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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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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农民父亲
你不是铁拐李,却拄着一根铁木拐杖
那是你活脚活手时,自己倒腾出来的杰作
似和躬耕农事一样有先见之明
果真用上它与边瘫的右手右脚顽强地扯着拉锯
一如每一个农时,抢种、抢插、抢收
丁苯酞、血塞通、脑心通、二磷胆碱、甲钴胺
好多巴多我背不全名字的盒盒瓶瓶
它们如血吸虫都钻进了你的身体
大大超过了我半辈子所吃过的盐
却没能扶正你一边倒的命运
那时,牛耕时代的芳华刚刚被机械化剥夺
牛轭子,犁铧、钉耙、耖子、蒲滚、短浪耙和长浪耙
躲在茅屋里,陪你这位老把式在时光的缝隙里太息
视为兄弟的耕牛,却被他人作了舌尖上的有机美食
好似你和它们在同病相怜
从民国一路熬过来,你放得让、吃得亏、巴得蛮
你起早貪黑打点过的耕牛,你披星戴月丈量过的田畴
你年复一年相伴过的水稻、小麦、油菜、棉花、燕子花
你殚精竭力抚育过的五个儿女的过往
都熬到一粒粒一瓶瓶和你一样说不出话的药剂里
最后,你还是终止了拉锯,彻底倒下了
像从没顾虑过辛劳,同样没顾虑过我们的感受
那天,你曾经耕耘过的田地又在放肆发芽
你一如既往舍不得割断身下的情份,在墓穴里也要
死死守望,这像小草般一茬枯又一茬荣的乡村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