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深秋的清晨,成群结队的芦苇在里下河畔随风摇曳,白露在芦苇叶上凝结成了霜,日出而作的女人们在河边捶板石的上下舞着枣木棒槌,咚!咚!咚!
当地的文人对此亦是不吝啬笔墨,文必“女人如水”,好似瓢城的女人得了里下河千年水脉的灵动、多变与柔情,如水般遇石而过,进退有度、随圆就方。
要我说,“瓢城女人是如水”,但始终有迹可循,失了那一抹天生自然,只有如露亦如电的瓢城少女才是里下河千年水脉与文脉的交融。
瓢城的少女很多,可真要挑个完全诠释出“三分灵性如水、三分坚韧如楚、三分刚烈如电、一分天真如露”的妙人儿,我只能想到儿时的玩伴--陈露。
关于陈露,我的记忆并不多,只是在假装忙碌的工作中丢失对生命的尊重时才会想起。记得刚认识她时,我们才十一二岁,正是年少憨笨的时候,陈露却在我们一众孩子里最灵动聪慧也是最正直刚烈的。
清晨,一个白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厂区大门口,肤光如雪,双目犹似两滴清露,在各人脸上流转,虽是朴素的穿着,简单的打扮,掩盖不住眉目间隐然有一股灵动的神气。
而后孩子们便在厂区的办公室、厂房间嬉闹,其中最鬼灵精的锁子突然提到玩做迷藏,然后便一个人飞快钻进最里间办公室,还将门反锁了起来,不论找的孩子怎么敲门都迟迟不开,直到后来其余人都集合了,他才一人慢慢吞吞从办公室出来,憨憨的我们还在佩服锁子的机灵时,只有陈露对锁子投去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到了午饭点,回办公室的杨叔突然在屋里嚷嚷了起来,和其他工人埋怨到,办公室进小偷了,把他抽屉里的现金拿走了。
当时我们一众小屁孩也被大人们喊道一旁,准备挨个接受“审讯”,只见陈露突然悄悄跑到锁子旁边说道,“锁子哥,你现在赶紧去杨叔那儿”,倔强的锁子似乎仍有一丝侥幸心理,紧紧拽着衣袖和口袋,咬紧牙,僵硬地摇了摇头,陈露见状,不管锁子的狡辩和强撑,径直扒开他的口袋,从中掏出了皱巴巴的几张红票子,独自给杨叔送了过去。
这就是灵动聪慧又正直刚烈的瓢城少女,也是她的果敢让我们其他幼小的心灵免于被大人们当众“审讯”刻下难以洗刷的耻辱。
人生只留初见,亦是最后一面。陈露作为瓢城少女的灵动如水和刚烈如电是我亲眼所见,可她的“坚韧如楚”,我只能从其他大人们后来的惋惜中耳闻。
瓢城作为吴楚文化交融之地,里下河的少女陈露自然传承楚文化的坚韧不拔,在艰难困苦的生活面前,她没有选择退缩,平日里用功读书,独自照顾家中年幼的弟弟和年老眼盲的奶奶。奶奶在岸边淘米洗菜,陈露就沿着河边“摸摸螺螺”、“摸河蚌”,有时还会下几个虾笼,期盼捕捉点鱼给弟弟和奶奶改善一下伙食。
正是这样一个坚韧善良的少女,一个深秋的清晨,沿着河边,拾取大自然的馈赠,命运的作弄,一脚踩空,滑倒到河中深处,冷冷的秋水将她送到里下河母亲的怀中,与这千年的水脉融为一体。
陈露亦晨露,如露亦如电。曾有哲人说,“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苇草”,看似强大的人类是自然界里脆弱的生命,却拥有宇宙中最伟大的思想,而里下河流域的少女是秋日清晨的白露,天真烂漫,血液里流淌着“灵性如水、刚烈如电”的纯粹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