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世,很长一段时日,我的心陷入黝黯的阴影中。时常独处,行也思父,坐也思父,泪眼千行。就像弯道的小溪,活泼、喧闹地流淌,忽被抽走部分灵魂,迷雾中断流,静待干涸。迷茫中,我重拾书籍,行走在书海中,沉浸于纯粹文字的艺术之旅,体验他人别样人生带来的力量。有天,突然发现,原来长久以来黯然神伤的独处,是如此的平静,平静的不止生活,还有那颗被遗忘的心。念念感伤的雨随花落,风向柳飘,半逐溪流半染泥尘的流年,瞬间释怀了。
回首往昔,在孤独时恋爱,在叛逆时成婚,在婚后困于小市井柴米油盐的琐碎中,渐渐随波逐流,迷失方向。我听见有人说,我嫁的不好,过的不幸。说的时候重重地摇头、叹息,仿若重地落进深潭;眉梢凝结的无奈,好似两道无法逾越的横沟。倔强的我像剥开洋葱,瓣瓣盘数着配得上“幸福”的事儿,不服输的我笃信爱拼才会赢。殊不知,执念如月上柳梢头,已悄然蒙上我的双眼,成为放不下的包袱。当有人又说我傻的透彻,可笑至极时,我依然与生活顶撞,撞个头破血流。
兜兜转转的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因因果果、纷纷扰扰,盘根错节地缠绕,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罩住茧中的蛹。一次次试探、验证、辩解,不可估量的冲击,不断撞裂心中的防御。裹挟在层层重负下的我,久而久之,开始怀疑人生。倦于自证,疲于交际,委于现状,任由命运的浪潮肆虐、颠簸。胸中积压了愈来愈浓的能量,仿若冰封的雪山,暗流涌动,愈发不可收拾地随时破冰而出,一声响,一粒石的触碰,顷刻划破寂静,轰然崩塌。几度彷徨,几度困惑,开启寻找自身存在的意义。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不觉中,临近不惑之年,恍然明白,摇摇晃晃的过往,伤悲的不是“朱颜辞镜花辞树”的时光荏苒;不是“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的漂泊无依;亦不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苦涩无奈;而是“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的前途莫测。漫漫长夜的独处,慢慢地唤醒了沉睡多年的初心,恍若再生。当面对被割裂的过去,曾经的意难平,有了坦然和解的勇气。生活重归平静,忙于跪地捡碎银、营营复扰扰的我爱上了低头见尘埃,抬头见花开的平静。平静地书写“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洒脱;平静地领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的快乐;平静地倾听大自然馈赠的万物交响曲;平静地感受人生旅途每一次的沉淀和蜕变。
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平静的自己。当我如往常携着晨风暮雨一步步拾阶而上,站在书籍的山头,回望过往,花是花,树是树,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