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庄稼地里大面积的麦子已收割完毕,只剩一行又一行的麦茬子留在黄褐色的大地上。
谚语说“枣花开,割小麦”,开始收割麦子了,那枣子树也一定开花了。果不其然,庭院枣子树的小枝条上缀满了细细密密的花,清新别致,清香扑鼻,晶莹翠绿,如碧玉雕琢。树下,已落了一地黄绿的花蕊。没错,这就是枣花。一阵风过,便有了“簌簌衣巾落枣花”的意境,也因为枣树开花,小院人家更显得温馨怡然。
枣花落,枣子生,枣树是我童年的快乐所在。那个时候老家的院子里有好几棵大枣树,一到开花时节,枣花密密扎扎,不知道有多少只蜜蜂飞在花丛里,嗡嗡声不绝于耳,直到夜幕降临,蜜蜂才会安静下来。落在地上的枣花被哂干后,风一吹便四散开去,脚踩上去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像冬天脚落在雪地上一样。
枣花盛开的时候,枣子已应运而生。儿时的我和几个邻居小孩除了在枣树下游戏,心思都在枣子什么时候能长出来,什么时候可以摘枣子吃,什么时候大人开始做枣干。就这样看着枣子一天一个样,由小变大,由青转红,然后开始大快朵姬。俗话说,“农历七月半,枣子红个屁股蛋”,这个时候的枣子才可以正儿八经的吃。大人也频频告诉我们,不能吃青涩的枣子,不能吃太阳晒热的枣子,更不能吃热枣子喝凉水,不然的话会拉肚子。可我们小孩子哪管得了这么多,只图嘴快活,从不计后果。
在农村有“门前有三树,家兴富三世”的说法,这三树除了石榴、桃树,就是枣树了。栽种枣树,有着非常悠久的历史,早在三千多年前的《诗经》中,就曾记载着“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从鲁迅先生散文《秋夜》中的“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可知,三千年来,人们都喜欢在房前屋后栽种枣树。
关于枣树的记载,还有一句深入人心,那便是“一日吃三枣,一辈子不显老”,古代神话中,也有关于“仙枣”的记载。古人非常注重谐音,“枣”字的谐音便是“早”,就像鲁迅先生在三味书屋的书桌上刻“早”字一样,枣树寓意早,有警示、催人向上的作用。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古人认为多子多福,枣子有早生贵子的寓意。
从传统文化的角度来看,枣树代表着稳定、长寿和积累。在《晋书 · 卷二十七》中就有记载:“枣实百年一登,树龄千载不朽。”枣树还被称为“铁杆庄稼”,史书记载它是“木本粮食”。清代诗人崔旭有句:“河上秋林八月天,红珠颗颗压枝园;长腰健妇提筐去,打枣竿长二十拳。”有史以来,枣树已经习惯了千击万打,是一种有骨气、有顽强生命力的好树。
我静静地站在枣树跟前,微微闭眼深深呼吸,枣花清爽的香味会瞬间穿过鼻腔沁入心脾。宋代的王曙,如此赞美枣花:“枣花至小能成实,桑叶惟柔解吐丝。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只空枝。”意思是,枣花虽然小,但可以结满累累实在的果实,而牡丹虽然大朵好看,但也没什么实在的好处。
我现在终于明白父母为什么在老家的房前屋后栽种那么多的枣树。因为这么低调且冷清的小花,可以结出累累硕果,可以制成干果,使得人们免于饥饿。岁月告诉我们,有人的地方,有枣树的地方,有枣花的地方,都有着强韧的生活的味道。
2023年6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