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意盎然到秋风萧瑟,从枝繁叶茂到银装素裹,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挽不住的时光,触摸不到的忧伤。八公已从当年的神采奕奕,变成现在的老态龙钟。
八公周而复始地在废弃车站和新车站之间,来回穿梭流浪:每日清晨,准时七点蹲坐在新车站进出口对面的圆盘上,双耳时刻聆听着火车到站的鸣笛声,双眼即便迷离地看不清事物,仍旧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站点的大门,盼望着开启的那一刻,一次次满怀期待地从一个又一个进出站点的陌生人中寻找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笑脸,直至夜幕降临,周边灯火阑珊,再而站点闭门,卖烤肠的大爷收摊,才一次次带着疲惫落寞的心,恋恋不舍地回到旧站点废弃的车厢里。好似破碎的琴弦,旋律悲伤地萦绕在空中,让人心中涌动着无法言说的伤怀。好些人劝它:走吧,他不会回来的。它坚毅的眼神,倔强地坐姿,无声地诉说:我会等,他会回来的。
圣诞前夜,沉寂的夜色,沉寂的废旧火车站点。冷冽的冬风带着刺骨的寒气,静静地吹着。银白的冬雪带着淡淡的哀愁,静静地飘着。风雪一丝一丝地,一片一片地交汇在一起,扬扬洒洒地落在站点,落在铁轨上,落在车厢顶上,落在了八公脏散的鬃毛上。宛若理查德.克莱曼的《秋日私语》,细腻温柔地抚慰着八公内心深处的思念。
这一晚,伴随着火车鸣笛声再次响起,八公从铺满稻草的车厢醒来了,比往日醒的更早些。它警觉地竖起早已垂塌无力的耳朵,睁开了藏着无尽等待的深沉的双眼,如同此刻飘零的雪,望不到尽头,也没有终点。它似乎预感到什么,步履蹒跚地直奔新火车站口,用尽最后的力气,蹲坐在堆满雪的圆盘上,直勾勾地望着火车站的出口,守候着帕克的归来。时间,一分分,一秒秒地过去了,站点的灯光,温暖而朦胧地映照在八公周边,八公或许是困了,或许是累了,它眯上了眼,斜着脑袋慢慢地趴在圆盘上睡着了。
“八公!”“八公!”多么熟悉的声音传来。
八公的耳朵瞬间竖起来了,眼皮似乎因为困倦而沉重地微睁着,无神的双眼透着疲惫。是的,帕克身着深褐色的长外套,披着多色的格子围巾,一手文件包,一手棒球,如同往昔从站点门走出来,脚步越来越近,熟悉的笑靥望向它。环开双手,等着八公的拥抱。八公抬起头,黯淡的眼神忽然焕光彩,精神抖擞地朝帕克身上扑上去。帕克被八公重重地一跳,抱着八公笑着往后倾,相拥地倒地滚。帕克慈怜地挠了挠八公的脑袋,八公十年来日日所承受的相思之苦,须臾间烟消云散,尽情地在帕克怀里蹭蹭、舔舔地撒娇,似要将积攒的所有思念统统发泄出来。时光似乎被感动地静止了,天空是如此的晴朗,他们回到了熟悉的家里,过着了却彼此心愿的“二人世界”,是那么的甜蜜温馨:帕克带着八公去跑步,去林子散心;帕克拿着八公从不玩的那个棒球,温柔地笑着逗着八公;八公在帕克旁边环呀绕呀跳呀;帕克时不时的唤“八公”,八公快乐地“汪”“汪”应着......
夜色被朝阳一步步追赶着,扯下了最后一点的幕布,拖着悄无声息的思念,消融在天边,渐渐裸露朝晖的印章,签上了朝霞的名字。“当”“当”“当”,火车站对面钟楼的钟声敲响了,寂静的车站逐渐热闹起来了,来来往往的人多起来了。人们发现,圆盘上,身上落满雪花的八公眼角上翘,安静的面孔带着褶皱的笑靥。八公带着它的梦,睡的很甜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