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高专校内种植了许多大大小小,不同类种的榕树。有黄葛榕、垂叶榕、黄金榕、大小叶榕...在教学区、宿舍区、运动场、亭角区...随处可见。但引起我注意的却是北教学实验楼(以下简称北楼)玻璃房五楼顶端拐角,墙壁夹道逢生的一棵野榕。它的出现犹如流云无意飘过湖面,却深深地映入湖心般映入我的眼眸。
驻足仰望,时光的笔触已然在北楼外墙与屋檐的青砖灰瓦间勾画了岁月的痕迹。外墙是单一色的白泛着浅浅的黄,一片片青砖灰瓦质朴无华地覆盖在屋顶上,错落有致,富有韵律感,像一节节无声的小诗,宁静淡然。屋檐与外墙中间隔着一小块约莫三十公分左右裸露的空地,光秃秃的没有土壤没有养分,草都不生的壁沿却不可思议地长了一棵野榕。这棵野榕现在有一米多高,叶片椭圆,绿的如同热恋的情侣,那么深情。
它是如何存活,继而生长的呢?也许是哪只鸟儿停留在此栖息,附在羽毛上的种子借此落地生根;也许是哪一年的春风赋予了种子飞翔的翅膀,飘零于此;抑或某天卷起的某阵风,把无家可归的种子安置此处。这细微、难以察觉的种子,静静地在流逝的时光中蛰伏着,有一天,在墙缝中悄然显露绿意,默默地吸收微弱的阳光,啜饮偶尔飘落的雨滴,日积月累年复年,从弱小的树苗慢慢积攒着日渐强健的生命力量,厚蓄薄发冲破逆境,向世界宣告了它的存在,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野榕与园内温暖土壤环境中成长的其他榕树不同。行道上、绿篱边上的榕树,是被精心呵护调养的,或枝肥叶厚,或修剪齐整,或慵懒显富态,或意气风发似展翅的雄鹰。墙缝中的野榕孤傲地有些落拓不羁。在人迹难达的高处,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孤独却十分夺目地煌煌而立。它的根茎肆意向四周伸长,毫无规划性;枝叶杂乱无章地像刚睡醒蓬松的爆炸头,不修边饰。虽个头矮小但依然可以感受到野榕强而有力地时刻准备着向空中再跃进一步。它的不羁分明是与生长环境争来的自由;它肆意的伸长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发展空间;它杂乱的枝叶是为了获得更多的雨露。这是经历了多少寒风骤雨的洗礼强化而来的意志!融进血液里的基因,印记在骨髓中的坚强。像军人,刻进生命里的骨气,镇定从容地驻守制高点;像沉思者,踮起脚尖,势要窥探天空的奥秘;像临崖观沧海的诗人,伸手触星辰,低首思人生。此刻,一阵微风悠悠闲闲地吹过,野榕会心地轻轻摇曳,回应风的温柔。
曾经觉的北楼高处角落长着棵野榕,很碍景。让人费尽艰辛爬高又锯又砍的,以为它此生就此别过。不曾料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野榕经过一个冬日的沉寂后,第二年开春,似乎收到某种神秘的信号,在看似了无生机的墙沿上,复活了,再次展现生命的顽强与奇迹,枝繁叶茂,随心所欲。于是又让人上去,锯断,特意喷了特效药以绝后患。是我低估了它的力量,今年,它又一身傲骨矗立在北楼顶端,长势愈发的苍郁。瞬间有种你做你的,我生长我的,剩下交给时间,睥睨天下的姿态。心中油然而慨:“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当我再次经过北楼,望见野榕时,反生艳羡、钦佩之情。它独行独众,即便天灾人祸,依然坚韧地选择重生。枝叶蓬勃地好似丰盈的内心,自有一片山海。我们的一生并非一路平坦,有曲折,有弯道,有高山也有流水,甚至不断被洗牌,身在谷底就学着隐忍,坚持总有重头再来的机会;站在巅峰,就学着从容,不忘初心。