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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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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阳台
乘客
踩过井盖边缘,泡桐碎片
掩埋工地的天蓝砖块
谣言中另一城区
发生凶杀;救护车驰过
电击短促,人群兴奋谈论
活着的消息:电脑手机要换代
储备剩下几千元,广州有
遥远婆家,图像采集
需摘下银耳环。
不详预感未发生
阳光空冷,高处翻滚霾尘
头顶钟声被稀释
天太晴朗,要人失明
每个站台都沸腾
只有你吐出的寂寞如珍珠
迅速滚落窗外的海中。
Tango
飞升的同时也在下坠
厨房里的尘土轻轻
掸在一片青菜叶。要下滚水
加入盐,猪油一匙
指纹里有圆润的腥气
昨天吃鱼了吗?在烟气中她
想起去年的事。楼对面的阳台
三角梅即将凋零,几簇艳丽子弹
会整朵坠下;偶尔有新的猫
从绿荫中探出头来,隔着纱网
纷繁的季节不断抽出细芽
应当背靠最大的那株——
不知品种的树,茫然而持续
注视无名小丛林
云蹚过去,鸟雀低飞
很久不被风吹拂
伸出平坦手掌,在
磨砂玻璃表面:一束
轻微摇摆的春天;
她不拂动任何事物,不养金鱼
不浇花草。洗碗池的水珠
无声跃过围裙。她微微张开嘴唇
想喊出一些名称,却又怀疑
自己能否找到那些东西。
夜谈
能透支的夜晚不多
古诗说,今夜良宴会
“我们是钟表,需要
时时校准……”这么说
好像于虚幻间触摸了责任
去银河系举办动物表演
戴彩帽的大象缓慢
踏上由旅鼠支撑的跳板
轻盈弹起
宽容地——微笑
几乎无声。钥匙消失
宇宙轻轻旋转
赠诗
不赠任何人
姓字附了读音
便是虚名。换季
换数次摩挲的旧账本
枯叶已飘无可飘
前阵子醒着落,梦里落
环卫工举苕帚击打树桠
砖石路鳞次栉比
脆软金鲜,像湖
坦坦平铺的辽阔
反而令人想不到萎谢
止语时万物皆无谬误:
天正在暗,灯正在升
车辆潜行自光线抽帧的流水
山脊圆美消失于夜中。
金属窗框推开一隙,风灌入
两耳碎发鼓起塞擦音
街区后的灰蓝渐淡
日轮被黄雾掩没
玻璃碎而未破,形成蛛网纹
盘腿坐,磨石地板冷硬
想风,想鱼,想窗外工厂
想音信断绝的朋友
想工厂的白烟。
旧阳台
围栏外的砖房小区
一个敞亮立方体,
钢质窗棂太细,但支起矮阳台
白墙与挂画一般洁净:仿佛
我年轻的姨妈会蹲在土盆后
细致摘菜,絮语着
邻近人家的琐事
阳台主人,一定也
瘦得相仿,雀斑、长发
坐在沙发织毛衣
铺开儿女奖状,为生活
挑选一卷彩色玻璃纸
打理小而美的私人教堂
这旧会安慰我
旧就是安全
西南边陲的铁凿
一岁一锉,将火温化作银的纯度
在锤纹的低洼
放红枣茶,接冬露水
直到新的北方增生
被渐渐磨平
一切都将迅速旧下去
真是个好消息
旧太阳平分所有人的果篮,
在烂漫的长路
我们载歌载舞
一齐走向远处坍缩的群山。
陈登
2024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