。传说金光悌是披发祖师转孽，少时即为神童，长大读书进学后即通过科举考试走上仕途。他为官清廉，刚直不阿，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的安居乐业而斩杀了不少贪官污吏，是清代最著名的清正廉洁官员，也是审理奸臣和珅的主审官。文星陨落后，灵柩被运回故乡，其家人请一位高超的风水师择了葬地，此处名为凤翅山，他的陵墓正好在凤头上。站在远处看，这座高大的青山有两支小山脉伸出去，活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凰。金先生还指着对面的层峦叠嶂说，那支山脉叫五隐山，它们山连山、峰连峰，相互依托、相互映衬，风水上就是说众星捧月之势，为金公的潮拱之山，护卫之山。他的后代当是福禄连绵，繁荣昌盛。现金氏后人在海内外达二万多人，其中不乏官僚政客、身家过数亿元的企业家。不久前，他们还在东南亚召开了炎黄金氏宗亲会，活动搞得很热闹、火红。我们又怀着崇敬的心情，按照山里的习俗，穿过一片坡地，来到金公的墓前。大家肃穆静立片刻，跪下身子拜揖这位一代赫赫有名、清正廉洁的封建官吏，表示崇高而诚挚的敬意和仰慕之情。我想告慰这位两百多年前的同道，祖国的大地上早已历经了日新月异、斗转星移的沧桑巨变。如今，大别山的儿女已经迈上了致富奔小康的光明坦途，千家万户都喜气洋洋、笑逐颜开，山里山外到处都呈现了朝气蓬勃、蒸蒸日上的繁荣景象。我想，金公若是地下有知的话，看到他的后裔子孙繁衍发达，都生逢在国泰民安、和谐发展的盛世，他一定会无比欣慰和激动的。

我邀清风访明月，寂寞秋林谒故人。临近晌午的时候，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下山，已经中天的秋阳暖暖地照耀着大地。在那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却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碧绿葱葱的茶园，与我们正畅谈旅游开发的金先生，突然一脸骄傲的说，这就是他种植的百亩连片茶叶基地，每年出产干茶二万多斤，既为国家增加了税收，又带动了附近村民发财致富。他说；“这是党的富民政策给我们农民带来的福音，我们无比感谢党和政府！”

我们默默地点了点头，打开车门，就一头钻进了沙尘扬起的薄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